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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宿州大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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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

宿州城外的平坦宽阔的荒野上,宋军背城列阵,与金兵相隔着约四百余步的距离。

宋军排出的是一个雁形阵,左右两翼由王世隆和张著各率六千人马组成,其中有骑兵一千五百人。中军有一万五千人,排成叠阵阵形。

叠阵,是绍兴年间的名将吴玠、吴璘兄弟所创。全军分为三列,持刀枪长兵者居前,弓在后,最后为神臂弩。作战时,全军跪坐,当敌接近至百步时,令一神臂弓手起立射之(这是为了测距),若可入敌阵,神臂弓手俱。敌接近至七十步时,令一平射弓手起立射之,若可入敌阵,则平射弓手俱。当敌至拒马,则枪兵与之肉搏。如此,使用远程打击武器层层拦截防御,削弱敌骑兵迅机动的能力,使野战中步抗骑成为可能。这是吴氏兄弟在川陕与金军交战多年总结出来的作战方法。

今天李显忠所列的叠阵和吴氏兄弟的略有不同。一千五百神臂弩手是列在宿州的城墙上,位于全军的背后,而且列得很开,连左右翼也包括进去了。这样虽然密集度小了一些,但覆盖面却增加了不少。而且据高临下,射程也可以增加务二十步的距离。

城门前便是李显忠的五百亲卫队,还有金鼓,旗帜,号角等物,是全军的指挥中心,还有一千骑兵,三千弓箭手分列左右,组成第二例。

第一例和第二例相距大约有十步,全是步军。最前列的是盾牌手,以保护其他兵种,后面则是长枪队,巨斧队,大刀队,距马队等,各自拿着不同的武器,跟居战场上的变化作战。

纥石列志宁看着对面的宋军人数远远少于自己。心中大定,看来探子的消息确实设有错,邵宏渊确实没有和李显忠合兵。不过令纥石列志宁还有些不解的是,宋军既然人少,为何不守城而战,虽然宿州的城墙塌陷多处,但在军力处于劣势的时候,距城而战总要从正面作战有把握一些吧。

“不过也许是因为李显忠对叠阵战术有充份的信心吧!”纥石列志宁这样想当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绍兴元年(1131年)吴玠、吴璘兄弟镇守川陕。蜀口三战,和尚原、饶风关、仙人关,都是以不足万人的兵力抵抗住了数万金军的轮番进攻,名将完颜宗弼、娄室、完颜撒离喝等人均败在吴玠、吴璘兄弟手下,就是凭借吴玠、吴璘兄弟所创的叠阵战法。也一举奠定了吴玠、吴璘兄弟挤身于岳、韩、张、刘的名将之列,叠阵之名也天下闻名,被推广到大宋全军所用。

在宿州西北千步以外的一座小山上,杨炎、虞公亮、毕再遇、曹勋立马在树林之中,透过树木,看着宋金两军列阵。

虞公亮对本朝的战术显然十分熟悉,何其他三人详细解释了叠阵的排例方法,以及当年吴玠、吴璘兄弟如何凭借叠阵大败金军,杀得完颜宗弼后心连被两箭,所率金军被剿杀几尽的故事。

曹勋听完虞公亮的讲解,道:“老虞,照你这么说,叠阵战术不就天下无敌了吗?那么这一仗我们不就是赢定了,那我们还躲在这里冒冲邵都统的军队年嘛。”

虞公亮尚未答话,杨炎晒笑道:“打仗那有那么容易的,吴玠、吴璘兄弟所创的叠阵战法是绍兴元年(1131年)的事了,事实上后来宋金两国交战,我们大宋仍然败得时候居多。”

曹勋搔搔后脑,不解道:“不对呀,刚才听老虞这么一说这叠阵战法简直是神乎其神,好像就是天下无敌一样,怎么后来就不灵了。”

毕再遇也道:“这一点在下愿来也曾想过,但百思不得其解,公亮兄能够解释一二吗?”

虞公亮笑道:“这其实不难理解,叠阵战法虽强,但布起阵来要花上大量时间,两军如果狭路相逢,那容你有时间来从容布阵,而金兵也学乖了,等你布好了叠阵他们便不进攻了。”

毕再遇恍然大悟道:“愿来如此,在下这才算明白了。”

这时杨炎突然道:“还有一点。”

虞公亮一怔,道:“还有那一点,请杨兄详细说来。”

杨炎道:“叠阵战法虽强,但只是一种纯防守型的战术,无法主动进攻。当年吴玠、吴璘兄弟镇守陕川,主要也是以守为主,这样叠阵才能派上甩场。现在我大宋兴兵北伐,是主动进攻金军,叠阵的用处恐怕不大。”顿了一顿,杨炎又道:“而且陕川之地多为山路,狭窄不平,崎岖难行。马不能驰,所以使金军骑兵快,机动的长处挥不出来,这样的地势才能最大挥叠阵战法的威力,如果是在地势平坦的战场上,一二百步的距离纵马急驰的话,瞬息间就过了,叠阵战术的威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虞公亮颇为惊异的看着杨炎:“杨兄的见解,比在下又深了一层。”

毕再遇也道:“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叠阵战法的优劣,以后我如果带兵,什么时候该用叠阵,什么时候不该用可就心里有底了。”

曹勋看了看杨炎,又看了看虞公亮道:“刚才老虞把叠阵吹到天上,现在大哥又把它贬到地下,你们两到底谁说得对啊!”

三个人都一齐看见曹勋,忽然一齐大笑起来,杨炎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任何一种战术都有优有劣,那有一种战术就可以包打天下的道理。岳武穆言道,运用之妙,唯糸一心,他打仗时也没有用过叠阵,但打的胜仗不是比谁都多吗?

曹勋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什么战术、阵法,太复杂了。这些事情你们去操心吧,我就听你们的,你们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不就行了吗!觋在我去睡觉去了,开始行动了就叫我。”

金军的人数为四万五千多人。其中有骑兵两万,其中大多数都是女真人,也有少量的契丹人和汉人。步军的组成则更复杂一些,其中汉族人大约有一万五千人,其他还包括了女真人、契丹人、奚人以及党项人组成。金军的左翼将领是万户蒲芦诨,右翼将领是万户讹鲁补。两人各领五千骑兵组成左右拐子马,各自还跟有五千步兵。中路有一万骑兵,一万步兵和五千弓箭手。

时至今日,金国统制黄河流域的时间以经过了三十年。而统治包括昔日辽国的土地在内的河北路一带的时间则更长一些。契丹人和汉族人都不可避免的溶入到了女真人的社会生活中去。金国的军队也由昔日一色的女真人变成了以女真人为主的多民族混合军队。

“进攻”纥石列志宁高高举起的左手向下用力的一挥。

铁浮图统领术列率领着一千铁浮图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纥石列志宁出兵时带了一千铁浮图,而从虹县的败军中还有乌代率领的三百多铁浮图,这时留在纥石列志宁的身边作第二梯队用。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数万个马蹄踏进的声音惊天动地。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大地已经开始颤抖。

宋军这时却依然屹立不动,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的被拉近。

但是一静一动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当两军的距离拉近到两百步左右的时候,宿州的城墙上,吹响了牛角号的声音。

神臂弩手举起了手中的弩弓。

一千五百多支利箭脱离弓弦,飞向天空,又如聚风一般落向金军的阵中。金军前排的铁浮图都是身披重甲,箭矢对他们的危胁并不大,后面的骑兵也都早有准备,举起了盾牌遮挡箭矢。尽管透过盾与盾之间的空隙,仍有鲜血泊出,但并没能使金军前进的度慢下来。

双方的距离更加接近,宋兵第二排的弓箭手也开始放箭,宋军的箭雨一下子密集了起来,更多的箭矢躲过盾牌射中金兵,也有的射中战马。中箭倒地的战马和跌下战马的金兵即使没有被射死,不是被后面的战马践踏,就是绊倒后面的战马,又被更后的战马践踏而过。哀号和呻呤也在增加。但还坐在马背上面的金兵仍勇敢的冒着箭雨冲向宋军。

当双方向距离接近到三十步时,一直屹立不动的宋军终于开始行动了。最前排的盾牌兵突然放倒下了一人多高的大盾,后面的骑兵,长枪兵,巨斧兵,拒马兵等一涌而出,向金军冲去。而宋军的弓箭手也停止了射箭,以免误伤自己人,宿州城墙上的神臂弩手也有意识的尽可向远处射,射向跟在骑兵之后的金军步兵。

尽管在冲锋的过程中以经损失了近两千人,但金军的骑兵们还是也扔掉手中的盾牌,长枪向前平端,马刀高高举起,迎上了宋军。刀枪和盔甲激烈的冲撞着。滚热的鲜血大量的涌出。长枪被折断,盔甲被穿透,宋军和金军交织在一起,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去死吧,金狗。”

“杀,杀了南蛮。”

战马出同样声音的嘶鸣,人在用不同的语言怒吼。其中也不乏双方的哀叫。还紧握着刀枪的残肢在空中乱飞,在地上滚动的头颅依旧带着头盔,战马踩踏着敌人和自己的尸体,交织在一齐,马上的人犹自还在死斗不止。仅仅就在片刻之间,双方的死亡都在惊人的增长。

尽管只是大战的开始,但鲜血已染红了大地,空气里也只剩下血腥的味道。

纥石列志宁满意的点点头,利用铁浮图的厚甲和骑兵的度抗住宋军的几轮箭矢之后和宋军缠斗,使宋军的弓箭手不敢在轻易的放箭,看来这个目地己经达到了。他正即下令:“第二队,冲。”

过两万人包括一万骑军的金军终于冲向正在撕杀中的战场,这一次才是金军的主力。

当然李显忠也从没指望靠弓箭就能阻挡住金军的进攻,宋军在第一轮的进攻中投入的兵力也只有五千人。看到金兵的主力开始投入战场,李显忠也下令,一万二千宋军也开始增加到战场中去。

“杀。”随着一声怒喊,刀光一闪,又一名金兵倒在时俊的面前,这位在采石矶大战中赢得勇武之名的猛将扔掉手中被血肉糊住的刀,从身后背着刀蒌的从卒手中接过新刀,继续向金兵砍杀过去。

“杀,杀退金兵。”时俊一面斩杀着金兵,一面大声的鼓励着身边的士卒。

在匹练般的刀光中,又一名金兵刮甲胃破裂,眼球和鲜血从他的脸上飞溅出来。在死者倒地以前,时俊手中的大刀突然以更快的度朝反方向划出,还握着长枪的手腕高高的飞向天空。紧接着长刀又带着凌厉的刀气插入第三个金兵的身体里。

越来越多的尸体倒在时俊的身边,但仍有更多的金兵不怕死一般的冲了上来。时俊再度扔掉手中又被血糊的大刀,回身找那个背着刀篓的从卒时,这才现,背刀篓的从卒不知是战死了,还是被金兵杀散,己经不见了踪影。时俊愣了一愣,立即从地上拾起一把大刀,这时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形式,自己身边的宋军己越来越少了,金兵还在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时俊心中一阵气馁,在这数万人的大战中,个人的勇武是改变不了战局的。

尽管在混战中,金军骑马的机动快和铁浮图强劲的冲击力都挥不出来,但凭借人数的优势,金兵渐渐占了上风,宋军的阵型不断被金兵挤压,向后退着。

纥石列志宁凝视着战场,现在金军还剩下大约一万二千人没有动了。

这时身边的白彦敬道:“元帅,现在我军己经占了上风,是不是再加一些人马上去,一鼓作气打败宋军。”

纥石列志宁摇了摇头道:“不必,现在还没到时候,宋军也还有后备的人马,我们不要急着把后备军都派上去。”突然转头大喝:“擂鼓。”

“咚、咚、咚、咚”数百面牛皮大鼓出震耳的轰鸣。

“呼”术列手中的长枪出划破风声,刺透了一个宋军的盔甲。尽管没有冲刺的空间,但铁浮图仍然凭借着一身难以穿透的铁甲,在与宋军的战斗中大占上风。而且有了步兵的保护,宋军也不能向以往对付铁浮图那样,专对没有护甲的马腿下手。

“杀,杀,杀,杀,杀尽南蛮。”术列狂叫着,长枪划出,宋兵如割草一般的倒下。

李显忠仍驻马在他的帅旗下,看着宋军己快退到宿州城边,仍然纹丝不动。

这时已是盔歪甲斜的李保和李福带着一队士兵以退到了李显忠的身边。

李显忠脸色一沉,道:“两位为何退到这里来了,还不快带着土兵杀回去。”

李福颤声道:“金军人多势大,我们顶不住了。”

李保也道:“是啊,招抚大人,金兵太厉害了,我军以经要败了,还是先撒进城里再说吧。”

李显忠脸色大变,环顾左右,厉声道:“把这两人去我拿下。”左右的亲卫军立刻一拥而上,将李保、李福抓了起来。

李保大惊,道:“末将无罪,为何要抓末将。”

李显忠二话不说,拨出佩刀,“唰,唰”两刀,将两人的人头砍下。厉声道:“再有言后退者,这两个人就是下场。”

他一回头,对宿州城上喊道:“将城门关闭,没有本帅之命,不许打开。”

“咣挡”一声宿州的城门关闭。李显忠回过头来,高声道:“本帅就站在这里,金军如果死到这里,本帅就与金军死战到底,不杀退金兵,绝不回城。”这一番说是他运用内劲喊出,战场上的宋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见主帅如此,宋兵们纷纷士气大增,齐声高喊:“不退金兵,绝不回城。”

金军前进的步伐终于停住了。术列现,无论怎样努力的冲杀,金军也无法再前进一步。既使是铁浮图也不行了。宋军简直是不顾性命的和金军死斗。步军毫不理会向自己来的刀枪,和金兵对命,骑兵直接从马上跳过去,抱住铁浮图一齐摔下马去。由于穿着沉重的甲胄,摔到在地的的铁浮图几乎有丝毫的抵抗力。而城墙上的神臂弩手见金军的后队也进入了射程范围,又开始射箭了。

纥石列志宁和白彦敬看着都不禁有些心寒,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但这样惨烈的战斗却从来没有见过。远外的杨炎等人也都看得说不出话来。

杨炎还是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观看数万人的对阵场面。

毕再遇喃喃道:“己经打了有二个多时辰了,招抚大人怎么还不下令带我们出战呢?”

虞公亮冷静道:“金军还有后备兵力设有投入战斗,现在宋军还顶得住,李招抚是想等金宰把全部兵力都出动了再让我们出击。”

这时杨炎忽然道:“如果邵都统能给我一万人马,不只要五千就可以,我就可以奇袭柳城,断了金军的归路,那用打得这么激烈。”

毕再遇点头叹道:“你说得不错,可惜邵都统不肯顾全大局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杨炎缓缓道:“所以如果我是纥石列志宁就不会在这种形势下和宋军决战,而是在这里和宋军对持,另派五千人马去取灵壁取得站脚地,取下灵壁之后如果李招抚和邵都统还没合兵,就个个击破,如果在邵都统到宿州合兵就取虹县,如果李招抚到虹县合兵就取宿州,然后分城居守,切断宋军的粮道,那么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虞公亮一脸椋讫的看着杨炎道:“如果纥石列志宁这样用兵,我军必败无疑了,看来真是万幸。杨兄用兵真是出人意料啊!”

杨炎道:“那里,那里,我这不过是纸上谈兵,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未必有用。”

这时毕再遇大声道:“看来,金军开始动用后备军了。”

两人立刻又看向战场,果然在久攻不下之后,纥石列志宁终于出动了所有的后备军,身边只留了一千人和乌代的三百铁浮图。而宋军方面除了在宿州城上的一千五百神臂弩手以外,只有李显忠的五百亲卫队没有投入战场中去。就连弓箭手都冲了上来和金军白刃相斗。

这时双方的后备军基本上都投入了战场。战斗在宿州城的城墙边激烈的进行着。

又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激战,金军终于又重新夺回了优势,宋军的阵形慢慢的收缩着。纥石列志宁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战局终于向着有利于自己的这一边展了。

就在这时,从宿州城里突然升起了一道狼烟。黑灰的浓烟在空中久久不散。纥石列志宁的双眉立刻又紧锁起来,刚刚放松下了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

这时从金军左侧后方突然尘土飞扬,密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支宋军杀了过来,军旗上是一个斗大“邵”字。

尽管扬起的尘土很高,几乎遮蔽了天日,但这瞒不过身经百战的纥石列志宁:“那是在马尾上绑了树枝造成的烟尘。”跟居他的判断,这支宋军最多不过五六千人。

如果纥石列志宁只是一个平庸的统帅,他就根本不会考虑太多的东西,敌人来了五千援军,那就分出五千人去仰战,剩下的人马继续攻打李显忠的宋军就行了。但纥石列志宁却是有相当军事才能的将领,看着这支忽然出现的宋军,他的头脑在飞快的运转:“这是那里来的宋军呢?这是李显忠事先安排,假冒邵宏渊的援军,让我以为是中了他的诱敌之针呢,还是真的是邵宏渊的的援军,我确实是中了宋军的诱敌之针呢?”

纥石列志宁努力的使自己正定下来,仔细的观察这支己经杀入金军左翼的宋军。只见一员青马长枪的宋将一马当先,枪势如风,骁勇异常,所倒之处金军如水浪分开一般。而宋军见来了援军无不精神大振,金军的左翼在促不及隐之下,这刻乱了阵脚。

“李显忠不居城而守,却敢开城迎战,就是因为知道会有援军要来吗?但如果真的是邵宏渊的援军,人数为什么会这样少呢?跟居探子的报告,邵宏渊的军队至少也有两万人以上。那么邵宏渊的主力在那儿呢?”

这时在一边的白彦敬终于说话:“元帅,我看来这确实是邵宏渊的部队。”

纥石列志宁道:“哦!你怎么能确定就是邵宏渊的人马呢?”

自彦敬一指着为的那员宋将道:“元帅,那员青马长枪的宋将就是邵宏渊部下的勇将,背嵬军统制杨炎,乌代也认识他的。”

纥石列志宁转头问乌代道:“乌代,你认识那员宋将么?”

乌代点点头道:“白监军之言不假,末将在虹县时与此人数次交手,当然认识。蒲察徒穆大人便是被他杀死的。”

“哦!这支军队真的是邵宏渊的部队了,那么邵宏渊是真的来援助李显忠来了。” 纥石列志宁向是在自语,又像是在问白彦敬,道:“不过为什么邵宏渊先不来,却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来的。”

白彦敬道:“在下想来,定是邵宏渊想等李显忠先和我军火拼,等李显忠支持不住的时才出兵相救,以便独获战功吧?”

纥石列志宁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道:“不对,如果照你的说法,邵宏渊应该全军出动才对,但为什么只来了五六千人马。邵宏渊的主力又在那里呢?”

正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都愣了一愣,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永城。

杨炎在马上左右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金兵的惨叫声不断在他的身边响起。海东青也配合着杨炎在金兵的阵中左右穿梭。在杨炎的率领下,毕再遇、曹勋、虞公亮等所有的宋兵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杀得金兵尸横遍野。宋兵右翼的统制张著一见有援军杀到,立刻指挥宋军反击,丝毫也不容金兵有时间重新组织好进攻。

而金军左翼的统将蒲芦诨这时己是满头大汗,拼命指挥金军稳住阵角:“稳住,稳住,不要慌,不要乱,顶住宋军,一定要顶定。”却突然杀到的杨炎军己打乱了金军的阵型,金军的左翼己杰可避免的开始后撤了。

蒲芦诨急得在马蹬中只跺脚,正在他无计可施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约有三四百黑甲骑兵己来到他的身后。“啊!是铁浮图。”尽管来的只有三四百铁浮图,但也足以使蒲芦诨安心不少了。对于铁浮图,金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

“蒲大人。”乌代来到蒲芦诨的马前:“奉元帅之令,来支援蒲大人。”

“好啊!好啊!你们来得太好了。”如果不是都在马上,蒲芦诨几乎想拥抱乌代“快,你带着铁浮图上,一定要挡住宋军。”

黑色的甲胄,黑色的战士,尽管只有三四百人,还是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看着这道黑色的洪流只奔宋军而去,蒲芦诨的心中默默的祷告:“乌代,全看你的了,一切只能希望铁浮图了。”

“大哥,是铁浮图,铁浮图又来了。”曹勋大声对杨炎喊道。

杨炎长枪一抖,道:“铁浮图又怎样,弟兄们跟我——冲——!”这时宋军的士气正旺,跟着杨炎来的宋军大多都在马翁店、虹县城下和杨炎一道大战过铁浮图,对杨炎信心十足,心里早己没有了别的宋军对铁浮图的那种恐惧。而虞公亮部下的宋兵见杨炎部下的宋军不怕铁浮图,也都不甘示弱,跟着一起就冲了上去。

“杀——杀死金贼。”

“冲——冲——冲——啊!”

杨炎挥动手中的长枪,迎上冲过来的黑甲骑兵。“呼”的一声,那名骑兵被杨炎一枪挑下马来。杨炎手中的长枪不停,每一枪都带出强烈的劲气,强捍的铁浮图也没有一人是杨炎的一合之将。不是落马就是兵器被震飞。后面的宋军一见,本来以高昂的士气更加高涨,和铁浮图绞杀在一齐。

“太强了,真是太强了。”乌代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有这名宋将在,我们休想战胜宋军。”在乌代的记忆中只有传说中当年大战小商河的杨再兴才能和这名宋将相比。

杨再兴,初为流寇曹成的部将,绍兴二年,岳飞平曹成,杨再兴率百骑攻打岳家军,官军却,杀韩顺夫,又杀飞弟翻。成败,再兴走跃入涧,张宪欲杀之,再兴曰:“愿执我见岳公。”遂受缚。飞见再兴,奇其貌,释之,曰:“吾不汝杀,汝当以忠义报国。”

郾城之战中,杨再兴以单骑入金军,擒兀术不获,手杀数百人而还。兀术愤甚,并力复来,顿兵十二万于临颍。再兴以三百骑遇敌于小商桥,骤之战,杀二千余人,及万户撒八孛堇、千户百人。居说,是战中杨再兴每中一箭后,随手折断箭杆复战。再兴战死,后获其尸,焚之,得箭镞二升。

乌代并没有见过杨再兴。但多次听当年参加过郾城、临颖大战的老兵们说起过杨再兴的神勇。乌代一直都觉得有些夸张。但是看到现在战场上的杨炎,乌代经于现这世上真的有杨再兴式的猛将。尽管这样想着,乌代仍然举起手中的长枪,迎向杨炎。

两支长枪带出尖锐俪风声,激烈的相击了七八下。乌代只觉一股炙热的气流从紧握长枪的双手传遍全身。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了。

两马错蹬的时候,杨炎反手一枪,穿透重铠,刺入乌代的身体。

主将阵亡,既使是训练有素的铁浮图也不禁阵脚大乱。慌乱的情绪立刻蔓廷到金军的左翼。蒲芦诨再也无能为力了,眼争争的看着自己指挥的军队溃败。

“邵宏渊的主力去取永城去了。” 纥石列志宁和白彦敬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如果永城被取,那么我军的归路就会被切断,我军将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验。”白彦敬道:“元帅,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纥石列志宁的脸色也变化不定。显然紧入了取舍的两难之境。虽然目前的战场因为杨炎军的突然出现,使金军的左翼开始败退,但金军的右翼和中路仍然占居着绝对的优势。只要通过合理的调配,并不难稳住局面。纥石列志宁仍自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获胜。

但是就算金军获胜,宋军也可以退守宿州城中,居城而守。尽管宿州城的城墙有多处损坏,但宋军仍可以守往十天以上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金军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当然不怕。但如果一但被邵宏渊取下永城,而自己在宿州城下又迟迟攻城不下,却怎么办。

“收兵。”纥石列志宁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回兵永城。”

尽管是撒军,纥石列志宁仍显示了出众的指挥能力。不仅是占据上风的中军和右翼,就连被宋军击败的左翼也有条不稳,丝毫不乱。住宋军毫无可乘之机。

李显忠一见金军毫无破绽,也下令不许追赶,收兵回城。

李显忠深知:金军退军只是中了杨炎的疑兵之计,但是虽退未败。如果被纥石列志宁探清了宋军的虚实,一定会卷土重来的。金军如是再来,想重思故计是不可能的。

次日,李显忠下令,招集全城强壮百姓,和军队一道抢修城墙。由虞公亮负责调度。

杨炎因为还算是邵宏渊的部下,因此没有参加修城,只是担任了巡逻都任务。

这天下午,杨炎巡逻回来,在城门边正好遇见虞公亮在督促军民抢修城墙。只见在一队手执长鞭,大棍的士兵的督促下,一队一队民夫抬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泥土,石灰等物搬到城墙边,由工程兵在城墙的缺口处抓紧修理。

督促的士兵不停的喊着:“快点,再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并且时不时挥动手中的皮鞭“啪,啪”作响。杨炎不由得眉头微皱,不过他倒是看得清楚,皮鞭只是在空中挥舞,虽然有些吓人,但真正打人的到是极少。

这时城墙上的虞公亮也看见了杨炎,忙从城墙上下来向杨炎打招呼:“杨兄,巡锣回来了,可有什么动静吗?”

杨炎摇了摇头道:“还好,方圆五六十里都没有见到金兵,看来金兵是真的都撒走了。”

虞公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又有一队士兵押着数百名百姓来到城墙边,为的一个小头目来了虞公亮身前,躬身施礼道:“虞大人,我们又抓来了一批不愿来干活的百姓。”

虞公亮点点头道:“好,把他们都编入各队中干活去吧。”

那个头目立即吩咐士兵,将那些抓来的百姓编入队伍中去搬运石块等修城之物。其中有几个百姓还不服,还想要挣执,但挨了几鞭子之后也就老实了,跟着去干活去了。

杨炎不解,问道:“虞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强征百姓干活。”

虞公亮苦笑道:“士兵的人手不够,而且还需要养精蓄锐来等着金兵再来,所以李招抚只好下令,招集城中的百姓,抢修城墙。”

杨炎有些不悦道:“就算招集百姓修城,也要他们自己愿意,怎么能这样强征来干活呢?我们北伐是为了收复大宋失地,解救中原,河北的大宋百姓。邵都统在虹县纵容土兵掳掠百姓。李招抚在宿州又强征百妊劳役,这样的做法,和金人在这里统治有什么分别呢?”

虞公亮听了,正色道:“杨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两件事情怎么可以浑为一谈呢!”顿了一顿,虞公亮又道:“[孙子兵法]云:‘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急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实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杨兄可曾看过。”

杨炎听了,想了想这几句话的意思,若有所思。

虞公亮凝视杨炎:“就现在的局面而论,金兵虽退未败,元气未伤,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如果不赶快将城墙修好,金兵再来时我们如何抵抗。何况我们虽然是强迫百姓劳役,但也并不是让百姓白做,每天还十文的工钱,和两餐饭食。这和纵容士兵去掳掠百姓是两回事。”

杨炎还有些不解道:“既然有工钱,为什么还是有百姓不愿来修城呢?”

虞公亮叹了一口气道:“百姓是不会去想什么收复失地那么多的事情。他们所想的只是自己应该怎样活下去。只要能保障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是金人统治,还是大宋统治都没有关系。如果是在我大宋管辖的城池,我们还可以对百姓宣传如果金兵攻破城,会家破人亡等等,百姓自然就愿意出力修城。可惜宿州己被金国占了二十余年,城中的百姓也大多习惯了金人的统治。大宋来攻宿州,他们虽不会抗拒,但想让他们和我们一道抵抗金兵是不可能的。这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懂的。”

杨炎听了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虞公亮所说的道理他以前从未听人说过,但却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道理。真正的战争就是这回事么?以前他在尚武院上学时,教官们常说中原的百姓是无时无刻不盼望大宋的军队收复矢地。主战的大臣在与主和的争论不休时常说的一句就是“中原百妊无不翘以盼,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然而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杨炎忍不住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兴师北伐究竟是对是错呢?”

虞公亮断然道:“当然是对的,中原、河北、山东诸地原来都是我大宋的士地,被金人强占去了怎么可以这样不管呢?只是战者乃国之大事,想要获胜,就必须做好充份的准备才行,不可将希望寄托在河北、中原的百姓身上。宣和年间,大宋伐辽,寄望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能香花楼子以迎王师,结果反被辽军打得大败。不得己才请金人出兵,反而引狼入室,导至金人南侵,二圣蒙尘。我大宋的半壁河山也尽丧于金人之手。这教训不可谓不深啊!”

杨炎点点头道:“虞兄,你说得确实很有通理,使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虞公亮笑道:“杨兄过讲了,我不过是多当了几年兵而己,了解的事情也就多一些。”

尽管是强行征役百姓,但当天收工的时候,虞公亮就给了每个人工钱,并对干活最努力的十个人了双份以示奖励。见真的给工钱,而且做得好还有奖励,第二天也不用宋军怎么严励的督徒,百姓们就都自觉的来了,而施工的进度也比第一天快了很多。

于是虞公亮便将百姓分为两拨,日夜不停的加紧抢修,一口气连干了六天六夜,终于将城墙损坏的地方全都修好了。又准备了很多守城的器械。李显忠大喜,自付就是有十万金兵来攻宿州也不惧。

而退回永城的纥石列志宁也并未现邵宏渊的人马。派出探子去打探,几天以后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邵宏渊的主力根本没有宿州,而是在虹县按兵不动,只派来了杨炎的两千人马。

纥石列志宁和白彦敬不禁大为后悔,但这时宋军己经修好了宿州的城墙。攻城战本来一直就是金兵的弱势。纥石列志宁自付凭自己现有的兵力是无法攻下宿州的。只好向中都报急,要求援军。

这时以是十一月底,隆冬来临,天降大雪,金国的援军也无法支援永城的金兵。双方于是陷入了暂时的停战局面。

临安,皇宫,德寿宫。

正坐的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有些花白的头被一顶刻着双龙戏铢的金冠束起,身上穿的黄袍上绣着五爪金龙,正是大宋的太上皇赵构。边上坐着一位宫装的老妇,是太上皇后张太后。下侧坐的是大宋的第十一位皇帝赵眘。

张太后微笑道:“几日不见,官家可清瘦了些,国事虽然重要,官家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赵眘道:“多谢娘娘关心,以后儿臣一定多注意些。”

赵构也道:“虽说勤于政务是皇帝的本份,但朝中之事太繁多了,该交给大臣们去办的事情得是让大臣们去办好了。”

赵眘道:“儿臣知道,今天儿臣一来是勤见太上、娘娘;二来也是要告诉太上、娘娘一件大喜事。”

赵构笑道:“什么喜事?”

赵眘道:“邵宏渊攻下了虹县,李显忠攻下灵壁、宿州,击败了金国的左元帅纥石列志宁。这是我大宋多年以来难得的大胜。”

赵构怔了一怔道:“好好的怎幺又和金国开战了呢?”

赵眘道:“都是金国欺人太甚,上月遣使来不仅要我大宋重新支付岁币,还要我大宋割让海、泗、唐、邓、商五州。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儿臣便将使臣斩。现在儿臣以先制人,抢先出兵。”

赵构皱眉道:“兵者国之大事也,两国齐战,胜负难料,官家还是要慎重些,多听听大臣的意见才是。”

赵眘徼微笑道:“太上请放心,儿臣这几年可没闲着,一直励兵抹马,积草屯粮,整顿兵备。现在以是兵精粮足,准备充份。正欲和金国决战。”

赵构摇头道:“胜败之数终是难料,一但开战,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为君者,心中时时刻刻当记着一个‘仁’字,记着以天下苍生为念啊!”

赵眘道:“太上说的是,我大宋被金国占了半壁河山,掳去二圣,每年还要向他们进贡称臣。儿臣身为大宋天子,岂能这样受金人欺压。儿臣北伐一来是收复失地,为祖宗雪恨;二来也是为了中原、河北、山东等地的大宋百姓不右受金人的欺压。”

赵构不悦道:“金兵一向勇武强悍,我大宋之人素来文弱,当年我大宋全盛之时尚难敌金国,何况现在只剩这半璧江山。我看金兵若是不攻来也就箅了,不过是每年给他们些白银、绢布,纵是上书称臣,也不过是面子罢了,于我大宋也无损失。这仗嘛还是不大为好啊!”

赵眘道:“太上,凡事不了一概而论,当年打不过金人,难过我大宋永远就打不过金人不成。现在我们不是攻下三城,打退了金兵吗?恁么说我大宋就打不过金国呢?儿臣不仅要收复中原、河北的失地,还要夺回那失去以久的燕云十六州,光大我大宋,使四夷来朝,成就汉唐伟业……”他越说声音越高:“儿臣欲分兵三路,一路由荆湖潞取洛阳,一路由两淮路攻徐州,一路沿海路取山东,三路齐进……”

赵眘的话未说完,赵构一拍龙椅的扶手,怒道:“好了,待我百年之后,你再议北伐也不迟。”

赵眘一下怔往了,呆呆的看着赵构。赵构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重,也看着赵眘,两人一时之间均觉无话可说,气氛一下了十分尴尬。

幸好这时张太后忙打圆场道:“太上,官家也累了,太上也要休息了,这些军国大事还是让官家去和大臣们商议吧!”

这时气氛才稍有缓合,赵眘也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儿臣也不打扰太上和娘娘休息,就此告退。”

赵构也缓和了脸色,道:“两国开战,非同儿戏,官家还要三思。”

赵眘道:“儿臣知道。”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赵眘一脸铁青,走出德寿宫。德寿宫的主管太监李宗回送他到宫门口。

赵眘忽然停步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大臣来过德寿宫吗?”

李宗回不敢隐瞒,道:“前日尚书左朴射汤相公来过,今天上午他也来过。”

赵眘点点头“哼”了一声道:“汤思退。”

次日,赵眘下旨,进张浚为尚书右朴射,与汤思退同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但仍兼任枢密使。以参知政事虞允文兼枢密副使,中书舍人陈俊卿升为参知政事,韩彦直为户部尚书兼司农少卿,签知枢密院事,总领淮东军马钱粮。

这几人都是朝中的主战大臣,赵眘虽然没有罢免汤思退的相位,但将张浚提到与汤思退并列的位置,还兼任枢密使。其他几人也都升居要职以示北伐的决心。

随后又下诏,调庆远军节度使,待卫马军司都指挥使成闵率马军司兵二万五千人马,支援宿州。另召李显忠、邵宏渊回临安,共同商议北伐事宜。这道诏书并不在朝堂上议论,等汤思退知道以后,圣旨己经了下去。

汤思退大惊,连忙召集主和的大臣一起商议,决定再找赵构出头,劝阻赵眘。那知汤思退到德寿宫去见赵构,内待李宗回却传话汤思退,军国大事太上皇不再过问了。

汤思退顿足捶脑,大呼不妙,看来北伐之意以定,以无付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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