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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事已毕,江鼎换下衣服,独自一人返回淮上。[节访问:。
渡过淮水,远远已经能看到甄家堡的城墙。
顺着人流缓缓入城,江鼎突然一怔,抬头看去。
就见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二十七八岁,锦衣华服,头戴金冠,‘女’子才双十年华,披着一袭黑貂皮裘,戴着一串光华灿烂的明珠,两人不但打扮富贵,举止之中也带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
江鼎不由讶然,这对男‘女’人如此出‘色’还罢了,何以竟会站在城楼上?要知道甄家堡的城楼并非摆设,而是实实在在的防御工事,一般人可上不去的。
但不及细想,他已经按顺序进了城,再也看不见那对男‘女’的影子了。
回到山府,江鼎便觉气氛异常肃穆。之前走的时候因为甄无量突破,府中气氛不同,但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的山府有一种过节的气氛,总之还算轻松,如今却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和压抑,仿佛大难临头。
江鼎稀奇,回到海澄园,想先去拜见甄元诚,他却并不在。江鼎也不奇怪,自从进了甄府,甄元诚十天有八天不在,不知道在干什么。
刚歇了一阵,就见高三娘进来,道:“江公子,三公子请你去一趟。”
江鼎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甄行秋能来的如此及时,如今的山府,飞过一只蚊子都逃不过甄行秋的耳报神。
出去之前,江鼎问了一句:“无量公子出关了,府里有没有什么变化啊?”
高三娘道:“有啊,天翻地覆。”
江鼎惊讶,他才出去几天,府里竟然天翻地覆了,还是在甄行秋的眼皮子底下,这无量公子很有本事,便问道:“到底有什么变化?”
高三娘‘欲’言又止,道:“还是让三公子跟您说吧。”
水阁前的湖上,开满了荷‘花’。这不是法术幻化出来的荷‘花’,是真真正正的水中芙蓉,映日接天,灿如晚霞。
只是八月时节,夏日将末,纵然池中热泉如生命线一样吊住荷‘花’的‘花’期,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连荷叶也开始泛黄卷曲,形近凋谢。
甄行秋依旧坐在水阁中,摆‘弄’着棋盘,黑白子在他指尖如同驯服的犬马,如臂使指。
江鼎坐在他面前,甄行秋也不抬头,道:“陪我下一盘。”
江鼎接过黑子,他如今棋力大有长进,已经只被甄行秋让二子。
但甄行秋也是古怪。一般让子的变化,都要等对手成长到让子的格局下有输有赢,才会少让,但江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没赢过甄行秋哪怕一盘。[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只是甄行秋觉得江鼎可以,慢慢减少让子,但从没给过江鼎任何翻盘的机会。
这一局自然也一样。
江鼎慢慢布局,查看甄行秋颜‘色’,就见他依旧气定神闲,布局也如以往一般大气中不失‘精’致,从无丝毫疏漏。
过了一会儿,甄行秋道:“看出破绽了么?”
江鼎一怔,忙看向棋盘,道:“没看出来啊,请指教一下。”
甄行秋道:“不是说棋局,是我的神态。”
江鼎反应过来,自己观察他,当然落在他眼下,道:“也没看出来。你怎么会有破绽?”
甄行秋道:“是么?是我掩饰的好,还是你的眼光没练出来?”
江鼎道:“兼而有之吧。这么说,无量公子的存在,果然扰‘乱’了你的心了?”
甄行秋手中棋子“咯”的一声轻响,道:“他存在,本与我无关。只是如此步步紧‘逼’,显得路窄罢了。”
江鼎道:“他做什么了?我走才几日功夫,他有什么本事,能收拢府中势力?”
甄行秋摇头,道:“他那样的人,岂会如我一般小气?势力他未必在乎,更不知步步为营为何物。他只是携风卷残云之势,直接要求祖母立他为山宗宗子而已。”
江鼎道:“开‘门’见山啊,好气魄。青柳散人答应了么?”
甄行秋道:“虽无十分答应,也有六七分了。”
江鼎讶然,道:“她怎么能答应呢?她不是一向看重甄伯父么?”
甄行秋摇了摇头,道:“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一代我父亲是官封的侯爵,可以从法理上继承山宗。可是下一代,我本是绝道之体,身体又是这样,想来山府与我无缘。他只求宗子之位,并没要求宗长,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江鼎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皱眉道:“纵然你……你暂时不宜接掌山府,甄伯父‘春’秋正盛,怎见得将来没有子嗣?何必一定要急着立宗子?”
甄行秋轻声道:“真的着急了。”
江鼎看着他,甄行秋道:“斗剑会还有三个月就要进行了。”
江鼎道:“我知道,我还准备来着。”
甄行秋道:“这次斗剑会,除了甄家人之外,还有不少人前来观礼。有其他几大世家的弟子,甚至还有皇室。皇室来了两个皇族子弟,也是打着观礼的旗号来的。”
江鼎蓦地想起了城楼上那一对男‘女’,道:“莫不是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七八岁,‘女’的不到双十么?”
甄行秋点头道:“就是他们,寿王还有荣宜郡主。你见过了?”
江鼎道:“也不算见过。城楼上远远望过一眼。原来皇室也是修真世家。”刚刚城楼上两个男‘女’修为都不俗,男的在练气后期,‘女’的也和江鼎不相上下。想来皇室若修真,以天下奉养一家,资源定然是源源不断了,若是家族传承不错,那么修真格外容易。
甄行秋道:“罗家自然是修真世家,当年古阐国时,他们便是以修真世家封的公侯,后来建立东阐国之后,更进一步,成了天一榜人榜上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江鼎道:“天一榜?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甄行秋道:“正是这个天一榜。甄氏成业因他,败也因他。这天一榜,是古阐国的一件灵宝。”
江鼎吃了一惊,道:“灵宝?这里竟然有灵宝?”
原来灵宝一物,是凌驾于法宝之上的宝物。在上古时期,管人力所炼制的器物全部称为法宝,只有那天生天养,造化所化,或者上界神仙所用的宝物才能叫做灵宝。大部分灵宝都是传说中的宝物,无非开天斧、补天炉、神州鼎、‘混’沌钟、炼妖壶等寥寥数件。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散逸,渐渐连法宝都越来越稀罕,许多上古大能的法宝渐渐也被称为灵宝。但无论如何下降标准,灵宝始终是指那些神威惊人,非凡人可拥有的宝物。
江鼎当年虽在天心派得意,护身的法宝也有数件,但也不曾见过灵宝。据说天心派是有灵宝的,但他无缘得见,只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区区一个阐国,竟也有灵宝。
甄行秋道:“只有一件,在灵越山望仙台。说来也是一段传奇。当年古阐国一统天下,疆域万里,阐国皇室自封道君大帝,在灵越山上修建了望仙台,制作天一榜。那天一榜本是一件法宝,能记录修士的修为高低,做一个天下修士的大排名。但那是需要人为录入的。古阐国每年派出仙官,四处搜寻修士,从‘门’派到散修,无有错漏。所有修士都要注入一道灵气在天一榜内,天一榜方能追寻修士行踪和修为变化,更新不辍。”
江鼎道:“古阐国野心好大,能追踪修士,便相当于控制了修士的命‘门’,岂非修道界任其掌握?”
甄行秋道:“那自然是野心勃勃了,每增加一道灵气,天一榜的灵‘性’增加一份,法宝的品质更上一阶,据说此宝是道君大帝倾国之力炼制出来镇压气运了,只要天一榜在,阐国便国运不衰。”
江鼎道:“但还是衰了。”
甄行秋道:“是啊。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八百年前,一次天变开始,灵越山上天空漏出一道缝隙,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一夜望仙台塌了一角,望仙天官暴毙,而天一榜却是大变化,成了一件灵宝。”
江鼎惊奇道:“这如何变得?”
甄行秋道:“如何变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自那以后,天下修士都会自动出现在天一榜上,无论你是有名没名,是一方豪杰还是孤魂野鬼,渴望扬名还是甘于平淡,只要有了修为,榜上便有你的大名。”
江鼎沉‘吟’道:“那天一榜是个一方天地的气运直接相连了?倘若果真如此,那不愧称为灵宝。”
甄行秋道:“自法宝变成灵宝之后,古阐国的国运一泻千里。连年征战变‘乱’,不过十数年功夫便亡国了。人都道,这天一榜本是镇压国运的,但变成灵宝之后,气运太强,阐国消受不起,兴国之举变成了亡国之道。”
江鼎点头道:“也有这么一说。灵宝者含有天数造化,以区区一方人主之材,想要掌握天道理所当然遭到反噬。然而这段秘辛和甄氏有什么相干?”
甄行秋道:“那自然是息息相关。天一榜变化之后,不再只收录个人修为,分为了宗‘门’志、氏族志、奇物志、百兵志、生灵志。每一志都是三张榜单,分天地人,等级依次降低。每一张榜单所排成员与下一张实力水准有天壤之别。但即使入选人榜,也是出类拔萃之辈。其余碌碌众生,尚不配在望仙台上留下名字。”
他数道:“宗‘门’志记录了所有宗‘门’实力高低,大到弟子数万,小到小猫三两只,只论实力,不问人手。奇物志记录天生造化的奇物,百兵志则记录出自人工的各‘色’道器,丹符器宝都可上榜。”
江鼎道:“那个人的榜单在哪里?”
甄行秋道:“生灵志。所有生灵皆可上榜,不论是人是妖,是山‘精’水怪,只要存活于世,又有修为,便入榜排名。”
江鼎赞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上苍眼中,人妖又有什么分别。到底是灵宝,与我凡人见识不同。”
甄行秋惊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对生灵志如此‘混’排,许多修士前辈颇有微词,认为披‘毛’戴角的畜生也能上榜,与他们并列,实在是一种侮辱。你的见识与他们都不同。”
江鼎笑道:“我只是觉得天道当如此而已。至于我,我也不愿意和禽兽为伍。那氏族志,当然是记录世家高低了?”
甄行秋点头,道:“那氏族志,就是引发危机的源头。想当初……我甄氏本是氏族志中仅有的两家天榜世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