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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定各项事宜,县城的房子很好卖,他们放出口风的第三天就卖出去了,一套卖给执着的赵老爷子,一套卖给他的多年老友。

拿到钱,开工前一天,一家三口去地皮上看了又看,虽然还只是一片荒地,可他们仿佛已经看见房子的模样啦!

从明天开始,他们的大房子就要平地而起啦!

小地精像个小干部似的,背着手在划定的区域内,沿着石灰线走了一圈,各个方位的风水都感受了一下,嗯,很好!真真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她以后肯定能挣大钱过好日子,爸爸妈妈肯定能事业顺利一帆风顺,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块地皮位于两个村庄之间,距离大马路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如果半年后上大河口中学的话,距离学校也不远,顺着大马路走十五分钟,骑车几分钟就行。

去市里有公共汽车坐,到时候无论去哪个学校她都非常方便,能跟好朋友们一起啦。

崔家人听说这消息,也纷纷赶来问钱够吗,要不要帮忙,他们原本就有点家底,三个儿子现在都有固定收入,一口气拿出一两千块钱也不是问题。

三口人很感激他们的鼎力相助,但也知道别人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为难他们。毕竟,两老愿意帮他们,是把阿柔当闺女,三个伯伯愿意施以援手,是看幺妹面子,而三个伯娘们,借是人情,不借也是天经地义。

现在,眼看着有农民往城里流动,她们的心也不踏实了。有钱,城里又有房子,五光十色的城里生活在召唤着她们,总想进来做点啥,才对得起兜里那几百块钱。

按照春晖走前的交待,到今年秋收后,全国很多地方就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按照人头,崔家应该能分到不少土地,到时候一颗粮也不种,全种成西瓜和荷兰豆,明年攒够本钱,就能进城做生意了。

而买荷兰豆种子,这是一笔大钱。

现在,靠着卖荷兰豆,牛屎沟已经还了两万多贷款,连本带利只剩两万了,这让全村人都看到了希望!荷兰豆是真正的经济作物!其他生产队看见,也摩拳擦掌有样学样,听说一年能种三季,全都整地准备赶夏季豆呢。

唯一苦恼的是,买不着豌豆种。

牛屎沟的种子本是顾学章替他们找来的,花了不知多少力气,其他队想单靠几个农民搞来那是不可能的。想从牛屎沟买二代种子?傻子才会卖他们呢!

当初为了抢水可是差点打起来的几个村,凭啥给他们?就是一百块一斤也不卖!甚至,为了防范对方偷种子,全体社员自发自愿的二十四小时值守豆田,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全村出动,到时候武斗就是他们有理。

开玩笑,你来我田里偷东西,揍你怎么着?

涉及到全村利益的时候,没有人会傻傻的出来和稀泥,其他生产队要种可以,等牛屎沟先种一年,种满三季后随你爱咋咋。当年的黑皮西瓜,他们就是吃了张爱国这“汉奸”的亏,明明是牛屎沟独有的东西,其他村一种,价格就垮了。

话说回来,刘惠和崔老太进城,还十分大方的给他们带来两斤荷兰豆。去掉蒂和筋,薄薄的切几片香肠,爆炒出来特别清香。

嫩绿的豆荚,脆脆的香甜口感,谁能拒绝这样的美味呢?

就着这样的美味,崔绿真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把刘惠给吓到了,“这孩子咋越来越能吃了,不怕长胖吗?”

崔老太白她一眼,“胖是福气,你懂个屁!”

刘惠脸色讪讪的,“我是说咱们幺妹生得这么好看,要是长胖多可惜啊。”

“有啥可惜的?她又不说亲,胖点又能怎么着?”

得,刘惠闭嘴了,但凡谁说幺妹一句不好,那就是戳婆婆的肺管子!毫无家庭地位的刘惠站起来,在他们的“小麻雀”里转悠,心里颇不是滋味。

明明她也是崔家人,也生三个孩子了,还三个都挺出息,可为啥就是没有家庭地位呢?公婆看不上,动不动就凶她,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留。丈夫闺女也看不上她,十句里有八句都是给她添堵……现在就连妯娌也瞎看不起人!

等她走开,崔老太才叹口气,“绿真别跟你大伯娘计较,她最近心情也不好嘞。”

“咋啦?”黄柔给老太太倒了水,用油纸包给装出几斤咸鱼虾米,忙盖房子的事儿,自从广州回来后还没回过牛屎沟呢。

崔老太撇撇嘴,“还不是春晖妈闹的。”

原来,王大姐在煤矿有内部关系,给弄了几吨特需煤出来,现在准备卖到邻市去,那边农民种烤烟,马上就到夏季,是烟叶采摘烘烤的关键时期,到时候对煤炭的需求量肯定很大。

烤烟不像别的行业高精尖,对煤炭种类精度和含硫量要求不是那么高,只要能发热就能用。弄过去比煤炭门市部的价格便宜几分钱,多的是人买,这基本上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问题是,王大姐和曹姐夫都在单位当领导,没时间出去卖,找其他人他们又不放心,就想让王二妹和崔建党合伙,他们负责卖,到时候给他们分红。

每斤煤炭给一分钱,十斤一角,卖出去一吨煤炭就是二十块,那些种烤烟的生产队,哪个队不是几十吨的买?要能卖二十个生产队,那就是好几千的利润!

王二妹躺炕上,悄悄跟崔建党商量的。谁知刘惠起夜上厕所,给猫窗子下听见了……这,你就说寻常的有自尊心的四十岁妇女,谁会去听小叔子和妯娌的墙根吧!

这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更不是人干的事儿还在后头呢,她居然跑人曹家去毛遂自荐,给王大姐和曹姐夫说他们的亲妹夫崔建党要工作没时间,她男人崔建国有的是时间,人脉又广,肯定能把他们的煤炭卖出去!

王大姐没想到,过年时候随口一提的让她来做客,她还真就跑来了,还是当面戳穿他们的事儿!私自倒卖特价煤可不是光彩事儿啊,这婆娘真是情商为负,一点儿也不担心别人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王大姐肯定不答应,但看在她来也来了,又怕她大嘴巴嚷嚷出去,只得半推半就答应,让她跟王二妹一起卖,背地里肯定要说妹妹几句,怎么这么私密的事让这婆娘知道了,这不是害人嘛!

王二妹回家去,气不过跟刘惠吵了一架。

隐忍二十年了,这不着调的妯娌她受不了了!

王二妹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这么多年被春晖劝着,能忍则忍,小事情都不跟刘惠计较。可这次,她居然偷听墙角不算,还死不要脸的闹到姐姐家去,就是压根不把她王二妹放眼里!

妯娌俩吵架的时候,陈芝麻烂谷子,从二十年前结婚当天扯到现在,谁都觉着自己在这家里吃了亏,谁都干得比别人多吃得比别人少……刘惠干脆破罐破摔,把曹姐夫偷卖特价煤的事嚷嚷出来。

于是,曹姐夫一怒之下,这生意谁也别想做了。

全家人都说这事刘惠做得不对,在家里处处受气,王二妹真是吃了她的心都有!待不下去只好撺掇婆婆来阿柔这儿躲两天清静,反正摘荷兰豆人家也嫌她粗手笨脚,挑大粪她又嫌臭。

黄柔一听,那可真是……活该。

本来,悠着点大家都有得挣,比一年在田地里苦哈哈的轻松多了,偏她要把盘子打翻,谁也别想吃。而最难做的莫过于王大姐,她在夫家跟妹妹眼里搞得里外不是人。

“我看春晖她姨妈以前挺能干,咋今年跟变了个人一样,怪怪的。”

黄柔附和,“可不是嘛。”本来都做到她那样的职位,老公又是副矿长的人,应该是一片岁月静好坐看云卷云舒的官太太呀,咋一会儿给儿子娶个农村姑娘,一会儿又戳黄老公的事。

当然,毕竟这跟自家也没多大关系,黄柔把咸鱼打包好,对着里屋说:“大嫂要没事这几天就帮我们做饭,每天算你一块钱怎么样?”

刘惠兔子似的跑出来,“一家人说啥工钱不工钱的,我也不……不过,一块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黄柔和崔老太都笑了,你说这人这脾气真的是,见钱眼开!当然,她贪小便宜爱听墙根是坏毛病,可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刘惠做饭手艺不错,尤其是给工人做的,很知道怎么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大限度的肥肉,干苦力的谁耐烦吃瘦肉啊?

她能把半斤肥肉做得一锅都是亮汪汪的油汤,还能让所有工人都摸到两片肥肉吃,为了买两斤好肥肉她能天不亮就去肉联厂排队,甚至为了抢油多又够味儿的猪大肠她能凌晨五点就去守着……让她来给工人做饭,一面是缓解她和王二妹的矛盾,别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一面也是替自己省事。

黄柔跟她们做了十多年妯娌,非常清楚她们各自的脾气。

春季学期开学半个月后,黄柔接到一纸调令,要去市机关小学当副校长了!

这个好消息,让所有人高兴坏了!机关小学里头,学生少,事情少,工资还高,最主要是阳城市前两届教育局局长都是机关小学出去的,整个教育系统流传着“进了机关小学就是一只脚踏进教育局”的传言,这是多么令人开心和振奋的事呀!

崔绿真现在学校里,更是横着走啦,她才不要跟着妈妈去机关小学呢。

爸爸中午不回家,妈妈也调到市里,她一个人在家,正好大伯娘帮忙做饭,每天放学到家就有美味的饭菜等着她,一荤一素一个汤,素菜是各种应季蔬菜,炒的,凉拌的,知道她不爱吃肥肉,刘惠每天去肉联厂蹲守的时候就专门给她切一只最新鲜的猪腰子或者二两猪肝猪肚猪心猪舌头。

炒完工人们的肥肉,就着油汪汪的大锅再给她炒荤菜,她再骑着自行车给工人们送饭,回到家的时候崔绿真也刚放学。两个人一起吃完,她也不让幺妹收拾洗刷,赶她上床睡午觉,一个人将锅碗瓢盆收拾干净。

甚至,她做菜的多样性,几乎从不重复性,让崔绿真幸福死了!

这可比妈妈做的还好吃呀!妈妈只会做瘦肉和五花,这些肠啊肚的做不来,可猪身上最好吃的不就是这几样吗?

吃猪下水上瘾的小地精哟,睡觉都能笑醒。

下午两口子下班,顾三去学校接了老婆,再一起回来,骑到工地上顺便去看看进度,监督倒是不用监督的,因为他们请的工程队是崔建国介绍的,是另外一个村社员们自个儿组建出来找活干的,为人老实又勤快,也不会偷工减料。

这天,两口子刚到家,忽然就有人“砰砰砰”的砸门来了,不止砸,还带踢的,将外头的防盗门震得摇摇欲坠。

顾学章十分不爽地竖起眉毛,心道这是哪个王八蛋,等他出去非得揍死他不可!

谁知,门口站着的却是两个年轻人,牛高马大,粗眉大眼,膀大腰圆。

从五官相似度上来看,应该是兄弟俩。他只觉着眼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崔幺妹,幺妹你快出来!”那个带头的大小伙子,一张大脸像敷着层猪油,油腻腻的怪难受。

崔绿真正在自己房间里看书,是爸爸新带回来的《汤姆叔叔的小屋》,传说中在大洋彼岸最为畅销的,广泛流行的政治小说。

是的,别看名字很像童话故事,可本质却是讨论美国根深蒂固的黑人奴隶制的政治小说,一般图书馆和新华书店是没有的,这本还是顾学章的同事的朋友,有亲戚在海外,从海外带回来偷偷流传着看的,泛黄的纸张不知被多少人翻过,还包了个“红岩”的封皮。

小丫头看得可入迷了,压根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

顾学章把手一叉,挡在门框上,让他们闯不进去,“你谁,找我闺女啥事?”

这冷冷的声音,让兄弟俩的气势瞬间没了,“叔,顾三叔,我们来找幺妹她妈。”

“对,我们找黄阿姨。”

顾学章皱眉,依然不让,冷冷地问:“你们谁?”

“我叫杨爱卫,我弟弟叫样爱生,我爸叫杨发财,叔还记得吗?”油腻男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顾三的事迹,知道不敢惹他,现在看来还是一样啊,甚至比以前还多了分霸气,干部的霸气。这是真正的干部领导,可不是他们爸爸那样的“混不吝”,光嘴上叫嚷嚷,手底下没两分真本事。

顾学章不说话,继续冷静的看着他们,“我只警告你们一次,再来踢我家门,你们等着。”

“对,对不起顾三叔,我们是太着急了,急着找黄阿姨。”后头的样爱生似乎更能听懂人话似的。

可他的赔礼道歉并未换来顾学章的松手,他依然门神似的卡在那儿,“找黄阿姨就黄阿姨,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凶我家崔绿真,你们走着看。”

样爱生咽了口唾沫,要知道这凶神恶煞的在家,他们哪儿赶呀?这不是听说他们盖房子,估摸着他去监工了才来的。

黄柔正在厨房洗菜,伸出头道:“谁来了呀,快让人进来呗。”

“黄阿姨,我是样爱生你还记得吗?”头却不住的往里伸,想要看见某个人。

黄柔一顿,人倒是记得,可样貌变化太大,看着像十七八岁大小伙子,不说名字她还真认不出了。

“黄阿姨今天看见我妈没?我妈和我弟秋生。”

黄柔更吃惊了,她跟周树莲已经多年不来往了,怎么找她找到这儿来了。“没看见,怎么了?”

原来,周树莲和小老三杨秋生啊,已经失踪一天了。

是的,失踪“一天”。自从她跟张爱国的事不清不楚的爆出来后,虽然没证据,可杨老太和杨发财心里发毛,看她跟看犯人似的严实,平时上菜市场买个菜都得掐着时间,哪天跟哪个男人多说两句话他都要揍她一顿。

周树莲现在不上班,也不用种地,哪儿都去不了,就天天带着孩子在厂里四处闲逛,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人闲话,关键她在人际交往上还真有两把刷子,把厂里领导太太团们哄得眉开眼笑,尤其是刘珍。

两个人简直相见恨晚,没见几次面就引为知己,恨不得同吃同住。

黄柔出于好心提醒道:“有没有去胡厂长家找过?”

兄弟俩一愣,“胡峻家吗?”

黄柔这才发现,他们好像不知道他们妈妈跟刘珍来往密切,她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周树莲的事,干脆推过去了。就这么两个大活人,还能真失踪不成?

说不定又是杨发财打她,她躲出去呢。

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本来是大上海的千金小姐,来到乡下嫁给杨发财那样的家暴男,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动辄鼻青脸肿,不说外人看着不像话,就是两个大的儿子,也不把她当回事。

在他们心目中,“母亲”也是没有尊严的。

可要说同情她吧,黄柔又同情不起来,她婚内出轨,破坏黄英的家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以前跟她的纠葛,黄柔早看开了,她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心思记那些仇。

可是,所有人都以为只是“闹脾气”抑或“出去躲一躲”的周树莲,居然一连三天没找到人,她的衣物和私房都还在,母子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满一个星期,杨发财才真正觉出不对劲,去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的民警本来也没引起重视,因为这两口子打架打到派出所已经不下十次了,每一次女人都挺惨的,可这是家事,他们想管也没权利管,每次只能尽量劝,男人听不听他们也没办法。

可一个星期不见,两个星期不见,三个星期还没找见人的时候,派出所也急了。因为考虑到她的知青身份,最近很多知青都接连返程了,为了回城可谓是抛妻弃子,他们怀疑她是不是偷跑回上海了。

赶紧联系上海警方。

可最近回上海的知青不要太多,有些还拖家带口的回去当黑户,警方和居委会忙查黑户都忙不过来,只是去周家父母所在地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回个电话说没回来。

杨发财却笃定她肯定是回上海了,不信邪,气哼哼带着俩儿子追到上海,扬言要找到她,狠狠揍死她,不然不回家!

厂里的邻居们听说,唏嘘不已。大多数人还是同情周树莲的,觉着好好个读过书的姑娘,要不是遇上下乡,哪怕是家道中落也轮不着杨发财这样的家暴男。要是真跑回上海了,那也是好事儿,脱离苦海。

当然,这些传说对崔绿真是没啥影响的,她全副心思都在“汤姆叔叔”身上。书虽然已经看完两遍了,可她总觉着某些地方理解不了,可能是因为现实的社会里没有因为肤色而歧视别人的案例存在,对黑人内心沉痛的呐喊无法感同身受……但不可否认,是本好故事书。

她又多了一个可以讲给好朋友听的故事啦!

春天一到,牛屎沟的一百多亩西瓜苗开始开花,桑葚也熟了,牛屎沟和李家沟顿时忙成一片。高元珍和王满银没空管高玉强,王老太太也管不住他,两口子一合计,给他送学前班啦。

可李家沟没有学前班,只能从一年级上起,这家伙去到一年级,字不会写,数不会数,连一二三都不会,严重拖后腿不说,还无法无天管不住,不是揍哭了同村孩子,就是气哭了老师,最后被赶回家了。

作为李家沟小学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赶回家的孩子,高玉强一点儿也不害羞,更别说难过,不用上学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元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这么放养下去,这孩子就要玩完了,上学迫在眉睫。可雨花街道的学前班他没户口,进不去,最后还是黄柔给他们想办法,跟厂里开个口,把他安插进子弟小学的学前班。哦不,现在不叫学前班,叫育红班啦,还是由徐大玉担任班主任。

崔绿真好想对温柔的徐老师说句“保重”,高玉强不知又要闯多少祸呢。

这不,刚下课,她就叫上两个好朋友,猫着腰绕到育红班窗外悄悄往里看。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并未出现,他居然跟其他小朋友嘻嘻哈哈玩得可开心了,而徐大玉老师也没有哭鼻子,没有生气的迹象。

三个小姑娘觉着,不对劲。

杨丽芝可是知道高玉强的,欲言又止:“你弟……忽然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菲菲也乖巧的点头,表示赞同。

中午他留厂里跟幺妹一起吃,夹起一块红黑色的东西,神秘兮兮地问:“姐你知道这是啥吗?”

“大腰子,猪的大腰子!”

崔绿真:“……”

“猪腰子可好吃啦,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哎哟,姐打我干啥,我们村王二狗就是这么说的!”

崔绿真觉着,这臭小子真是欠揍!

“高玉强我警告你,这种话小孩子不能乱说,为了惩罚你说错话,给我洗碗刷锅扫地拖地去,不把这家里收拾干净你别想吃晚饭。”姨妈可是要后天才有空来接你的哟。

臭小子哪里愿意?他在家可是啥也没干过,油壶倒了都不会扶的!小脑袋瓜一扭,不干不干就不干。

甚至,为了表达他的抗议,他还故意跑楼下玩。大松树底下是一片干净的水泥地,一群孩子正跪在那儿弹玻璃珠,他技术好,已经赢了满满一口袋啦。

然而,他明明一直在赢,刚才都还装满口袋的玻璃珠,怎么一下就去了一半?

“谁偷我玻璃珠!”

其他孩子乖乖伸手出来,啥也没有。

好吧,他觉着自己一定是记错了,再玩一会儿,回头,妈蛋,玻璃珠又只剩三分之一了!

“到底谁偷我玻璃珠?”

其他孩子不服气,七嘴八舌嚷嚷起来,他们是真没偷!

“喂,高玉强,你看这是啥?”楼上忽然有人喊。

大家抬头一看,“这不是你姐吗?她怎么拿着你的玻璃珠?”

高玉强抬头一看,“姐我东西咋在你那儿?”

“想知道就上来刷锅。”

“哈哈哈,高玉强你居然要刷锅,你咋跟个娘们似的?”

“高玉强你不说你是小爷们吗?”

“高玉强你骗人!”

这群厂子弟都是跟着更大的厂子弟混的,学到不少不三不四的话,一个个都没桌子高的小屁孩居然开口爷们娘们的,真是欠揍!

崔绿真站在窗台边,“高玉强你看这又是啥?”

高玉强见她手里拿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布口袋,跟他装玻璃珠的一样……诶,他的玻璃珠呢?他的袋子呢?

“是不是挺眼熟呀?想要就给我上来刷锅。”

玻璃珠是啥?它们不止是五彩斑斓的象征着地位的玩具,还是高玉强的命根子!在家里明明碰一下都不行的!臭小子立马撒丫子跑上去,恬着脸问:“姐我东西咋在你这儿?”

“别废话,锅碗扫把拖把都在这儿。”崔绿真躺沙发上,一副即将入睡的表情。

高玉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姐到底是怎么在四楼隔空拿走他的东西的,莫非他姐会武功?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会轻功什么的?虽然他还不识字,没看过武侠小说,可这玩意儿就跟瘟疫似的会传染,大孩子看的传给小孩子,小孩子再传给他!

想到这个可能,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哇哦!姐你太厉害了吧?你跟谁学的武功?可以教我吗?”

崔绿真:“……”

“姐你武功这么高,能不能帮我揍一个人,不,揍两个,不对,四个……哎呀我不管,就是好几个讨厌鬼,你帮我揍他们成不?”

崔绿真:“……”看不出来臭小子仇家还不少。

“想知道?先把我惩罚你的事干完。”

“好嘞!”臭小子二话不说,屁颠屁颠跑厨房去,幺妹指挥着他,像她小时候一样,把水放地上,坐小板凳上慢慢洗,洗完要把地上的水擦干净,不然会滑倒。

很好,花了四十分钟,把屋里收拾干净,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哪还想得起要看啥武功。

小地精悄悄对窗外的大松树眨眨眼:“谢谢你呀,大松树哥哥。”

接下来几天,都大同小异,但凡他说一句脏话,幺妹就罚他干活,四岁的高玉强,家务活是越干越顺手,脏话也飙得越来越少了,等周末接回家的时候,发现他居然会主动干家务了?

高元珍:“??”

王满银:“??”我儿子命咋这么苦,家里有一个爷们会干家务就行了,咋你也进了这苦海。

他们不管过程如何,反正儿子被调教好了,这个结果是乐见的。等到新房子完工,装修的时候,两口子就是丢下厂里的活不干,也专门抽出几天时间忙前忙后。

王满银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认识水泥厂的,装修队的,瓷砖厂的,给他们挑最好的料,价格还便宜。

就连窗帘厂的人他也认识,几杯酒下肚称兄道弟,直接上门给大房子量身定做,质量好,还洋气,听说是从广州进的窗帘布。

甚至连家具厂偷偷在外头做工的工人他也能认识,价钱便宜不说,还能完全照着尺寸量身定做。

于是,四月份的最后一天,崔绿真家的大房子就彻底完工了。三层高的小口,放眼望去又新又洋气,方方正正坐落在开阔的田野上,红漆铁大门能开进一辆车,高高的围墙里是宽敞的大院子,除了大门口到堂屋的小路铺了青石板,其他地方都是泥土地。

“咋也不打水泥地板?”王二妹奇怪的问。

刘惠挺了挺胸膛,“咱们幺妹说要留着栽花种草呢,水泥地板有啥好稀罕的?”她可骄傲坏了,这青石板还是她帮忙铺的。

王二妹白她一眼,崔建党咳嗽一声,她才没说什么。

“爹娘你们看,这院子够大够宽敞吧?都有咱们两个大嘞,要是种荷兰豆和西瓜,得值多少钱呐?”刘惠领着公婆走过去,讨好的说。

虽然这几个月她时不时也会帮忙干点活,这大房子也有她的功劳,可让这么大的院子荒废着她也有点想不通,栽花种草能换钱?能当饭吃?

顾家几口早早的到了,赶紧迎出来,“他婶子来了,赶紧进屋坐。”超大的其他地方从没见过的皮质沙发,大大的双开门的组合柜,大理石的茶几,米白色的地板砖……所有装修都走的是大气有钱风。

她仿佛主人家似的,招待崔家人进屋,给他们泡茶,又带着他们每一层楼每一间房的看一遍。刘惠自然不甘示弱,抢在她开口之前就介绍了,这是阿柔他们卧室,这是幺妹的,这是书房……反正就是不提哪间是顾老太的。

不想让她得瑟。

明明是两口子合力盖的房,搞得跟她儿子顾三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再说了,这房子可是说好要过户给幺妹的,幺妹姓啥?她得瑟个啥呢!

崔顾两家人现在是较上劲了,只要涉及到崔绿真一家的,都要争个高低,所以,黄柔和顾学章都推说单位走不开,要晚点回来。

可怜的崔绿真不知道呀,她一放学就往新家跑,期待了这么久就要有大院子和大房间啦,肯定要带好朋友来玩儿哒!二楼左手第一间就是她的房间,大大的几乎占了半面墙的窗户正对着广阔的田野,此时看去一片翠绿,田野的尽头是几座矮山,翻过山去就是阳城市地界,再翻两座山就是煤矿集团的小白楼。

她的床也是特意新打的,一米八宽,够她和好朋友滚来滚去随便睡啦!铺盖是三伯娘绣的小熊猫,好多好多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小熊猫呀!三开门的大衣柜是从厂里搬过来的,这么多年油彩画的小熊猫早已掉色,可她舍不得扔。

因为这是她跟妈妈第一个家置办的东西,她会带一辈子哒!

书房还没几本书,大大的落地书架倒是已经放上了,菲菲和丽芝羡慕得都快哭了,哪个女孩不想要独立的大房间呀?大到能摆下所有她们喜欢的东西!

大家看了一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烧炕,对于睡惯了火炕的农村人来说,冬天没炕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顾学章和黄柔当时一心想要盖广州那样干净清爽现代化的房子,却把这茬忘了。

不过,他们从房子设计到摆设物件儿,全都很“现代化”,光这一条就够让人羡慕的。搬家那天,院里痛痛快快的摆了十几桌酒席,亲朋好友同事们都把大房子参观了个遍,几乎人人竖起大拇指。

当然,机关小学的何老师也来了,带着她八岁的女儿。小女儿一见幺妹的小熊猫铺盖就挪不动脚了,“妈妈我也想要这样的铺盖!”

这年代谁家的都是大红牡丹花配大绿叶子,这么清新脱俗的实属罕见,谁不喜欢?何老师凑近看了看,“咦……我怎么觉着这针脚和图案都像我这包呢?”

她挎着的是一个精致的绣熊猫啃竹子的小包,不正是林巧珍一直做的吗?这几年卖不出去,她做得也少了。

另一个一起来的老师说:“五年前我也有一个,还挺牢固的,不过现在还是皮包流行。”特意晃了晃自己黑漆漆的人造革皮包,不无得意。

“肯定不便宜吧?我听她们说百货商店都买不到了,要提前三个月订货。”

“也不怎么贵,就八十多吧,图个新鲜。”

崔绿真带着她们参观,这都是妈妈的新同事,她不太了解,可那样的人造革皮包,她熟悉得很嘞!不止在百货商店看见过,在广州看见的更多,还有棕色的呢。

那皮革厂里多便宜呐,一溜儿的十几家厂子,货比三家总能买到更便宜的……要不是带不上火车,她们也能卖嘞。

诶等等!皮包带不回来,可皮革的原材料能带回来呀!三伯娘不就正好会做包包吗?阿姨们这是没见过三伯娘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如果给她一块皮革,她能做出大河口人从没见过的漂亮包包!

一个八十多,做十个就是八百多,一百个八千多……哎哟喂不得了,小地精觉着自己想到那么多钱就兴奋得心跳加速,手舞足蹈的跳着跑下楼。

“妈妈,咱们家做包包叭,以后你就有背不完的不重样的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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