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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听我三曲,答我一问【合两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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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夜色的天幕中,迢迢而过着宛若游丝般的浮云,风抚月弦,轻雪飞梦。

不知何时,风雪骤停,星月暂隐,万籁俱寂,幽静雪原,盛怒映照。

史大彪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烟波几重,流云几重?蹙眉凝眸间,恩怨情仇蹁跹,赤染苍穹如血。”

他笑了笑,笑得满怀惆怅,惆怅中偏又落得苦涩连绵。

史大彪怒了,他的怒,不做面红耳赤,不做烟生七窍,就若他这个人一般,难以捉摸。

武忘等人诧异以望,不明史大彪为何在此时突发感慨,在他们看来,这感慨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水幽魄嘴角微掀,似笑非笑道:“烟波隐散,流云暗渡,最终操控恩怨情仇的,只有为强为尊者。”

史大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言道:“你所说的,可是强者为尊?”

水幽魄点了点头,姿态昂然道:“没错,强者不仅能操控恩怨情仇,还能掌控他人生死。”

说着,她探出手来,十指曲合,状作拿捏,好似她便是那掌控者一般。

青霖紧握着三尺青峰,暗自催发己身木元之力,轮转的青烟晓尘,缭漫剑身。

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意,此战若起,当奋不顾身以护得天翊等人周全。

见得水幽魄如此行举,史大彪淡然一笑,他笑得风轻云淡,笑得悠然自得,自顾喃道:“强者吗?”

语落的瞬间,史大彪掩手一挥,手中突显出一根笔物,正是衍天笔。

他微斜抬手,言道:“此笔名为衍天笔,笔顺天地而出。笔落生风雨,点顿成乾坤。不知此刻这持笔的人,是否算是强者?”

水幽魄轻蔑一笑:“强者?真是可笑,你若也算是强者,这普天之下,岂不强者林立?”

水阴傀凝沉着一张脸,言有急切:“抓紧时间!杀人!取物!”

水凕儡跟着连连点头,在他二人看来,水幽魄适才的言举似乎有些多余了。

天翊神色低靡地凝望着史大彪,暗叹:“笔底有才华,腹中存韬略。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水幽魄两眉一皱,手中银绸直若匹练飞虹,横贯而出,水阴傀与水凕儡也不迟缓,飞针寒枪,似雨若芒,铺天盖地。

武忘等人骇然以望,刀光剑影已作飙发之势。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史大彪动了,神出而鬼行,声销迹敛,行神如空,行气如虹。

那被其提悬在手的衍天笔,随影而动,破空呼啸——“呼!咻!”

刹时间,衍天笔出,倏若造化,一点一顿,乾坤兀显,染一片凄风苦雨,作一方天昏地暗。

紧随着,史大彪的身影消失不见,连带着水幽魄三人也不见了踪影。

武忘等人瞠目结舌地伫立着,惊骇之下,迟迟道不出半个字来。

这一刻,天地之间唯余一道狂霸的喝声缭绕不息——“彪爷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那是一处灰蒙世界,清无上腾,浊无下凝,阴阳若合形,混沌似未开。

烟雾弥漫中,史大彪的身影偏又落得清晰可见,他一手横斜着衍天笔,身躯凛凛,眼有寒星射,眉似浑漆刷。

他威武而立,无形中自有一股万夫莫敌之势,他的脚下好似踩着枯骨峥嵘,就如傲视这一片天地的王者一般。

水幽魄三人惊诧四顾,神情中的惧意,只若排山倒海来袭,他们虽未踏足虚实镜,但对虚实之域却不陌生。

水凕儡的脸色阴沉似水,战战兢兢道:“他他竟然隐藏了实力。”

水阴傀原本木讷的脸庞,此时平添了诸多紊绪,那里交织着骇然与恐惧。

水幽魄再无法保持镇定,她的昂然,她的冷傲,她的不屑,皆作流烟消失不复。

此时的史大彪,面无杂色,仅以那一脸的淡漠便让人心底生寒,他凝视着水幽魄,言道:“你说过,强者不仅能操控恩怨情仇,还能掌控他人生死。”

语落的瞬间,水幽魄的身前突泛起一阵空间涟漪,一只大手在粼粼波光中探出影来。

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一只大手毫不迟疑地掴在了水幽魄的脸颊之上。

一记掌掴,倏地而来,倏地而去,来去无踪。

受此抽打,水幽魄直直喷血倒飞出去,她的脸颊之上,有五指血印清晰可见,迷蒙昏暗的天地,血雾绕腾。

见此一幕,水阴傀与水凕儡直吓得心胆俱裂,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那从虚无中飞渡而来的一巴掌,不仅将水幽魄扇得七荤八素,也将他两人扇得浑噩失措。

此时,水幽魄身影尚还在血雨中倒卷,就在她倒地的前一刻,其另一颊面再起掌掴之声——“啪!”

这一巴掌,直将水幽魄扇得冲霄而起,鲜血狂喷猛洒,撩起满天血雾。

水幽魄的身子弧飞出老远距离,接着垂空坠地——“砰!”

此时,水幽魄只觉脑海中嗡音连绵,她的两臂松弛下垂,傲冷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迷离丛生。

就在其昏沉之际,其脸颊之上再起掌掴之掌声——“啪!”

这一次,没有空间涟漪泛动,只见掌落人飞。

水幽魄的身子迎空而起,直在半空划拉出一条血线,继而在一声轰鸣声下栽倒在地——“砰!”

风起,尘扬,露出水幽魄那瘫软在地的身影,她耸拉着头,整个人俨若一副行将就木之态。

三记掌掴之力,打得她昏天晕地,打得她痴愣呆傻,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自始至终,史大彪一动也不动,他只静伫在那里,他用他的方式向水幽魄诠释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强者。

水阴傀与水凕儡看了看倒将在地的水幽魄,后者的脸颊红肿遍布,她那俏丽的容颜,宛若戴上了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具。

两人的背脊,寒凉滋生,内心的骇惧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史大彪淡漠如初,冷言道:“不知这持笔的人,是否算是强者?”

他低眼看了看了手中衍天笔,接着展目朝着水阴傀、水凕儡望去。

承接到史大彪的这一望眼后,水阴傀与水凕儡一怔,两人的身子竟是不约而同地踉跄倒退。

水凕儡道:“前辈,我等有眼无珠,还望前辈大人大量,绕我等性命!”

说着,他已匍匐在地,姿态卑微,傲然全无。

水阴傀顿了顿,接着连忙学着水凕儡的模样跪拜在地。

两人的心头,哪里还兴得起丝毫战意?

给两人的感觉,在这一片虚实之域内,史大彪便是主宰,他主宰着这里的一切,包括他们的性命。

史大彪不为所动,只自顾地陷入到追忆中。

那时,碧落晴空,有丝竹管弦之音从天而降。

曲出,恰流莺花底叮咛,又似孤鸿云外悲鸣,滴碎金彻雨,敲碎玉壶冰。

曲动,极尽哀转婉鸣,似乎历尽了人世沧桑,使人印心不忘。

曲终,悠远而悲凉,若一孤影,独自凭栏,以曲忆往日今昔。

恍一忆,恍一听,尽是断肠之声。

史大彪眯了眯眼,叹言道:“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红尘风涟。天若怜,弦动在谁的指尖?”

语落,史大彪随手一挥,停悬在手的衍天笔消失无踪,取代而出的乃是一件拨弦之器。

此器,似琴非琴,似瑟非瑟,晃眼一看,竟与荒时的“九霄环佩”若出一模。

水阴傀与水凕儡满脸茫然地望着史大彪,他们听不懂后者的言语,更揣测不到其行举蕴意。

那轰砸在远处的水幽魄,脸色苍白至极,两眼迷离,俨若一副弥留模样。

史大彪抬了抬眼,曲指一动,水幽魄的身影径直而起,片息时间便已落至到水阴傀与水凕儡的身旁。

看着那已深陷迷沉的水幽魄,水阴傀与水凕儡的脸色就如玄冰般幽寒。

谁曾料想,适才还作风发意气的水幽魄,此刻已做半死半活模样,而造成这一结果的人,此时正盘膝在地,低眼的尽是柔忆。

史大彪道:“听我三曲,答我一问,若是让我满意,今日彪爷饶你三人不死!”

他没有多作解释,妙手玉指搭落在琴瑟上,他没有理顾水阴傀等人的骇然与失措,撩指间,琴瑟之音弥起。

乐音如涟漪泛起,感慨,怅惘,何以奢望明日来临?

音色犹一汪清泉,江山、美人,只如过眼云烟飘散。

任凭曾经叱咤风云,而今只作片片悲愁——跌宕,起伏,平息。

水阴傀三人痴痴以望,恍然之下,只觉自己深陷在浮世轻尘中,若痴、若醉、若悲,无可自拔。

这一刻,一切的尘嚣都已远去,唯余耳畔的乐音缥缈四起。

史大彪十指一顿,半眯的双眼缓缓睁开来:“此曲名为独幽,境取嚣外,韵留嚣内,浮华一世转瞬空,思往日,莫失莫忘,增感伤。”

水阴傀与水凕儡连连点头,连带着水幽魄也艰难而复杂地眨了眨眼,好似在迎合史大彪的话语一般。

原本在三人的心头各悬着一块大石,他们本以史大彪所抚之曲,乃是经由元力激发而出,听曲便若身陷战场,那里处处刀光剑影,险绝横生。

可当史大彪抚曲以终后,三人方才发现,他们的担忧似乎是多余了。

即便如此,三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牢牢地铭记了史大彪弹指之下的每一个音符,因为后者说过,三曲之后,还有一问。

对于水阴傀三人的言行神态,史大彪置之不理,他那刚刚睁开的双眼再次闭合,脱离琴瑟的两手已然再次落下。

指落,声起,韵动。

婉转的音色,勾勒出了——雨中青山,江上渔舟,天空白鹭,两岸红桃。

闻听此音,水幽魄三人只觉心神悠然,高远中带着柔和,冲澹中蕴含宁静。

指拨,声变,意浓。

音色绕漫下,三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烟雨迷蒙的图景。

那里,有一从容自适的老翁,他戴着青箬笠,穿着绿蓑衣,在斜风细雨中乐而忘归。

指撩,声急,情切。

音色急驰中,风雨的声势突变得猛烈,急风携雨而来,适才的闲适之景,顿作茫茫无可见。

然则,那老翁对此却无动于衷,他在风雨中吟啸而去,他的淡定,若有一种闲庭信步的潇洒。

指顿,声停,味存。

音色散逝去,那老翁踽踽独行于风雨飘摇的身影却未消散,直在水幽魄三人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史大彪深呼吸一口,接着缓缓睁开双眼。

一曲终了,伴随着绵绵细雨也停顿了下来,恍然间,水幽魄三人只觉有落雨从天而降——滴答滴答。

细细谛听,水声重重叠叠,如诉如泣,放佛悠远的丝竹,裹着万般柔情,袅袅回升。

史大彪道:“此曲定风,摆绸缪宛转之度,若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于尘垢之外。”

水阴傀与水凕儡连忙颔首称是,水幽魄则艰难地点了点头。

三人的额上,有密珠悬浮,他们自问已将史大彪落手后的每一音符牢记在心,但他们却依旧心慌意乱。

史大彪顿了顿,他那一脸的淡漠突起变幻,继而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一笑,直让水幽魄三人彻底陷入到惊慌失措中,心神就如驮着一方巨大山岳,让三人压抑地尤若窒息。

史大彪含笑道:“莫听急风携雨声,何妨吟啸且独行。箬笠蓑衣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此言出口,水幽魄三人的脸色顿变得青白交替,史大彪似乎是在描绘适才的“定风”曲韵,迷蒙中带着真切,给人以无限遐想。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句话本是天翊所说,也是后者在那没有硝烟的战场中,取胜史大彪的“锐器”。

弹完这一曲“定风”后,史大彪陷入到了沉定之态,他似乎也在回味曲风之中的意韵,

想着想着,史大彪笑了,他笑得很开心,他有所求,亦无所求,谁说他的心里就没有搏击风雨、笑傲人生的豪迈?

见得史大彪这时疯时癫的模样,水幽魄三人的脸色已若凝沉得出水来,于三人而言,一个举止正常的强者便道可怕,但一个喜怒无常其又疯癫的强者则道可怖。

史大彪没有多做迟缓,他落手一拨,受力之下,停悬在其两膝之上的拨弦之器顿有音色飘扬而起。

这一刻,这一方迷蒙天地,乾坤倏变。

远望而去,可见月色笼罩,史大彪独坐在孤月下,清远,萧瑟,若有些凄冷之景。

史大彪顿了顿,平息片刻,两手微落,音弦微动。

轻吞慢吐中,有声娓娓而来,虽细弱游丝,却给人一种清音入杳冥的感觉。

伴随着史大彪的转指拨弦,曲调顿生浓情,整个天地都好似陷入到了回音缭绕中。

若如一梦,梦有楼台,但却高锁加门。

恍然醉醒,帘幕低垂,方知云梦缥缈。

云青欲雨,水澹生烟,怅然惊目层巅。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唯剩青冥浩荡。

霓衣风马,瑟动鸾鸣,忽惊起而长嗟。

云窗雾阁,何以临仙,只道飞鸟长天。

一曲终了,史大彪缓缓睁开双眼,此时,他那本作清澈的眼眸中,竟是泛动着莹莹泪花。

那做闻曲的水幽魄三人,依旧身临在一种奇妙的境地中。

一曲“临仙”,使得他们飘飘欲仙,游离于现实之外,迷幻于憧憬之中。

好长一段时间,三人方才自幻想中醒转,嗟叹之声就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这一刻,三人似是忘却了史大彪的“三曲一问”之言,他们徜徉在苦涩与无奈之间。

临仙临仙,飞鸟长天,飞鸟何以飞得过长天?

史大彪道:“此曲名为临仙,飞鸟若实,长天如梦。”

水阴傀三人沉默不言,状作聆听,三人都在想,三曲已听,史大彪的那“一问”似乎也到了呼之欲出的时候了。

史大彪微一摆手,停置于两膝之上拨弦之器消失不存。

伴随着史大彪的缓缓起身,水阴傀三人脸色凝重到了极致。

此时的史大彪,敛了颊面的微笑,如初的淡漠,给人以幽冷高远。

他随手一挥,这一片灰蒙天地顿起异变,只见得:

阴阳合形,混沌演开,迷蒙天幕,星辰璀璨,四野荒芜,化海辽阔。

这一刻,经天的星月,好似从海中升起,继而又降落于海中,横贯长空的星汉,似乎是从头到尾都垂在海上。

水幽魄三人守望着无尽海域,那里,时而波光粼粼,时而汹涌澍湃,细腻与震撼交织在心。

史大彪道:“我说过,听我三曲,答我一问,彪爷饶你们不死。眼下三曲已终,我要问的是”

他没有立马询问,反是饶有深意地凝视着水幽魄三人。

被史大彪这般盯着,水幽魄三人只觉全身汗毛直竖,心跳声“怦怦”作响,撩得三人神思难安。

史大彪嘴角轻掀,似笑非笑道:“你们抬头看一看悬顶的星空,然后告诉我,你们仰望之下,看到了什么?”

此言一出,水幽魄三人脸色彻底陷入迷蒙阴沉,他们如何也没想到,史大彪的“一问”之语竟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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