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田一直认为私立教育可以做为公立教育的有效补充,但张韬在听闻后世的一些实事之后,坚决认为教育必须全部国有,不能在教育阵地上留下隐患。
这也是姜田和张韬的分歧之一,只是并没有水火不容的严重矛盾,因为姜田也知道私立教育不仅会在学生的思想道德上留下漏洞,同时也容易产生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均。
所以他对于国子监兼并了自己的私塾并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虽然他有足够的手段避免那些问题,但还是觉得在现有的条件下。只能用这种以身作则的方式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到了天津卫之后,姜田的身份变了,对教学的要求自然也就跟着一起改变。从前着重培养学术人才,变成了普及基础教并教授应用型人才,毕竟现在的工商业对科学知识的要求并不高。
正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姜田也逐渐理解了张韬的想法,但理解并不代表认同。尤其是对于国子监糟糕的学术素养去管理那些私塾教出来学生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外行指挥内行的笑话。
以前姜田还在求学的时候,总能听到社会上各种吐槽教育体制的言论,比如唯分数论啦、比如课题选择论资排辈啦、行政干预学术啦诸如此类的警句很多。但却很少听到大学的教职人员们担忧学术研究的功利化。
正因为教授们本身就很功利,所以踏实研究基础科学的人才少了,满世界拉关系、跑课题、拼论文、评职称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有人感叹说,现在大学毕业生越来越多,但是大学里的大师越来越少。
以前的姜田对这个说法也是深以为然,直到现在却对此有了不同的看法。毕竟他现在也是一名教育工作者,结合现实的需要,哪怕他对基础研究缺失的影响有多么深刻的认识,也不能放弃现有的速成式教育。
就比如说现在的那些作坊里,对掌握小学文化的人需求最大,因为也只有具备这样的文化水准,才能看懂新机器的说明书,或是能一次性听明白厂家的讲解。而那些被派来讲解机机器调试安装的技术人员,大多也只具备速成扫盲班里的初小水平。
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你非要让所有人按部就班的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是不是就显得很官僚和矫情?现实中也的确是这样,所以姜田只能祭出后世的另一套教育体系——职业教育。
只能算是学过几天私塾的半文盲,被姜田忽悠进了所谓职业培训班,并且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大量进行填鸭式的教学,强行灌输了阿拉伯数字和基本的科普教育之后,就发放了一张结业证书欢天喜地的毕业了。
这要是放在后世,哪怕是专门骗钱的那些所谓的民间教育机构,都不能这样敷衍了事,否则分分钟被人举报。可是在这个时空的天津卫,毕业的学生们不仅成了抢手的香饽饽,而且培训班的教学质量还被人交口称赞。
“这个教材”宋懿一目十行的翻看着教科书,无论是纸张的质量还是内容的质量,都实在是不敢恭维。
“以你的水平来看,的确是很简单,但是要考虑到这些速成人员既没有秀才的国学功底,也没有基本的科学概念,只能是用这种缩水的东西拔苗助长。”
眼见姜田自己给职业教育定了性,宋懿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念一想,如此急功近利会不会影响真正的人才上进?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埋没了人才。
其实这些拿到短期培训证书的人,若是有心上进还是可以继续深造的,就像后世的那些成人教育和职业资格证书一样。入门级别的几乎花点钱就能拿到,可你要想获得更高级别的证书,只会越来越难,含金量也是越来越高。
经过几期培训之后,还是真有那一心向学的来打听进修班的章程,只是姜田现在的师资力量都已经捉襟见肘了,这种扫盲兼职业培训的老师,很多就是上一届成绩较好的学生。
“国考班才是重中之重,有限的力量必须向这里倾斜!试问若是一群不懂工商业的人对诸位指手画脚你们可还有心在此地开设工厂、商铺?”
在一次例行的通气会上,商人代表例行的对培训班数量太少表示了不满,其实这些人也没指望能和官府抢人,只是例行的发发牢骚,所以一切都是例行的。但他们又不能不说,因为这些先吃到螃蟹的人,比那些后知后觉的更能发现各种商机,但很多时候却被人才和产能卡了脖子。
以前姜田总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但没人知道什么是科学技术,更不明白什么是生产力。现在通过自己的亲身实践,天津卫上上下下都对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有了切实的感受。
比如刚刚投产的国营纺织厂,因为使用了新型纺纱机和织布机,效率是传统机器的好几倍,一个人能顶过去五个人用,要不是因为新机器还不够完善,没事总闹点小故障,否则传统的纺织作坊都能被它挤垮,当这个厂子报出自己一天织布的匹数之后,可是在布商圈子里引发了轰动的。
也不是没人打过新机器的主意,但是纺织厂只接受参股不卖机器,而且官方股本必须还是多数,所以很多人根本挤不进来。就算能买到新机器,也找不到能熟练操作和排除小故障的工人。
这些资本家们精明的很,虽然机器贵工人的工资也高,但一台机器是原先的五倍效率,工资和成本却只有以前的三、四倍,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比以前赚得多。而普通人家也吃惊于掌握了新的职业技能之后,工资竟然有了质的飞越,眼见那些拿着培训文凭的家伙一个月能赚十几、二十圆钱回家,不少人也就不着急让自家的半大小子送进某个铺子里当学徒了,打听职业培训报名的人越来越多。
至于岁数小的,则干脆高高兴兴的送进官办的小学,指望着将来就算考不上公务员,也能比那些培训班里出来的有前途。然后姜田又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那就是将来考虑在扩建的纺织厂里,增添全都是女性干活的车间,理由是纺织本来就是女人的专长。
这下令那些没有适龄男孩的家庭也看到了希望,同时也让不少资本家发觉了新的人力资源,其实他们不是不知道用女工织布,只是碍于这个时代的礼教束缚,没人敢于第一个打破传统规则。但天津卫的人已经被各种高收入的工作吊足了胃口,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达到那些用工要求,至于礼教嘛还是赚钱最重要,反正厂子里要是都由女工干活,也没什么好指责男女授受不亲的。
这样一来,不少家中只有女孩的父母,对送女儿上小学也就没那么抵触了,甚至如果能有个小学文凭,就是找婆家嫁人都能要个体面的彩礼,毕竟若是能进入工厂上班,收入可着实令人眼红。
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白莲教的几位女性一踏上天津地界,就发现此处虽然还是中原的城镇,却人人都精神亢奋的言必谈改革、经商,每天一早就有大量的青壮三五成群的走出家门上工,大姑娘、小媳妇的不是在家中接点零碎的活计补贴家用,就是跑到工地、工厂之类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浆洗、做饭的零工,整个白天村镇里除了一些老人和稚童外,就看不见闲人,也就是偶尔能看见一两个懒洋洋的乞丐。、
一开始他们还是很警惕这些乞丐的,毕竟在一个只要工作就能吃饱饭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乞丐?但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大多是以前丐帮的小头目,这些人惯是好吃懒做,自然受不了给人打工的苦。
那位年龄不大的圣姑坐在屋子正中,两边分别站立着潜伏在天津的主要人员
尤其以那个叫刘护法的人位置靠前。可屋子里的人现在都没心情嫉妒他的地位,因为这工作开展缓慢也是他这个领导的责任。
“刘护法,这么说来我教的仙音是传不到这些愚民的耳朵里了?”
圣姑询问,哪怕这丫头的岁数比自己孙女还小,这位刘护法也还是不敢怠慢的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回到:“禀圣姑,我教的弟兄这几个月也算尽心竭力,可这天津卫早已不是当初的天津卫了,城里的军户仗着有内城的房产,单单是卖房或是出租都有丰厚的收入,而且这些人也对我教多有警觉。这外面新城的人就更是一门心思的赚钱,哪怕弟兄们跟他们一起上工,时不时的挑逗他们对官府的不满,都没几个人响应,前几日那个公审之后,就更没人理会咱们的教义了”
哪怕是那个一直想抢班夺权早早就跑到圣姑这里表忠心的年轻人,此时也只能装聋作哑的不说话,因为他知道如果借机扳倒刘护法,这传教的重任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圣姑皱着眉头:“既然青壮一时半刻没这个福分聆听仙音,那村子里的老人孩子总该有机会吧?”
说到此处刘护法只得无奈的苦笑:“断无可能!”
“为何?”圣姑开始糊涂了。
“圣姑有所不知,初起时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可哪知这天津卫的地面上,竟是上到七八十的老者,下到五六岁的稚童,连一个闲人都找不到”
随着他的讲解,初来乍到的圣姑一行人才算是搞明白了,什么叫“万恶”的官府。对于他们这种隐藏在暗处的人,最有效的对付手段就是发动群众使其孤立甚至是鹤立鸡群,这样他们就不能隐藏在群众中间。
天津现在处于劳动力严重短缺的情况下,原先还有人高喊着“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反对废漕改海,现在他们嘴中那些所谓的百万漕工,周边能来的已经全在工地上干活了。就是短时间来不了的,也靠漕工圈子里口口相传的渠道,将天津高薪招人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即便是这样许多零散的工作还是招不到人。
想当初在明末,整个中原地区曾经有过一次较大规模的鼠疫爆发,华北地区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正是因为多种原因交叠,最后才导致李自成能攻陷北京。再加上战乱导致的人口流失,百万漕工集体转业也不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流动人员一旦扎堆,就很有可能导致一些地区性的疾病跨界流行。所以对此次瘟疫大流行,稍微上一点年纪的人大多心有余悸。做为知道一些现代防疫知识的张韬,北伐之前就制定过详细的防疫手册。
姜田看过这本堪称划时代的防疫指导文件,也问过张韬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传染病知识的,结果张皇帝的答案让姜田有点意想不到:“想当初美国鬼子在朝鲜扔细菌弹,我们可是从上到下天天学习防疫知识!”
当姜田发动不能进行重体力劳动的老人和残疾人,进行包干包片的灭鼠灭蝇,清扫道路垃圾以及翻修排水沟的时候,许多人其实并不对此感到意外。而这种比较耗时工资却不高的活,却正好将这些老弱病残给利用了起来。
本来在明朝的时候,是有关于照顾鳏寡孤独等弱势群体的福利制度的,可是除了部分经济发达的地区还名义上保留着这个职能之外,大多数的地方早在明朝中期就没人执行了。所以此时的天津卫里,没人觉得会有免费的午餐,反倒是这种以工代赈的形式更能让人打消疑虑。
还能干活的老人找不到,而那些五六岁的孩子也没闲着,他们都被父母和长辈给送进了学校,除了看到有文化就连打工都能多赚钱之外,每天中午一顿的免费午餐也实实在在的吸引着这些家长。再说既然连女人都能找到力所能及的活计挣一份钱,自然也就没时间在家照看孩子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家长还嫌初小只上三年时间定的有点短,至于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继续升学,他们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这种能识文断字的孩子,任何一个商号都抢着要,哪怕不是学习的材料,也能早早的当个学徒去了。
听刘护法讲完了本地的情况,那些刚到此地的白莲教众人不由得沉默了起来,这真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只要能用来造反的人都被姜田给网罗走了,关键是跟着姜田混能有钱拿,而他们白莲教可是要信徒掏钱才能运转的。
那位年纪不大的圣姑还是不死心,眉头一皱直接质问到:“那行医问药驱鬼辟邪呢?本地的富户就没有主动投效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刘护法哭的心都有,你当他们这些读过书的地主是那么好糊弄的,自己当初不就是因为看出天下大乱,才不得已兵行险着主动拿着家产换了个护法的身份,虽说躲过了改朝换代的天下大乱,可现在看到新朝新气象,再想想自己上了贼船下不来,真是悔不当初啊!
刘护法还没说话,那个一直上蹿下跳的年轻书生却咬牙切齿的接了口:“也不知道那姜田是哪路的小鬼,处处和我们作对。先是在城里开了个药房,这药房不仅给看病,还总派一些个学徒的到乡下来问诊赊药,搞得那些愚夫愚妇们感激涕零不说,来咱们这里问药的人简直少的可怜!”
其实这就是他的无知了,将好好的一个医院当成了药房。至于赊药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免费送没那么多钱,而且看病的还都是一些手艺比较潮的实习大夫,所以真要是因为吃错了药发生了医疗事故,也就名正言顺的不收钱了,好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医院的治愈率没有太高的奢求,倒是很少出现医闹的现象。
那位年轻的书生因为自己认知的局限,没想到利用医疗事故搞坏医患关系,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姜田走运,不过刘护法知道他之所以会站出来主动陈情,并不是要为自己开脱,而是想表现一下自己有多努力,好在圣姑面前博得同情。
他在心里作为一个读过书的文人,其实对这个年轻人是看不起的,因为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个文士的打扮,却不是因为时局所困不得不加入白莲教的,而是一个十足的想利用白莲教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野心家。再说自己好歹也有个秀才的功名,这个小子却只是个童生,有什么资格和自己的比肩!
想到这里刘护法结果话头继续说:“不仅如此,那姜田还有个叫赵直的徒弟,这小子天天在运河码头或是集市上摆摊说相声,也不知那姜田是如何知晓了一些秘密,让他的徒弟在相声里,编排着将一些抓鬼驱魔的法术都给破了,搞得我们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
跳大神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像油锅里捞钱、桃木剑刺个草扎的小人能刺出血来之类的,后世网络上随便搜搜就能告诉你其中的原理,当初姜田曾好奇的搜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和张韬一交流,发现他知道的也不少,再一打听才知道,感情当年刚建国,打击之类的白莲余孽时,就曾经系统性的破解过他们的手段。
听到这里,那个圣姑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可是在那穷乡僻壤待不下去了才跑来的,要是不能发展新的信徒,最后只能被被江湖上其他的同行给吃掉,不过她马上就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