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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长风缓缓闭上眼,仰了仰头,满颊泪纵横。
“茵儿你终于醒来了”
缕缕凄声,如烟似幕,荡漾在密室中。
幻茵看着迟暮的幻长风,欲语泪先流,颤道:“父亲你”
幻长风含泪笑道:“父亲没事,不过斑白了发而已。”
幻茵愣了愣,接着从冰棺中坐起,眼中的泪水晶莹饱绽。
“父亲,茵儿沉睡了多久?”幻茵问道。
幻长风想了想,道:“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不过,应该很久了!”
幻茵颔首,走到幻长风身旁,顺势拉起后者那苍褶的手。
“父亲,茵儿醒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听得这话,幻长风微沉了沉眉。
他有些意外,意外的是,幻茵在醒来后,竟只字不提天翊。
好半响,幻长风方才开口道:“茵儿,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受的伤?”
幻茵一怔,陷入回忆。
想着想着,她的神色忽变得疑虑起来。
也不知为何,幻茵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中,像是少了些什么。
她看了看幻长风,道:“父亲,我只记得,我在正魔大战中受了伤。”
幻长风道:“只是如此?”
幻茵点了点头,道:“对了父亲,羽哥跟枫叔叔呢?”
幻长风道:“羽儿跟青青去中土之地了。”
说着,他稍顿了顿,再道:“至于你枫叔在当年正魔大战中陨落了。”
“什么?”
幻茵骇住,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幻长风。
“枫叔叔他陨落了?”
幻茵颤颤说道,打小开始,凌枫便极为疼爱维护她。
却不想,自己的一场大梦迷离后,凌枫人已不在。
幻长风道:“茵儿,往事就像一场无言的秋红,流水光阴也不过梅花三弄。纵水尽山穷,叶落成空,那逝去的年华依旧可以风姿万种。纵岁月朦胧,天涯西东,依然可以觅寻当年遗落的影踪。”
幻茵颦眉蹙頞,若有些失措地看着幻长风。
她听不懂幻长风在言道什么,只觉自己的父亲,较以往而言,有些怪怪的。
见幻茵不予言应,幻长风自嘲地笑了笑。
紧接着,父女两人一道离开了密室。
途中,幻茵不断地发问,好似不愿错过她沉寂时的那一段岁月风烟。
“父亲,枫叔叔的埋骨之地在哪里?”
“宣爷爷他人呢?”
“羽哥去中土之地干嘛?”
“”
面对幻茵的纷繁之言,幻长风一语不发,只自顾地前行着。
他很清楚,天翊早就知道幻茵会苏醒,所以才会抹除自己在幻茵脑海中的回忆。
“父亲,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幻茵侧目看了看幻长风,但见后者一脸的沧桑与落寞。
幻长风笑了笑,道:“茵儿,你枫叔叔落葬在幻府后院,至于宣老,向来便作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有些年头没见过他人家了。”
说着,幻长风陷入思衬,继而再道:“至于羽儿,早与青青完婚。”
“啊!?”
幻茵惊住,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幻长风,道:“父亲,羽哥跟青青姐都成亲了?”
幻长风笑道:“不止是成亲,他们的孩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名叫幻沐辰。”
“什么?都有孩子了?幻沐辰?”
幻茵愣顿下来,何曾想到,自己这一睡,竟是睡了这么长时间。
见幻茵这般惊诧,幻长风道:“茵儿,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
幻茵道:“父亲,是茵儿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幻长风道:“傻丫头,我们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幻茵泪眼巴巴地看着幻长风,接着唤了声:“父亲”
幻长风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曾经。”
“曾经?”
幻茵愣了愣,道:“父亲,为何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里,像是少了些什么?”
幻长风道:“茵儿,你刚刚醒来,很多事情还没有回转过来,等修养段时间就没事了。”
对此,幻茵倒也未放在心上,接着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中土之地,登云峰,疏林叠叠之中,落显有一处幽雅别苑。
别苑内,可见奇花烂漫,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又可见翠荇香菱,于碧池中摇摇落落。
很难想象,整个风澜现都处于暗流涌动之中,而这别苑内,却静谧地出奇。
它的静谧,好似超脱世外,与现如今的风澜大陆,都作格格不入。
别苑内,有一亭榭,亭轩古旧,小巧玲珑。
这小,是别致的,是妙处横生的静,层现迭出的模样,没有雍容的华丽。
月色下,亭内静坐两名老者。
这两名老者在亭内对弈已有些时候,但却迟迟未分胜负。
两老人不作他人,正是宣老与拓跋氏的老祖拓跋烈山。
拓跋烈山执手黑棋,观满盘棋势,落手一路,道:“宣老儿,你我之间这一局棋,下得可有些久了。”
宣老笑了笑,道:“久吗?”
拓跋烈山点了点头,道:“很久,久到时光横亘。”
宣老道:“可我怎么感觉,只弹指一挥间呢?”
拓跋烈山一愣,接着回之一笑。
他没有再落子,反是缓缓站起身来。
望眼之下,但见漫天星辉,灿漫于苍幕之间。
沉寂好半响,拓跋烈山道:“我都快记不起,仙域是何模样了。”
闻言,宣老顺势而立,道:“这么说,烈山老头是有些怀念仙域了?”
“怀念?”
拓跋烈山稍诧,道:“可有时我又在想,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宣老微微一笑,也不言应。
拓跋烈山道:“宣老儿,风雨就要来了,我们可要出手?”
宣老道:“你觉得呢?”
拓跋烈山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将这一局棋下完。”
说着,他侧目看了看亭内的棋盘。
只见,那棋盘的纵横之道上,落子满布,所能下者,已寥寥无几。
宣老微微一笑,道:“无名应该已经到了中土皇城吧?”
拓跋烈山道:“他行事,向来缥缈,谁知道呢?况且以宣老儿你的实力,要探查到他的行踪,还不轻而易举?”
宣老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来,无名的实力进展神速,他要想隐匿行踪,就算是我,也无法窥探。”
“恩?”
拓跋烈山一惊,若有些失措。
稍顿片许,宣老落座了下来,说道:“对弈,一递一着,阵势明暗,见未见者为高。”
闻言,拓跋烈山坐下身,道:“可我们这一局棋,虽已至尾声,但明暗却不可分。”
宣老道:“有时候,又何必在意明暗之别呢?”
拓跋烈山点了点头,道:“宣老儿,这些年来,我的心底深处,一直都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
宣老道:“什么疑团?”
拓跋烈山道:“一个关于魔主的疑团。”
听得这话,宣老倏地一怔。
他从未这般失措过,可今日,在拓跋烈山道出其心中所疑时,宣老却破了例。
见宣老这般神态,拓跋烈山从棋盒中缓缓拿起一枚黑子,道:“宣老儿,你老实告诉我,魔主的身份,到底作何?”
宣老顿了顿,道:“烈山老儿,你既是有此疑问,想来心底深处,早已有所猜料。”
拓跋烈山道:“我确有过许多猜测,不过猜测始终只是猜测,真假不知。”
宣老道:“你真想知道?”
拓跋烈山点了点头,看向宣老的眼中,饱含期色。
宣老稍怔了片刻,接着从棋盒中执起一枚白子。
紧接着,宣老意味深长地看向拓跋烈山,道:“烈山老头,我手中的是何物?”
拓跋烈山道:“棋子。”
宣老又道:“那你手中的又是何物?”
拓跋烈山低了低眼,但见两指之间,夹落着一枚黑子。
迟定片刻,拓跋烈山道:“还是棋子。”
宣老道:“那我手中的棋子与你手中的棋子,作何关系?”
“关系?”
拓跋烈山皱了皱眉,看向宣老的眼中,满是不解。
他与宣老已相识了无数载岁月,可就在刚刚,拓跋烈山恍地发觉,自己竟是有些读不懂宣老。
沉寂半响,拓跋烈山道:“宣老儿,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只是棋子?”
宣老笑着摇了摇头。
拓跋烈山道:“那你为何以黑白之子,寓意魔主与圣王?”
宣老笑了笑,笑意之中,缱着神秘,道:“烈山老儿,你的悟性应该极好才是。”
拓跋烈山一脸无奈,道:“宣老儿,你便别给我绕圈子了。说吧,魔主到底作何身份?”
宣老顿了顿,道:“烈山老儿,我与圣王是何关系?”
拓跋烈山道:“谁都知道,圣王是你的关门弟子。”
宣老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再无言出。
起初时,拓跋烈山并未觉得宣老这话有何奇特。
可想着想着,他的神色倏一沉,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宣老道:“宣老儿,你的意思是”
还不待拓跋烈山将话说完,宣老已颔首道:“你既已知晓,那便不要点破。”
拓跋烈山深呼吸了一口,平复半响,方才从惊愕中回转过来,感叹道:“真没想到,事之一切,竟来得这般戏剧。”
宣老道:“戏剧吗?”
拓跋烈山道:“不戏剧吗?”
宣老道:“一点也不戏剧。”
言落之余,宣老落手而下,持手的一枚白子顿定在了棋盘上。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转眼间,两日即逝。
此时,中土皇城外的平野上,突起风尘。
散漫的夕辉,随着风尘的衍动,也变得疏荡起来。
整个天地,都被阴沉笼盖,人置身其下,只觉压抑不已。
值此之际,偏远的皇城郊外,一处烟草凄迷之地上,有一女子显影出来。
女子娇颜美容,着一身黑裙,她的周身有氤氲之气缭绕,给人以缥缈迷蒙。
若是西门剑馨等人见得这女子,定能一眼认出其身份来。
这女子,不正是正魔大战中,陨落在天翊手中的幽女吗?
幽女本名阴玥,原是天狼学院的弟子,她的爷爷,名叫冷邬。
当初因一株子夜星辰草的归属,她与天翊起了争执,后将天翊打断手脚。
若非如此,烈阳等人也不会大闹天狼学院。
天翊也不会背负着“断臂之仇自当亲报”的执念,一路前行。
可现在,幽女归来了。
无人知道,她为何会死而复生。
此时,貌如幽女的女子缓缓前行在平野上,每每一步落下,都有玄寒渗裂。
走着走着,女子停顿了下来。
她抬了抬眼,依稀可见中土皇城的灯火。
女子顿住,喃喃道:“我来了,你不打算见见我吗?”
同一时刻,元府后院,天翊负手而立的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现身时,其人已来到了一处烟草迷离之地。
不远处,一女子亭亭玉立着,正含笑望着天翊。
沉寂之余,女子道:“多年未见,你不打算与我说些什么吗?”
天翊道:“你我之间,似没有什么好说的。”
女子道:“没有吗?”
天翊顿了顿,道:“如果有,也只一句好久不见。”
女子微微一笑,道:“回想着这落尘之地的一切,就如一场梦幻一般。”
天翊道:“你我应该没有什么可叙旧的。”
女子道:“我没有,哪幽女有吗?”
天翊道:“可你不是幽女。”
女子道:“我虽不是幽女,但没有我,便也没有幽女,更不会有今日这一切。”
天翊道:“你应该知道,今天这一切,并非我所愿意见到。”
女子道:“所以,你应该恨我。”
天翊笑了笑,道:“我不恨你,我的心中,早已没有恨。”
闻言,女子倏地沉眉。
她愣愣地看着天翊,眼中满含忧怨。
好些时候,女子开口道:“你的心中既是没有恨,为何对我那般狠心?”
“狠心?”
天翊怔了怔。
女子道:“没错,就是狠心。你既是拒绝了我的爱,那便不该再拒绝我的恨。”
天翊道:“所以说,这是你选择入魔的原因吗?”
女子凄地一笑,道:“入魔?原来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魔姬。”
天翊缄默不语,这女子他认识,名为冷月,乃是魔主之妃。
见天翊不作言应,冷月稍敛了神色,说道:“明日,魔主便会来临。”
天翊应了声:“我知道。”
冷月道:“那你可知,他为了对付你,准备了很多很多。”
天翊笑了笑,道:“这么说,你是来为我通风报信的?”
冷月摇了摇头,道:“不,此次我是为了杀你而来。”
天翊道:“可你杀得了我吗?”
冷月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说到这里,冷月顿了顿,再道:“与其让你死在魔主手中,我更愿意让你死在我怀里。”
天翊不在回应,只淡淡望着冷月。
冷月道:“她没在你身边吗?”
天翊道:“你说的可是寒凌?”
冷月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她向来对你形影不离的。”
天翊道:“她仙灵破灭,早已不在这落尘之地。”
冷月道:“以你之力,应该能助她恢复吧?”
天翊道:“能,不过那是我回返仙域之后的事了。”
冷月颔首,道:“你倒也不完全是个负心之人。”
说着,冷月倏一挥手,自其身前,有一古琴悬浮而出。
天翊神色如常,只默默地凝望着冷月。
寒凌,乃是圣王之妃,又被称之为九天寒妃。
她与冷月,曾情同姐妹。
当然,在风澜大陆上,寒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一只雪白之兽——小貂。
就在天翊静默之余,冷雨的身影突地消失不见。
举目,弦动,冷色弥漫,深沉而不失凛冽。
掠耳,弦音,亦扬亦挫,婉转而不失激昂。
只一眨眼,天翊便已身陷夷旷萧散的琴声之中。
“咻!”
迎面的那一道冷弦之力,一闪而就。
霎时间,偌大平野,风云变色,幽阴澄盛。
浩荡弦力,若涛涌波襄,似雷奔电泄,继以撼天之威袭取至天翊身前。
见状,天翊掩手一挥,披风长棍顺势显现。
“轰隆隆!”
棍动,元力澎湃,五彩棍芒,衍如山棍影,接作激波荡射。
“砰!砰!砰!”
弦音长棍一交击,顿起震耳发聩之声,直让天震地骇。
紧接着,天翊携棍破出。
“咻!”
身如风,棍行云。
只片息不到,天翊已持棍点袭在倏现而出的冷月身前。
冷月见状,面色不改,自其嘴角,掀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玉指错落,搭弦欲引。
霎时间,四起的琴音,连与浩淼无边五元之力交织在了一起。
“轰隆隆!”
冷月神情一凝,调拨在琴弦上的纤指倏地一拨。
这一刻,风作萧瑟,洪波涌起,气荡山野,波撼苍宇。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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