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祖上以读书发家,后来因子弟不肖,读书不行,便将祖上积累的字画古董拿来贩卖,有一子弟便干脆做起书画生意。后来几代,沈家靠着经营书画又开始繁盛起来。宋朝鼎盛时期,民间收藏之风大炽,恰好这时,沈家出了一位惊艳才绝的临仿大师,日进斗金,沈家就从字画生意改作了临仿生意。说白了,就是伪造名人字画,再当真品卖出去。
按说,这种生意并不光明,甚至遭人不耻。但奈何沈家从此之后能人辈出,艺术造诣极高,临摹技能,临摹水平日益成熟,其临仿的作品不仅能够以假乱真,无人能够识破,其真作也能够登堂入室,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有许多名人还赞誉沈家有"再造"的禀赋本事,于是,沈家在业内渐渐成了领头羊,并发展了一套严密的出货制度和人才培养制度,以至于辉煌了几个朝代,直到近代才没落。
到了祖父的父亲一代,正值中国社会风云际会,动荡激烈。太祖父放弃家族事业,一心追求民族传统艺术的革新发展,他生长在波涛壮阔惊涛海浪的时代中,历经沧桑变化,而且品德高尚,性格耿直近乎狷介。丰富的经历,高尚的品质,独特的性格,以及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使太祖父成为了名扬海内的一代大家,他为没落的中国文人画做出的贡献足以彪炳史册,令人叹服。
而祖父则是少年成名,天资绝伦。他学贯中西,继往开来,融合中西艺术精华,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流派,成为一代艺术大家,在世界上声名斐然。但沈欢的父亲却对艺术没有丝毫兴趣,还在祖父也从不强求,幸而遇到了天赋绝佳的小师叔,让眼高于顶的祖父惊艳,收徒。
可以说,沈欢自父母双亡后,便一直跟着祖父和小师叔生活。但是,一个半百艺术家,一个文艺小青年,能将她养成什么样呢。由于祖父放纵,学习十二年,家传本事不过学个十分之一二,倒是培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兴趣,好在人品还有保障,没有长歪。
“哎。”沈欢长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回想。既然来到了这里,怎么样也要打起精神,好好生存下去,想到这一个月的糟心事,只叹路漫漫其修远兮。
当日她穿到本尊身上时,青染衣正抱着她哭,身边的林婆子劝她早作决断,说她们身边的人越来愈多的开始投靠公子,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知道沈欢身上的秘密,她们不是公子的对手,一旦被抓,沈欢必定遭殃。
青染衣表情绝望,然后决绝道:“便是拼上一切,也不能让欢儿落在他手里。”
沈欢那时候惊悚茫然,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染衣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带她离开。她们住在一座三进的精致小院,除了身边的林婆子和侍女锦荣,就在没有其他人,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在路上,沈欢一直处于适应状态,根本没有多少危险意识,见青染衣不愿多说,也就不多问,青染衣除了让她乖乖听话,就没有对她透露过任何情况。
青染衣手中似乎有些势力,林婆子和锦荣常常帮她传递些消息,但来到长安后两人就突然消失了,沈欢还没来得及问,没想到突然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欢可以想到自己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青染衣为了保护她的秘密才会将她托福给陆家。
但是,想着刚才的对话,沈欢心中颇为郁闷。
本来,被人误认为私生子也就罢了,在古代世家贵族中,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偏偏人家夫妻相恩相爱,连通房都没有,可想而知人家的感情是有多好了。
这样,自己这种貌似是私生女的身份可就更加尴尬,碍眼惹人烦,仿佛自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这种感觉让沈欢十分受伤。
她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同时也急切的想要查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只是她无依无靠的孤女,实在不方便行事,看来她还得想个办法。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沈欢闲着无聊,便来到书房,找点东西消遣消遣。但她并不敢写字作画,她的水平虽然一般,却也不是七岁小孩子可以达到的。
可惜,这里的书都是一些启蒙读物,没有沈欢想看的山川地志,历史习俗,传奇话本等书籍。
可能是昨晚在院中着了凉,今早醒来时有些头疼。
沈欢扶着脑袋,坐在书案前,找了本《龙文鞭影》打发时间,适应了一个月,对于没有标点符号的古代书籍,沈欢表示依旧吃力。吃过午饭,下午继续看书,晚上早早睡觉,一天规律而无聊。
没成想,这样一过便是一个多月,沈欢无人问津,倒是过的自在许多。红菱与青莲口风严谨,平时难得透漏半点儿消息,沈欢试探的打听过几次,却都铩羽而归,反而让两人更加谨慎了。
这天,早饭过后,沈欢同往常一样去院子中散步,打发走跟在身边的红菱,一手拿着从青染衣那里求得的刻刀,一手拿着从青染衣手中拿来的白玉小瓶,随心所欲的雕刻起来。
这个玉瓶,是从青染衣身上找到的,估计青染衣就是服了这里面的药自缢的,虽然危险,但却让沈欢很有安全感。
玉瓶的玉质,属于软玉的一种,虽不如羊脂玉那样极品,却也质地细腻,温润剔透。奈何沈欢七岁稚龄,人小无力,哪怕是这种易于雕刻的软玉,也要花不小的功夫。
更何况,十五厘米左右的刻刀,沈欢的小手用起来也不十分方便,一个月了,设计好的图案,才雕了一半。她为了锻炼自己的雕工,刻地都是极其小巧的各色纹饰,虽然她的雕工一般般,但雕刻精细,看起来还不错。
沈欢虽然自小学习书法绘画篆刻,但是为人懒散随性,样样不精。书法还好,她最有天赋,再加上祖父对书法要求最高,还算略有小成。篆刻倒也可以,因为她最喜欢送人印章,每逢亲戚朋友生日,总要雕一个章送给人家,如果新认识一些投缘的朋友,也必定为人家刻一枚章。反倒是绘画,最为糟糕,并不是她不喜欢绘画,相反,她十分喜欢,尤其爱鉴赏品阅名画佳作。只是前人遗产太过丰富,她又太过贪心,学习的东西驳杂混乱,偏有没那个本事全都吸收,倒学了个什么都不是,真是愧对先人。
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沈欢开始毁尸灭迹,红菱她们虽然知道她有刻刀,但认为那是青染衣的遗物,不知道是她用的东西,沈欢也并不想她们发现,毕竟古代社会是十分残酷的,现在自己又一窍不通,自然要低调行事。
工作完之后的沈欢心情十分畅然,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屋看书,却突然看见从门口进来了一个少年,原本院中沉闷的气息竟为之一变,灿然瑰丽起来。
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似天工般的刀笔勾勒出流畅坚韧的线条,斜飞入鬓的浓墨俊眉,深邃幽深的清冷凤眼,挺直完美的高俊鼻梁,让人恍然入画还未等沈欢欣赏完,那少年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沈欢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真是好没出息,好歹看了一个月青染衣那样的绝色佳人,怎么一点美人抗体都没有呢!
不过看那少年的气质,就知道是世家贵族子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贵’和‘雅’,简而言之,就是不好惹。
这个少年是谁呢?来这里做什么?
还未等沈欢回过神来,红菱带着一个眉目温婉的的青衫女子走了过来。其实,人家是跟着那少年来的,只是沈欢完全忽略了。
“婢子南盈,见过姑娘。”
沈欢点点头,并不说话。这一个多月,沈欢一直塑造一种孤僻寡言的形象,当然,这是基于红菱她们对她一直都挺尊敬的,没有丝毫怠慢苛刻。如果不是这样,沈欢讨好卖乖还来不及呢。
南盈并没有对沈欢的表现有所反应,继续道:“这几日夫人身子渐渐好转,今日天气正好,想要见见姑娘。”
见她!终于到这一天了,沈欢心中的一块儿石头落了地,总归没有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却也让沈欢紧张了起来,红菱青莲她们话虽不多,却多少也透漏出一点儿消息来。
定国公陆睿与其妻薛凝玉鹣鲽情深,成亲八年,却只有一女,而陆睿非但没有纳妾,不要通房,还高调宣布永不纳妾。
好在如今薛凝玉有了一对儿双胞胎儿子,全府上下无不欢庆,同时也避免了传承危机。薛凝玉为人良善大方,名声极好,在下人中威望极高,看红菱她们的素质也可知,这女子聪慧有手段,但不是狠毒之人。
只是,越是情深,出现沈欢这种私生女,心中会越发受伤,只希望这位韩夫人,豁达高傲,不在乎她,也不屑对付她,饶她一条小命。
其实,私生女的身份还有待商榷,沈欢基本肯定自己应该不是,但是似乎整个定国公府的人都这样认为,沈欢觉得薛凝玉可能有些误会,要不然那天也不会早产。而且,哪怕不是私生女,她也是寄人篱下,万事不得不小心。
这厢,青莲拿出一件被风,为她穿上。南盈牵着她的手,带着两个小侍女,离开了疏月院。
当初入府时,沈欢没有机会观察国公府,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一路亭台楼阁,飞檐水榭,雕甍绣槛,让人应接不暇,奇花异草,假山怪石,清流水潭,让人称奇不已。处处华贵精致,蕴涵深厚,透露着世家的尊贵矜持。
七绕八拐,好一会儿才走到明轩院,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走过仪门,来到一个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走到正方门前,两个小侍女打起帘子,一位淡黄衣衫的秀丽女子从里面迎来。
“婢子南桑,见过姑娘。”看到沈欢点头,她才起身道:“夫人等了许久了,姑娘跟我来吧。”
两人帮沈欢脱掉被风,随后带她走进了东次间。
“老爷,夫人,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