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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星遥闻言脸上忽然没了笑容,恢复以前那一副冰冷的表情。
“啪”一声脆响,楚星遥伸手对着他手掌一拍,转身转身朝内室走去。
李阡陌愣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茫然自语:“这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见楚星遥进自己卧室,立刻起身跟过去,进去只见楚星遥坐在床上把玩竹蝶,李阡陌见状皱眉:“你干什么?”
楚星遥抬头看了他一眼,拍床淡淡一笑:“今晚我睡这里。”
李阡陌闻言一愣,睁大眼问:“那我睡哪里?”
“随你便。”楚星遥淡淡回答,继续低头把玩竹蝶。
李阡陌闻言愕然,过了片刻忽然惊问:“你不会也要在这里住下来吧?”
楚星遥抬头道:“不然你以为我来干嘛?”
李阡陌闻言只觉头疼不已,沉默了许久大神道:“我在入凡,你能别影响我吗?”
楚星遥把玩竹蝶,头都不抬,淡淡道:“那我也入凡就是了,不就是封印修为嘛,太简单了。”
“你这样……会扰我分心的!”李阡陌气急败坏叫起来。
楚星遥闻言浑身一颤,抬头看向李阡陌,翦水秋瞳之中似有复杂难名之物,良久才开口道:“你会因为我心乱?”
李阡陌闻言心中一震,赶忙转身避开她的眼神,有点局促,他支支吾吾了片刻,无奈摆手:“那随你便吧,别影响我。”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出门之后上街,来到木材铺购了些许木材,用推车运了回来,向刘大牛借来木匠工具,在屋中打造床榻。
楚星遥听到锯木之声,便觉好奇,出来一看,发现李阡陌在做木活,讶然问:“你在做什么?”
“做床,我的床被你占了,总不能睡地上吧。”李阡陌没好气地回答,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做凡人,一切想法都以凡人的角度出发。
楚星遥闻言轻咬下唇,心中暗骂:“木头,不是跟你说了随便睡哪了吗?”这句话中的意思十分微妙,但李阡陌却无法领会,即使领会了,他也不会那样去做,不然楚星遥也不会说他是木头。
李阡陌打造了一张小床,又在自己的房间外加了一个小隔间,与原本的房间只有一板之隔,新房间很小,只有七尺见方,放下他的床后,连走路都难。
一切准备妥当,天色已黑,李阡陌在新床上铺好被褥,就准备入睡。
楚星遥的声音忽然从对面房间传来:“喂,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李阡陌躺在床上枕着双手道:“大哥被人害死了,我和白目去寻找药材,炼制夺命丹救他。”
“夺命丹的材料很难找吧,路上危险吗?”
“很危险,九死一生。”
……
楚星遥一句一句问个没完,李阡陌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二人直聊到将近黎明,楚星遥终于大发慈悲不再问了,二人安静入睡。
待到隔日午时,李阡陌还在熟睡,楚星遥早已醒来,她起身坐在床边望着墙板发呆,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能与李阡陌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一切美好的仿似做梦,悲的是即使如此,李阡陌还是不愿意接受她,对自己依旧冷淡。
她正胡思乱想,大门忽然被人“笃笃”敲响,门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李叔叔,我爹爹叫你去吃饭。”
楚星遥赶紧下床,去客厅开门,李阡陌匆忙从房中走出来,见楚星遥要开门,惊慌大喊:“别开门!”
“嘎吱”一声,楚星遥根本不理他,已经开门。
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垂髻孩童,七八岁的样子,一脸怔忡地望着楚星遥,两只大眼扑闪扑闪地眨,这是胡三家的儿子胡轩。
“阿姨你是谁?”胡轩眨巴着大眼茫然问。
楚星遥见到如此可爱的孩童,顿时喜欢,蹲下身微笑:“我是你李叔叔的朋友。”
“哦~~阿姨你真好看,比我娘亲都好看。”胡轩纯朴天真,想到什么说什么,惹得楚星遥心花怒放。
这时,李阡陌苦着脸出来了,胡轩赶忙欢叫:“叔叔,叔叔,爹爹叫你过去吃饭。”
李阡陌摆手道:“轩儿,叔叔今天就不去你家吃饭了。”
胡轩板起小脸道:“不行,爹爹说今天是娘亲生辰,一定要叔叔去吃饭。”
“啊,这样啊。”李阡陌闻言皱起眉看向楚星遥,忧心忡忡道,“若是带她去的话,定然要被误会,若是不带她去,又不太好,这可难办了。”
楚星遥见他如此脸色,已然猜到他的顾忌,心中暗暗一笑,笑嘻嘻地问胡轩:“轩儿,阿姨去你家吃饭,你欢迎吗?”
胡轩连连拍手欢叫:“欢迎,欢迎。”
楚星遥咯咯一笑:“那我们走吧。”说罢牵着小轩儿的手朝他家走去。
李阡陌看着楚星遥的背影,无奈叹息:“这楚星遥现在简直一个人变两个人,让人捉摸不透。”
他说完快步跟了过去,和他们一起来到胡三家中。
甫一进门,正在布置饭菜的胡三和胡夫人愣住了,他们何时见过楚星遥这般天仙似的美人,两人都看得愣住了。
“这位是?”胡三有点怔忡望着楚星遥。
楚星遥彬彬有礼道:“我叫楚星遥,是李阡陌的朋友。”
“哦,快来坐,快来坐。”胡三赶紧请他们二人进来就坐,李阡陌和楚星遥进屋就坐,开始吃饭。
饭到中途,小胡轩忽然奶声奶气地问起来:“楚阿姨,你是不是跟李叔叔成亲了?”
“噗……”李阡陌闻言一口饭喷了出来,被米粒呛着了,使劲狂咳,小轩母亲赶忙去舀水给他喝。
楚星遥转头笑问小轩:“小轩,为什么这么问呢?”
小轩眨巴着眼道:“因为你和李叔叔住一起了啊,镇东的小娟说,只有成亲了的男人和女人才能在一块,所以她都不愿跟我玩了。”
李阡陌正在喝水,闻言再次喷出一口大水,咳得更厉害了,挣得满脸通红,眼珠中布满了血丝。
楚星遥闻言眼珠一转,轻拍小轩的头,笑着赞道:“小轩真聪明。”
胡三在一旁听了不禁喃喃道:“原来二位是夫妻啊,那我以后就叫你李夫人吧。”他说着心中暗道,“难怪李兄弟对以前那些女子看都不上眼,原来是有家室了,而且还是如此美若天仙的夫人,那些庸脂俗粉又怎会入他法眼呢。”
李阡陌听到楚星遥居然默认了她和自己是夫妻关系,急声大叫“不是”,但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楚星遥上来拉起他,向胡三道歉:“对不住二位,我夫君身体不好,我先扶他回去了。”
胡夫人起身道:“好,慢走,晚上再来吃饭吧。”
“一定来。”楚星遥淡淡一笑,拉着李阡陌出门。
李阡陌回到家中坐在客厅又咳许久,终于顺了气,怒目瞪视楚星遥,不知说什么好。
楚星遥竟面色不改,笑嘻嘻道:“怎么了?这样不好么?”
“当然不好!”李阡陌气愤大叫,“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才第一天,你就胡说八道,乱我道心!”
“我哪有乱你道心。”楚星遥道,“你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若说不是夫妻,不知道要被人怎么说三道四呢。”
李阡陌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心中顿时很乱,皱眉沉吟良久之后,无奈道:“这次的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是,相公。”楚星遥嬉笑一声对他福礼,李阡陌瞪了她一眼,她狡黠一笑躲进房中去了。
李阡陌已有妻室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还传到了城里,许多大家千金都要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入李阡陌的法眼,看到楚星遥之后,那些女子尽都垂头丧气走了,再也不到李阡陌这里来了,从此李阡陌的家门口恢复了平静。
岁月流逝,很快便过了十年,李阡陌已经迈入中年,楚星遥虽然美丽依旧,但她的眼角已经开始出现细小的皱纹,宛若鱼尾。
隔壁的小轩和小虎都已长成了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年,小虎跟着父亲学做木活,而小轩则开始跟着父亲酿酒卖酒。
望着青春年少的小虎和小轩,李阡陌不禁想起自己在逍遥谷时候的光景,他在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受着同门的欺凌和侮辱,心中曾是何等气愤,但等他得到血珠打破废体之后,他并没有对那些欺辱自己的人赶尽杀绝,而是一再忍让。
他本心是仁慈的,加上从小受书中圣贤道理教诲,不愿多生杀孽,但后来,他终于发现,人心是可怕的,敌人永远不可能因为你的仁慈而收手,这样只会助涨敌人的气焰,使得他们变本加厉,更加嚣张,所以,他渐渐变了。
他对朋友依旧十分谦和,但对敌人,他变得心狠手辣,冷血无情,逍遥谷一战就是最好的写证。
这一年冬天十分寒冷,鹅毛大雪连下三天,镇子里街道上的雪积了两三尺厚,人们都无法出门了。
三天之后,积雪终于融化,李阡陌去陈老汉家探望,但进屋后却发现他已经死在了床上。
陈老汉孤寡一生无儿无女,李阡陌与他相交十年,半师半友,亲自打造一副棺木为他敛尸入葬。
望着安详躺在棺材中的陈老汉,李阡陌再次心生感慨,暗叹岁月无情,他终于知道人们为何总是臆想着九天之上有诸般神明,黄泉之下有幽冥地府,种种鬼神之说,只是人们贪生恶死的产物,凡人都这样,眷恋这花花世界,不想离开,所以编织出各种神仙出来,表达自己对永生之道的向往,其实他们有怎能知道,即使是纵横宇宙的道尊,也抵挡不住岁月的无情,最后终将归于虚无。
时光流逝,辗转多少春秋,李阡陌和楚星遥一年年地变老,楚星遥的绝世容颜也无法抵挡岁月的摧残,终于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而李阡陌也成了须发皆白的老头子。
这些年来,胡三夫妇和刘大牛夫妇先后过世,一对死于盛夏,一对死于寒冬,胡轩儿和刘小虎的孩子都已经快十岁了,这两对步入中年的夫妇依旧哭得稀里哗啦为父母送葬。
李阡陌虽然与他们两家十分交好,但他并未去为他们送行,而是待在家中坐在桌前发呆,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楚星遥则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心中却不断感叹:“这一切仿若做梦,期待这梦永远也不要醒,若我当真能和他这般白头偕老,安静死去,那该有多好。”
镇里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去世,渐渐地,只剩下李阡陌何楚星遥了。
他们二人虽然封印了修为入凡,但他们有强大的生命精元,就算再怎么苍老,也不会死,花开叶落,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五十年,就连胡轩都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须发花白,身子佝偻,他的儿子胡飞已经娶妻,妻子怀胎十月,生下了个大胖儿子。
胡轩开心得不得了,第二天便抱着心爱的小孙子来给李阡陌看。
李阡陌看到这个新生的婴儿,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似乎悟道了什么,忽然走出大门,往镇子西边走去,楚星遥赶忙跟了过去,一言不发,与他结伴而行。
胡轩见李阡陌如此举动有点莫名其妙,追出大门远远叫问:“李叔,你去哪里?”
李阡陌头也不回,挥手朝他摇了摇,高声道:“天地广博,我自有去处,轩儿你多多保重。”
胡轩望着李阡陌远去的背影,远远听见他歌声传来:“千年叹,万古愁,谁把流年暗偷换,老了英雄,白了美人头。肝胆照,梦未老,笑语共话来时路,羽扇少年,风姿不曾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