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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仿佛冲锋号,净明弹起身来,丢下一句“回头聊”便冲了出去。(访问:。
江升平停了一下,跟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净明已经挑着一大堆柴火在院子里劈起柴来。小小的身材抡起巨大的斧子,一下一下,将木柴劈成碎片。旁边的两三和尚穿入穿出,在厨房中收拾。
江升平略感奇怪,怎么那些和尚各个比净明块头大,反而做轻活,净明个头最小,却做最重的活?不过随即想到,自家‘门’中也是小弟子要为师兄师姐执役,或许是庙中规矩如此。
虽然这么想,他又觉得这样唯利是图的恶心地方,无论如何不该和自家山‘门’相提并论。
起身上前,江升平道:“我帮你劈一会儿吧。”
净明一愣,笑道:“你开玩笑吧?这种活儿哪是你干的?别看你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拿起斧头来怕是不知道怎么用。”
江升平笑了笑,伸手道:“给我试试。”
净明无奈,递给他道:“可别砸了脚。”
斧子入手,升平掂了掂分量,还真不轻,当然是对于现在的身体来说的。他现在身体素质很差,也只比之前病病歪歪好上一点。虽然他不知道凡人应该是怎样的素质,但看净明就知道,连人家一只手都不如。
不过即使如此……江升平将柴火摆好,举起了斧子,往下一落。
擦地一声,木柴‘精’准的被分成两半,切口平滑光亮。
净明真是吃了一惊,抡斧子力气够就行,但要把柴劈的这么漂亮可不是难事,倘若用力点不对,能劈上木头就不错,说不定劈不准砍在墩子上,还能把腰闪了。
江升平道:“我十岁开始劈柴。”
天心派劈柴的功课是从十岁开始,之前是挑水。他劈的时间不长,但仙家锻炼弟子可不是瞎练,都是为了练心练力,是有人指点的。
净明呆了一下,道:“我九岁砍柴。”
江升平一笑,道:“咱们干嘛比这个?我是说我从小也做过这个。”
净明道:“是吗……看不出来,可是你的手不是干活的手啊。”
江升平伸出手来,只见两手手指修长,肌肤细嫩,指甲修饰的干净整洁。他前世也是这样的手,若论光滑无暇还要更胜一筹。他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分别,道:“什么叫干活的手?”
净明也伸手,道:“这样子的手。”
只见他的双手皮肤粗糙,骨节粗大,指尖虎口尽是厚厚的老茧,手背上生了青紫的冻疮,有的地方甚至冻出道道血口,。升平看了一眼,觉得心里便生不舒服,目光垂下。
净明笑道:“所以说啊,你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就算你以前干过活儿,现在也不用干了,这就是命好。我们这些人要干一辈子。”
升平支持着斧头,心里十分不适,这是他在天心派绝对看不到的事,见不到的人。
这时净明伸手去接斧头,升平摇头道:“你还有别的活儿吧,先去忙,我替你劈了。”
净明再三确认道:“没问题吗?”然后才笑道,“我先去挑水,你把脚下那堆柴火劈完就行。”
等净明走了,江升平劈了一会儿柴,便觉得手臂酸软,和那天在百炼阁打铁时一模一样。他心中丧气,虽然技巧还在,但力气就在那儿摆着,干不出什么像样的事儿来,便如一个水池,就算倒水的速度再快,水池容量小,终究只是个水坑,永远也成不了江河。
如果真气还在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的用真气灌注手臂。
丹田中还是空‘荡’‘荡’的,一丝真气都没有。但当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心念一动,从头顶灵台灌下一股气息来,附在手上,登时压力一轻,斧头好像轻了十斤。
这……这是……
江升平呆了一阵,思维‘混’‘乱’而活跃的跳动着,排除了许多异想天开的念头,终于死死地抓住了那一点真相——
玄典!太玄经!
这不是仙家真气,而是玄气!
这就是当初被江升平斥于妄言,不从天地求灵气,反而从人情求玄气的法诀。
升平霎时间明白过来,绝道之体无法沟通天地,但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只要还有感情,就符合太玄经的修炼条件,一样可以修炼。
纵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可以求己。
霎时间,他真有绝处逢生的感觉。
天无绝人之路……不,天心派无绝人之路。纵然师父不要他,老祖宗还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眼角在这一瞬间湿润了,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这么多天的压抑仿佛找到了倾泻口,情绪如决堤的洪水,一溃千里。他扶着斧头,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支持的木柄上,仿佛要把这些天背负的压力通过传导压到地心。
这时,身后飘来两句闲言:“你看那个小白脸,当少爷当惯了,才干这么两下活儿,居然哭起来了。”
升平脸‘色’一红,擦掉眼泪,深呼吸几次,平复了‘激’动地心情。重新劈柴,一面抡斧子,一面检视玄气的情况。
他体内的玄气只有一丝,比头发丝还细。但从灵气的修炼来说,有一丝也是入‘门’,跳过感气期,正式踏入炼气期,勉强可以叫做练气一层。有一丝灵气,很多小巧的法术和障眼法就可以使用,他的路一下子就宽了。
从前途上来说,升平欢喜过后,却隐隐担忧。玄典说得清楚,是求七情六‘欲’散发出来的能量,情绪越爆发越好。他能这么快修出一丝功力,应该是那天晚上关在房中,绝望和思念‘交’织在一起,接近极限,才直接打开玄气的大‘门’的。
那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升平这么多年修道,纵然不至于无情,也不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性’格,心态平和的修炼收货怕是有限。再说天地灵气取之不尽,人之情绪总有尽数,别说极限爆发,老是喜怒变化也伤身体。
这一道的前途似乎堪忧。
江升平突然暗道:我也太愚蠢了。这一道是老祖所传,挂在摘星殿做至宝的,怎会技止此耳?我想到的,老祖自然早早想到,在经文中必指有明路。我不回去参悟经文,琢磨内蕴,‘摸’索自己的道路,反而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不是南辕北辙了么?
想到这里,他不再想之后的事。专心熟悉体内一丝玄气,考虑如何运用。
虽然只是一丝气息,连炼气期一层都勉强,但到底是仙家法力,比武者内力更‘精’纯百倍,运用输了之后,抡起斧子如摇动纸片,端的轻松随意。
正劈柴,背后又有和尚经过,指指点点道:“你看那小子,放着小少爷不做,居然来劈柴,够多么犯贱啊。”
升平听后不觉生气,倒觉得好笑,暗道:这些人的脑子都想的是什么啊?奇蠢无比,奇俗无比。果然庸人自扰之,不必理会。
净明干活回来,见升平早早把柴劈完,惊讶非常。于是一上午的活儿提前做完了,两人都很轻省。
到了中午,两人一起到前院吃饭。升平才知道白‘色’的叫馒头,黄‘色’的叫窝窝。净明只能吃窝窝,他可以吃馒头。纵然他将馒头分给净明,净明也不受,道:“寺里的规矩向来如此,你今天破例给我馒头,我吃顺了嘴,回头你走了,我又吃回窝窝,更咽不下去。”
升平无言可对。
到了下午,升平不再干活,而是在寺里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地形。
对,他就是要跑。
之前不跑是没有机会,他身体太差,墙也翻不过去。现在有了玄气翻墙轻松许多,就是有人追上也有应付的办法。不跑还等什么?等着骗局揭穿了大打出手么?
江升平听说,俗世势力最大的是官府。这小庙恐怕没什么势力可言,只要跑出去,他们还能出来抓人?
探查清楚之后,他打算拿点馒头和衣服走人。毕竟是凡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潇洒,种种事情都要考虑到。
至于去了外面怎么生活,那只有慢慢再说。先逃出这囹圄才是。
当天晚上,江升平挤在小柴屋里睡觉。反正最多就两日功夫,他也不怕委屈。
只是现在这个位置,他在里侧,净明在外侧,他若趁夜晚逃跑,非得跨过净明不可。需要想法子将位置换过来。
今天晚上还不急。
睡到半夜,升平突然听到轻轻的响动,眼睛微睁,就见净明静悄悄爬起身,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