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来的总是那么突然,虽然张韬早就在准备着北伐,但是对方的突然进攻还是让他有了一个极好的借口,一个可以让反对派闭嘴的借口。
虽说明朝时期汉族的尚武精神并未泯灭,但是自宋朝开始的重文轻武的风气,以及社会舆论掌握在儒家手中等现实原因,导致自土木堡之变后,社会的主流意见便是将敌人拒之于长城之外便可,换句话说在那些长江流域出身地主阶层的官员眼中,只要草原上的强盗不打过黄河就没有问题。在这种只顾眼前利益的自私想法下,明朝就这么一次次的逐渐丧失对长城以北的控制,以至于最后亡国。
张韬对这类人是恨之入骨,怎奈何自己不可能将所有的文人铲除殆尽,就算要治罪至少也要有像样的理由,只是反对北伐这么个借口实在是拿不出手。好在多尔衮很配合,主动进攻长城这个举动简直是就是送给张韬的礼物,这下不仅北伐师出有名,而且还堵住了反对派反对扩大战争的嘴。于是在一票梦想着升官发财立军功的疯子推动下,战争的机器开始疯狂的运转。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于是本以为可以在后方负责筹集军资的姜田,却被赋予了一项预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任务——修路!
“……着太子太保姜田领总后勤部、总装备部副部长衔,专司北伐后勤保障事宜,此事关乎征战将士性命,国家之危亡,不可轻慢……”喜子的公鸭嗓在姜府的院子中回响,圣旨下跪着的就是面无表情的姜田。
等打发走了喜子,姜田转回身来就看见自己老爹正捧着圣旨凝视,也不知老头在想些什么。至于家里的其他女子则离着远远的,只有孟大丫站在身边叹着气:“这军令如山,虽说是不用沙场拼命,但也不是几个月就能交差的,我看这临时加的虚衔弄不好要挂上几年了。”
“唉……”老头长叹了一声:“既然是圣上钦点,此时大婚就有些……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不用打仗了。”
姜田听了这俩人的对话,也是一脸的沉痛,其实心里却乐开了花,心说还是自己这个老乡了解自己,因为战争的需要,皇帝夺情无法完婚,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好了,虽然不能解决他和孟大丫的婚约问题,但至少是拖延了婚期。
可至少表面上还要有一番孝顺儿子的表演:“爹爹也不必担心,孩儿我不过是负责疏通道路筹措军资粮饷,待得前方捷报,普天同庆之时交卸差事便可。”
其实说是总后加总装的副部长,实际上管的事却比正经的部长还多,毕竟现有的后勤体系不能满足一支全火器化部队的消耗,更不可能满足十万大军6个月以上的远征需要。而姜田创建的全新的后勤体系只是在海军开始试运行,陆军还完全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运转。另外现阶段的道路也不符合姜田的预期,根据他和张韬私下里计算,在后勤没有重大改变的情况下,只能支撑一支2万人的纯火器部队打到阴山脚下,再往北就开始受制于补给而无法全力进攻。
很多现代的网络键盘侠们,都想当然的认为纯火器部队只要战法得当便能横扫天下,他们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支撑这种部队的后勤压力。比如朝鲜战争时期,志愿军将手中武器发挥到极限性能,部队战略战术多变且超水平发挥的前提下,也只能保证“星期攻势”。而美国人能打出范佛里特弹药量的前提,除了世界第一的生产能力之外,还仰仗于其部队编成中,有近一半的编制是后勤人员!
对此张韬是深有体会的,两辈子的征战都在受制于后勤保障。这也是他为什么极力支持姜田进行后勤改革的原因。于是现在姜大人该拿出真本事来,让所有怀疑他的人知道什么叫专业的后勤保障。而他首先要做的并不是统筹协调物资的调配,而是干一件在后世的中国让人又爱又恨的基础建设,修建一条天津大沽口途经北京至张家口高速公路!
站在一张从国防部借来的高精度地形图前,姜田用一根教鞭指着地图上的地名:“我们的后勤路线有两条,一条是经长江口将南方出产的被服与海外运来的粮食,通过海运的方式运抵大沽口,届时通过海河至北运河运抵通州上岸。另一条则是在大沽口直接转为陆运,经过我们即将修建的驰道直接送往长城脚下!”
“这……”旁听的刘宝铠挠了挠头,对于姜田的想法他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至于其他参会的相关人员,只能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姜田。
看出他们的疑惑之后,姜田冷峻的扫视着众人:“很难吗?想当年秦始皇用两年时间发三十万人修秦直道,那一路都是崇山峻岭,十几次越过黄河。现如今我们不过是在一片平地上筑路,谁要是和我说办不到,那趁早就给我脱了官服回家去吧。”
这个时候可没人敢叫苦,再说本朝的开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内心中早就明白不管自己是否能做到,反正最终都必须有个令陛下满意的结果,而现在既然有他姜大人这个高个子顶着圣命,且看看他如何修路再说。
这条路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大沽口至北京的这段,几乎就是后世的京津塘高速公路的翻版,虽然地处平原,但是土质松软沉降问题突出,并且沿途要跨越众多的河流,对桥梁的选址和施工都是不小的考验,而出了北京城向北则是京张高速的范围,到达居庸关后平地没有了,道路要在燕山山脉中穿行,其实这条线路也是古已有之,再向西北走就是后世以旅游业闻名的八达岭,沿着山谷一路向西北就是宣化,这是京畿支援长城的路线,听上去似乎困难重重,其实姜田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原有的道路上进行加宽加固,反倒是一直靠运河输送物资的北京至渤海湾这一段,并没有像样的现成道路可用。
于是在接到命令之后,姜田便派出两组人马,一组考察西北方向直至长城的官道,另一组则朝向东南方寻找尽可能便于筑路的路线,而他自己则再次扎进了京郊的科学院作坊之中。他知道先遣队肯定是用不到他这条高速公路的,这条路的意义就在于后续的大部队能否从中获得优势,要知道过了张家口可就是相对平缓一点的丘陵地带,草原上的骑兵来去如风,同样也是无险可守。所以只要打通了这条线路,江南的物资便可以最快的速度达到前线,其意义等同于秦直道。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姜大人没有头脑发热直接去填土筑路,而是在科学院的工坊中琢么着怎么改进筑路设备,他首先盯上的就是用来夯实地基的压路机:“华北最常见的碾子你们都知道吧?我要订制一个最大号的!”
姜田定制的特大号石碾子其体型是那些工匠们闻所未闻的,他们也很难理解这种一人高的石碾子是干什么用的,反正姜大人让他们雕刻出来,也不过是多费点时间的问题。但是姜大人需要的另一种东西,就让他们这些工匠有点为难了。
想当年张韬还在据守长江防线的时候,就曾经试制过水泥用于快速建设防线。但是因为材料的质量不一,现场加工的水泥质量也是参差不齐,以及施工人员对这种新材料不是很了解,所以其使用情况并不能令人满意。以至于后来很少再用到这种关键性的材料。而姜田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完善水泥的配方,并且试验出改良的新品种。
“成果怎么样?”张韬略带期盼的看着蓬头垢面的姜田。
姜大人用很长时间没修剪的指甲搔搔头皮:“很不好!我试验了所有能想到的添加物,甚至是昂贵的氧化铝,但最终只得到了耐火水泥!”
按理说能试验出一种新型水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问题在于姜田想得到的是防冻水泥……
“所以我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姜田随手将一份报告从自己的布包中掏了出来:“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冬季,现有的路面暂时不再铺设混凝土,而是碾压好路基之后等着封冻,水泥路面留待明年春天再动工,现在我们的主要困难就剩下了怎么穿越滨海那边的沼泽地。”
张韬随手翻阅了一下这份十分简略的报告,写得还真是够简单的:“仅靠现有的储存和运力,已经能保证第一阶段的作战,冻土的确能支撑一段时间,但开春后的水泥路面也十分重要,至于桥梁的问题,我建议还是搞简单高效的浮桥吧。”
“浮桥……”姜田沉思了片刻:“短时间内的确可以满足运输需要,但是从长久考量来看,山区的盘山公路与河网地带的大量永备桥梁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可是以作战需要为第一要务,升级改造的事情以后再说。”张韬算是给这件事定下了调子。
“既然如此……”姜田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我就尝试一下豆腐渣工程吧!”
施工从两个方向开始展开,张韬为姜田调集了能动用的所有工程兵,以及播专款雇佣冬荒的农民。北京以东的施工队,首要的任务就是沿着勘探队伍沿路留下的标记打下木桩设定路界,然后趁着土地还没有封冻,十万劳动力全线靠人力深挖出路两边的排水沟,然后沿着路面挖走树木焚烧枯草,确保这条道路的表面植被清理干净,然后用挖排水沟的土夯平路面的自然起伏,一个月后,当河面开始出现薄冰的时候,一条从大沽口至北京的宽达十米的道路已经初具形貌。
另一条路线则是沿着原有的官道,施工人员尽可能的撵平坑洼,然后向两边拓展路宽,最终也达到十米为止,一旦出现在山谷或沟壑中无法短时间改变线路的情况,勘探人员继续寻找最佳的路线,而施工队伍则全力修补官道,等到北京城开始飘落第一片雪花的时候,整条道路在不惜人力物力的基础上已经基本平整。
“今天的气温是多少?”站在一处浮桥搭建现场的姜田满眼血丝,但还是尽量瞪着眼睛观察着施工现场。
一个御教院借调来的学生连忙打开一个四面订着百叶窗的木头盒子,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之后扭头说道:“禀报大人,正午时分零下3度!”
姜田抬头看了看天,这小冰河的末尾也是威力无穷的,刚刚入冬还没有到二九天,大白天的竟然都已经零下3摄氏度,然后又看了看逐渐封冻的河道,还好是搭建浮桥,就算是冻上了也无妨:“传我命令,今天夜间开始,筑路人员向路面浇水,要浇得均匀,每浇一层水,便在敷上一层细土,反复如此至少三天!”
此时但凡有点常识的人就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这条冰冻的公路至少能保证两个月的时间内坚硬无比,无论什么样的马车都可以高速驰骋,就算路面有所破损,也可以及时修补。至于到了春天化冻了怎么办?现在已经没人能顾得上这个问题了。因为就在这修路的一个多月里,北边的长城边已经有一支精兵在荒原丘陵中强行军150公里,闪电般的突袭了集宁海子边(黄旗海)的蒙古部落,然后趁其他部落尚未反应之时,闪电般的攻占了北边的集宁城旧址(乌兰察布),至此这片在夏商时期就属于中原控制的土地,在土木堡之变后被明朝放弃了近两百年,现在又一次回到了中原朝廷的手中。
占领此地的意义十分重大,这意味着山西的门户大同向北获得了一个100公里宽的缓冲区,而且此地水草丰美物产丰富,仅现在可以利用的就有铜、石灰石、石墨等矿产,今后其地下埋藏的亚洲最大的萤石矿更是能为工业发展带来巨大好处,所以在先锋刚刚从宣化出动的时候,大同守军便同时向北进攻,只是因为携带辎重较多,所以才比距离更远的突击部队晚几天到达。而大同方面的部队抵达后,便开始接手防御任务建立补给站,并对突击队进行第一次补给。
除了经济上的好处之外,这次闪击战对草原的震动更大,因为冬季本就荒凉的大漠上,游牧部落大多都停止迁徙,全靠着储藏的草料喂养牲畜准备挨过寒冬,来年开春再逐水草而居。谁也没想到南边的汉人会在这个季节发动攻击,因为照常理来说,他们没南下抢劫就已经算是太平年景了。
这两年长城边因为开放互市双方的物资往来逐年增大,牧民已经能在入冬前宰杀老弱的牲畜和南边换取必要的粮食、茶叶、食盐。虽然交换比不一定很合适,但至少能挺过冬天而不至于非抢劫不可,至于窜入草原的鞑子偶尔打打秋风抢劫牲畜、女人,他们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能力反抗。好在鞑子人少,不一定会抢到自己的头上,所以最早互市的部落大多向长城边移动,以换取相对多的物资和安全保障。
如今集宁海子周边就有两个大的部落,总人数至少也有三万人,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万多汉人骑兵竟然在天寒地冻的山沟里,几天强行军三、四百里直接杀到了眼前,当部落的男人们骑上马张开弓稀稀落落的汇聚到敌人面前,刚刚勉强集结起来的队伍却被对方的气势所慑,根本不敢催马向好保护自己的女人和牲口。
在他们面前黑压压的一万骑兵静默无声,骑士们身上的雪花已经结成厚厚的甲壳,这群如鬼魅般在寒夜中横穿荒原的战士,此刻也如同幽灵一样审视着自己面前的绊脚石,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犹如一块巨石压得蒙古骑手们喘不过气来。他们只能被称为骑手而不是骑兵,早已没有祖先骁勇的男人们就算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只将鞑子驱赶了大半个中国的无敌之军,两股之间已经不可控制的战战发抖。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也跑不了,唯一的生机就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至少在面子上还保持着汉人标榜的仁德。
蒙古两个部落的头人嘀咕了一番,然后派出一个看上去非常壮实且会说汉语的骑手越众上前:“长生天保佑,敢问对面的大军,路过此地有何贵干?若是急着赶路,我们这里也有美酒解渴!若是想做无本的买卖,草原上的勇士们也奉陪到底。”
这话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其实已经是色厉内荏,只见汉军这边一名骑士悠闲的催马上前朗声答道:“蒙古诸部久沐我朝恩典,原本可相安无事,但你们胆敢让满鞑过境偷袭中华,吾皇震怒!我军奉命收复阴山以南之地,尔等要战便战,要走便走,若是留下需尊吾皇号令守中华律法,不再听命于满鞑,何去何从给你们一个时辰自行决断吧!”
这是张韬和姜田共同定下的策略,打出找多尔衮寻仇的旗号,留下当顺民可以,要走也不拦着,为的就是分化蒙古诸部,比如科尔沁这种被绑在满清的战车上下不来的,本来和其他部落的冲突就不少,利用他们自己的矛盾逐步瓦解草原上的反抗势力,再树立几个亲华的典型,让他们的穷亲戚们看看当中华子民有优越,顺便还能减少部队作战次数和弹药消耗。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在集宁海子封冻的岸边,两千宁死不降的蒙古“勇士”们,还没靠近到骑兵弓的射程,就被新式马枪攒射的片甲不留,哪怕机灵的想催马逃跑都没能跑出多远就被打死,剩下的蒙古人不管是什么部落的都只能选择投降。
这场战斗也因为一些选择离开的牧民而传遍草原,如果说满清比蒙古厉害,是因为对方敢打敢拼还有装备精良,那么现在的中原汉军则在战力上凌驾于草原之上,莫说是射程最多不超过50米的骑兵弓,就是可射150米的步兵弓都不可能在射程上获得一点优势,杀伤力更是不可能和最新的骑枪相提并论,那种在一百米上靠弹药编织的无形墙壁,让所有自认为骁勇的骑手都只能撞个粉身碎骨。更可怕的是这场一边倒的屠杀中,中华的骑兵自始至终都没催动自己的坐骑,只是下马在阵前立了松散的几条横列,而后就是不停的装弹射击……
这时一场用于立威的战斗,指挥官不仅没有限制弹药的用量,同时还任由不愿投降的牧民离开,只是限制每个人最多只能带20只牛羊这个上限,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是防止剩余的牧民拼死抵抗,让他们还有个活下去的希望,这才能深入大漠宣传中华朝的仁义与军威。另一个目的也是有意的削减牧民数量,防止因自己人数少而在支援到达前出现变数。
而当大同方面军到达集宁城旧址的时候,这一片地区就只剩下不到一万蒙古老弱,与总数达3万的大同军一比,实在是不可能掀起多大的浪花了。而修整了几天并且派侦察兵搜索了附近地形之后,突击队再次集结开始沿着大黑河河谷向着西方高速奔袭。这次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就是中国北方另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归化!(呼和浩特一部)
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完全没有突袭集宁时的出其不意,所以等待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场硬仗,同时此刻的归化城还有城墙可用,仅凭一万没有多少攻坚能力的骑兵实在是力有未逮,如何攻破有土默特部把守的坚城就成了首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