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亚齐那里拿到王允的电话,沈灼打了电话到警察局。而后点开那串号码,按下拨通键。
听筒里“嘟嘟”的声音如心脏跳动时的声音,在嘟声停止,那边人接通,传来“喂”的一声时,沈灼的心跳也好像停了一样——
但是很奇怪,她开口时,竟然应对自如。
她说:“你好,是王允先生么?”
“嗯,是啊,你是哪位?”
“……张先生拿了我的一下画给你看过。”
王允立刻道:“哦哦,原来是沈小姐!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你的画我看过了,我觉得很有市场价值!怎么了?您是要跟我合同么?”
“是的……不知道王先生现在还做不做画廊生意了?”
“啊,画廊生意我是不干了!但是我这边还有跟一些投资公司有来往。沈小姐需要的话,不如到武城一趟,我可以介绍一些公司的老板跟你认识!”
“去武城恐怕不行,我现在身体不方便。”
“这样啊……那就可惜了,因为我现在正在从这一茬中间出来,过段时间恐怕要做别的生意,就没空拐回头来做这个了。”
“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王允道:“不过也很高兴能和沈小姐认识,以后沈小姐要是来武城,可以见一面,交个朋友。”
沈灼道:“其实王先生在北城的时候,我们见过的,也算是半个朋友吧。”
王允讶异:“真的么?张先生只跟我说了沈小姐的贵姓,却没道出全名,不知道沈小姐是哪家画廊的人?”
沈灼一字一句道:“迟川画廊的沈灼。王先生,您是不是还记得我?”
电话那边空暇的时间让整个气氛紧张了起来。
隔着千里,沈灼似乎能通过听筒感受到那边,那人瑟缩的嘴唇和紧张的神情。他吞吞吐吐道:“沈……沈灼?您是……谭太太?”
沈灼道:“这算是我的一个身份。但是王先生,您不是更应该在意我说,我是迟川画廊的?”
王允一顿,立刻换了种口气说:“这……啊我记起来了,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过合作啊?好像是的……沈、沈小姐,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灼道:“你别紧张,王先生,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王允不应。
沈灼冷酷道:“王允,当初是谁指使你来欺骗迟川画廊的?”
王允嗫嚅着说:“啊?沈小姐,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什么欺骗?”
沈灼仍是问:“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王允说不出来,只求饶:“沈小姐,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您,但我是要靠别人吃饭的,我说出来就是自砸饭碗!我知道您现在已经不是一般人了,我也惹不起,但是我求求您了好么?先前我做的事儿我会承担责任的,我绝对不跑了!但是我实在不敢说呀!”
沈灼的心已经冷个彻底,她轻轻说:“好,那你就去承担责任吧!”
她算着时间,如果警察那边速度够快,这两天就有消息。而警察那边得到她给的消息,肯定最先联系的是当时报警的诸跃然。
果然,没过一会儿,诸跃然的名字就出现在屏幕上。
可是沈灼很累,她一点都不想接电话。
她躺在床上,手里捏着电话,一下一下感受着电话的震动,始终未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窗外的天空已经变得漆黑。雨停,深夏蝉鸣,屋外热闹,人心却冷。
房间里的冷气不能开太久,刘姐要定时过来看一下温度。
到晚饭时间,刘姐调了温度,叫沈灼吃饭。
沈灼翻了个身,转过去看着刘姐,刘姐看她表情呆滞,脸色泛白,吓得忙上去摸她的额头。
沈灼哑着声音开口说:“我没事。”
额头不烫,也不凉,可这气色,怎么能说没事呢?
刘姐慌慌张张的样子,沈灼看着莫名烦躁。她拿开刘姐的手,把床边的薄毯拉到身上,“我不想吃晚饭了,刘姐……你先出去吧,我睡一下。”
刘姐捏捏手,应了声好。出了门,就打电话给谭思古。
谭思古本就在回家的路上了,听到消息,提了车速,没一会儿就到了楼下。
他进门时,沈灼还躺在床上,她很清醒,清醒到,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能清晰地数到他的呼吸声……从门口到床边,他迈了四步就到她身边。
身后传来热量,来自他身上的。
沈灼在不受意志控制下,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哪怕那是带着外界混杂味道的身体,她也觉得好闻——
谭思古靠近她,轻声叫了她的名字。和刘姐一样,他伸出手掌,摸向她的额头,而后缓缓抽回。沈灼听到他的叹息声。
“是不是不舒服?”
他没有得到回应。
谭思古心烦意燥,不知不是不是从外面回来时带了燥热,可是明明刚刚下了雨,热气早被驱散。
他翻过去,在沈灼面向的方向躺下来,手臂支起来,撑住身体。再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不吃饭?”
夜灯下,沈灼垂下的睫毛闪烁了下,她动了动,身子往后挪了一下。
谭思古跟着,往她那里,又恢复了方才的距离。
沈灼再退一下,他跟上——
她身子重,挪一下,费好些力气,干脆也不动了。
谭思古手臂伸过来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样,把这些天的错都说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公司确实有事,但我能处理,所以也不需要你跟着担心。可我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这是怎么了?是真的不舒服还是生气了?如果不舒服,我就叫医生,如果是生气呢,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让你生气。”
谭思古说着说着,就听到怀里传来啜泣的声音。
他以为听错了,直到胸口有湿热的感觉,他低头,看到沈灼咬着手指,在哭。
心里鼓动的燥热更是放肆起来,他甚至突然失了以往养成的自若,这一会儿,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什么都有!
他越说,沈灼越觉得难受,她紧紧咬住手指,指甲被咬碎了,扎着她下唇的软肉。
她歇力克制自己,可是没用,所有的防备,都在他面前被击溃。
谭思古捧起她的脸,“沈灼,你怎么了?”
沈灼打了个嗝,瞪着他。
谭思古微微蹙眉。
“谭思古……”她嘶哑着声音,问他,“你爱我么?”
谭思古一顿,“你怎么了?”
沈灼推开他:“你说啊,你到底爱不爱我?”
谭思古拉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眼睑发红。
沈灼挣开他,挥拳砸在他身上,一下不够,接连好几下,砸得他闷哼。
谭思古张张口,她却吼道:“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结婚?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使手段拆散我们?”
空调的风呼呼吹着,房间里的温度一下降了很多冷。
冷得人瑟瑟发抖。
她在质问他,为什么拆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