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一怔,忙捧起她的手细看,软绵细弱的手掌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掌里,无反应。
难道刚刚是他的错觉?
苦海匆忙下了楼,吩咐匛然去准备冰块来。
匛然知道苏禅衣情况不佳,闻言连一句疑问都没有,转身就去了。
很快回来,带回了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靠近木箱便觉寒气侵体,苦海把手里的蒲扇递给他,道:“去熬药。”
匛然点头,接过扇子便进了后厨。
苦海掀开木箱,揭开厚棉布,将棉布下盖着的半个拳头大小的冰块一块一块的放在木盆里,端着上了楼。
晏珩瞧见这一盆冰块,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她高烧太久了。”苦海把木盆放在桌上,道:“我那药已经是极猛烈的药了,谁知对她却无效用。”
“眼下需待先把这高烧给她退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罐,递给他道:“两粒,给她喂下去。”
晏珩点头接过,从药罐里倒出两粒漆黑色的药丸,转身往榻边走。
将人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而后把揉碎的药丸喂进了她的嘴里,小心的喂了两勺茶水。
看她尚能吞咽,晏珩松了口气,抬头看苦海一眼,忧忡道:“她身子弱,恐禁不起这冰块的寒意。”
“非常时期也只能非常对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她的性命。”苦海随手扯下衣架上的披风,撕了几块一尺大小的布片,又撕了些布条出来。
他将冰块放在布片中,而后捏起四角,用布条扎好,一个简单的冰包裹就做好了。
扬手抛给晏珩道:“放在她额头上。”
晏珩试了下冰块的温度,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看了苦海一眼。
苦海没抬头,但却察觉到了他的迟疑,道:“想要娶妻,就听我的。”
晏珩没了话,把冰包压在了苏禅衣的额头上。
而后又陆续几个冰包,分别放在了颈侧,腋肘部,手心。
忙完这些苦海就又下了楼,看药已经熬好,忙就倒了出来,端着上了楼。
喂下药后,苦海又摸出银针在苏禅衣的头顶上扎了几针:“两刻钟取针。”说完转身离开了。
匛然在楼下等的是心急如焚,看苦海下来忙就问道:“怎么样了?”
苦海道:“且等等吧。”说着看他一眼,无奈道:“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虽打从吃奶起便侍候神佛,但他们也着实没传给我丁点的神力来。”
“若阎王执意来取她性命,那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匛然听他这般说,便知情况是真的极不好了。
一时间满面愁色,望了眼二楼的后窗,担忧道:“那主子他...。”
苦海抖搂着宽大的袖子,露出的手掌拍在了匛然的肩膀上,道:“若苏禅衣真的不好了,那你就辛苦点。”
匛然一脸的茫然:“我辛苦什么?”
苦海道:“自然是看着你主子,别让他寻了短见呢。”
匛然:“...”
苦海说完了该说的,做完了该做的,他一身轻松的走到了竹摇椅前,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揪出坐在屁股下的经书,随便翻出一页,整本书盖在了脸上。
匛然看的是目瞪口呆。
他真是来治病救人的吗?
怎么瞧着都像是晒太阳,睡懒觉的!
看了会,匛然无奈的摇头,走到了前厅里,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不知晏珩会有什么吩咐呢,坐在这里听得真切些,免得遗漏了什么重要话。
两刻钟后晏珩没瞧见苦海上来,便小心的取了她头顶的银针。
挪开额头上的冰包,他伸手探了探额温,冰凉凉的。
比起高热的她更加的没有鲜活气儿。
晏珩的手指头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心尖也是跟着颤抖了下。
他紧皱着眉头,将怀里的人抱的紧了些:“我陪你一起熬着,求你不要轻言放弃。”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不知是不是晏珩的错觉,他总觉得贴着他的她的身子不那么烫了。
他腾出手,贴在她脸颊上,眼底顿时带了些亮色:“苦海!”
楼下的匛然听到这声唤,忙就出声道:“就来!”说着站起身到了廊下,一把揪起了熟睡的苦海,拖着人上了楼。
苦海走的踉踉跄跄的,鞋掉了一只,匛然都没让他捡。
到了楼上,他伸出两指在苏禅衣的鼻下试了试,点头道:“气息顺畅不少。”说着让晏珩把人放平。
而后他掏出银针,伸手要去解苏禅衣的衣襟,想到什么手上一顿,偏头看向晏珩。
晏珩明白苦海的意思,看了匛然一眼。
匛然揖手退了出去。
晏珩上前,将苏禅衣的衣襟解开了,看着苦海在她周身上下扎下十数针。
苦海挪到了一旁,道:“依旧是两刻钟。”
晏珩看他要走,开口问道:“怎样?”
苦海脚下一顿。
他看着从窗缝中透进来的光束,慢慢的叹了口气:“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若还不行,你...早做准备。”
晏珩觉得这冰块实在是寒凉,寒气在这屋中久久不散,冻的人都僵了。
他听完了苦海的话,僵硬的头脑没能做出什么回应,只是迟滞的“嗯”了一声,慢腾腾的转身坐在了榻边。
将她冰凉且无血色的手掌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匛然皱了皱眉,扭头看他一眼,摇头离开了。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晏珩僵坐着如磐石一般的身子才动了动。
他将她周身上下的银针一根一根的取下。
每取一根,他都要看一眼她的脸。
而每一眼的她都是平静又安详的。
晏珩收完了所有的针,她依旧睡着。
他看着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她颈窝里低低的抽噎出声。
“若实在难捱,便不必再撑着了。”
“你没做完的事情,我来帮你做。”
“你是喜欢江南的吧?等做完这些琐事,我就带你回江南去。”
他哽重的音调混着抽噎,一字一句说的缓慢。
玉卿卿睡梦中忽热忽冷,身上又像是滚了钉板一般,刺扎扎的疼。
好容易刺扎扎的疼痛消失,还不等她松快的喘口气,就觉心口上被重物压了,她憋不过的睁开了眼。
听到他哭着说要带她回江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