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简安吃力地将一个小矮凳拖到床边,踮着脚爬上去,总算凑到秦疏面前。他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十分担心地问道:“怎么大爹爹一回来,你就生病了呢?”
秦疏躺在被窝里,闻言眨了眨眼,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体力未免不济,纵然易缜顾虑到他的身体,并未多要,但两人皆是情热,光那一次也将人折腾得不行。他累极了睡过去,今天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身下的被褥床单也都是换过的了。
虽然易缜将善后事宜做得滴水不漏,将他照顾得周到妥贴,不过那毕竟是表面工夫,昨天那一场欢好实在太过激烈了些。哪怕秦疏现在还能够全须全尾地躺在这儿,但全身骨头都像被拆散再拼起来的一样,骨骨节节没有一处不酥软酸疼的。这时候想要起身下床,并且行动如常,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勉为其难了。
加上秦疏自己也颇有点做贼心虚,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他脸皮一直都薄,更没好意思出去了。想了一阵,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这一睡便破天荒地睡到日上三竿,别人还不觉着什么,小家伙却觉查出不对劲来,急匆匆的跑来了。
易缜倒是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
简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付不刨根问底就誓不罢休的样子。秦疏不回答他,他就把目光询问地转到易缜身上来:“大爹爹,爹爹为什么生病?”
易缜笑了笑,话是对着简安说的,一双眼却向秦疏看去,目光中大有深意:“积劳成疾。”
“积劳成疾?”小家伙听不明白了。
易缜笑眯眯地对他解释道:“意思就是太累了,所以生病了。”
秦疏恨得牙痒,十分想跳起来抽他两下。
“哦,懂了。”小家伙搔了搔头。幸好没再往下问。
易缜又道:“你爹爹缺乏煅练,日后应该多运动运动。”
秦疏只恨不能手边就有只臭袜子,立时能拿来堵了他的嘴。
更不料小家伙听了,点点头表示深以为然:“爹爹,你要多运动了。要像简安一样,多跑多跳,才能吃一大碗饭,长得胖胖的,不生病。”说着还怕秦疏不信,一手挽起袖子,露出肉嘟嘟的小嫩藕似的胳膊给秦疏看。
秦疏现在打心眼里就不想再搭理他,支支吾吾地嗯了两声,算是回答。翻了个身拿背朝着他。
“爹爹。”小家伙眼睛贼亮,指着他的脖子惊讶道:“你叫蚊子给咬了?好大的一个包。”说罢又奇怪道:“可是,这几天明明没有蚊子嘛。都没有咬简安……”
秦疏连忙捉紧了领口,生怕他还要拉开衣领来瞧瞧。恨恨道:“谁说没有,昨天这儿就有只大蚊子。”
“大蚊子在哪儿?”简安连忙左右张望,伸胳膊撸袖子的。“我打它。”
秦疏恼这小家伙怎么就尽揪着些叫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不放,哼了一声,对简安的讨好并不领情。
易缜哈哈大笑,把摸不着头脑的简安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简安这么厉害,大蚊子早吓跑了。”
“你今天就好好睡吧。桌上有粥,等会要是凉了,记得热过以后再吃。”逗了逗怀里的小家伙,他单手抱着简安,另一手给他拉了拉被子,又想起一件事情,轻声道:“光家里省下那点口粮,也帮不了几个人,该吃的时候还得吃,简安正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
秦疏先不说话,过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没饿着他,是他比较能吃。”
易缜知道他这么做的顾虑,是怕这许多灾民断了粮,若是到了要饿死人的地步,恐生哗变动乱。想想这十余日自己不在,他一个人有多担惊受怕,还能任着本能中的担当主动负起这许多责任来,其中压力之大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虽然秦疏什么都没有说,易缜光想一想仍觉得心疼。
闻言笑了笑,也不揭破他的用心。轻声道:“你不必担心,你之前筹集的那些粮食,已够应付眼前的局面,我们这儿又实在偏僻,灾民多半往大郡而去,不会有太多人聚集过来。而且这样的事情,朝廷必然重视,不用太长时间,必有款项下拨。”他抚了抚秦疏的头发,认真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秦疏脸微微一红,半天才支吾着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看来是我拘束了。”易缜笑道。“我这就出去看看,要不要把简安留在这儿给你做伴?”
秦疏这时候可不待见这个问东问本的好奇宝宝,连连挥手道:“不用,抱出去抱出去。”也不管简安十分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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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缜所说不差,凭着之前强借来的那些粮食,基本上解决了灾民的问题。而朝廷的支援也来得很快。
此次地震波及十一个州县,丰台因为连日暴雨,灾情要比别的地方严重一些,但胜在处置得当,朝廷的赈灾十分及时,不出一个月,调拨的钱粮医药等物资就已经抵达各地,地方上的局面也就得到控制。
那些聚集起来的灾民安下心来,大多数人都兴起思乡之念。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虽有朝廷发放的衣被,谁也不愿再留在这里挨冻,在领到米粮种子及一部分抚恤之后,也纷纷返回乡里,总还是自己的家住起来踏实。
丰台县也是一样的情形,人们从哀痛和恐慌里回过神来。这日子还得过下去。灾民们返乡的返乡,那些倒塌的房屋该修的修,该拆的拆。该迁的迁,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不少人家都没了亲人,这一年的春节就比不得往年过年的喜庆,老百姓们草草过了个新年。终于迎来了又一岁的草木枯荣。
日月荏苒里,光阴悠忽而过。转眼间也是仲春时分。正是满山桃花开遍的时候,易缜迎来了李明海这个不速之客。
说起来,李明海做为这次视查灾期的抚镇大员,倒是一直在附近几个州县之间往返,只是一直没有机缘到过丰台。
他把这差事办得不错,各地灾后的处置安抚妥帖周当,少不了有他的一份汗马功劳。只是听说他年前就回京复命去了。谁知没过了两个月,他又从京里跑回来。
他虽然不声不响地来到丰台,但易缜却觉着他这一行人有些古怪,随从是宫中禁军也还可以看做是圣恩隆眷,保证他一路上安危,不为毛贼所扰。但他身边两个人却看着有些眼熟。易缜仔细一辩认,果然都是旧相识,其中一人正是当日受他所托照应秦疏的那名老太医,至于另一名,虽不算是熟悉。也认得大致是太医院中排得上号的人。
就算李明海再怎么受青帝看重,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得到御赐两名太医随行这么大的谱儿。
若是要易缜相信他这次真的就只是十分单纯的路过,那也未免有些勉强了。
李明海见他朝两名大夫多看了两眼,再看他表情,知道他必然记得这两人,就是换了身裳也不顶事。当下摸着鼻子干干笑了两声,说道:“侯爷在这僻壤之中,皇上十分挂念,这次让我带了两位老先生,也为了顺道给侯爷叩安。”
“这还要多谢陛下厚爱。”易缜笑道,已经猜到李明海必然还有其它话,转念一想秦疏最近几个月一直断断续续的咳,让这两人瞧瞧也是好的。
当下吩咐带两名太医却看看秦疏,自己引了李明海去一旁书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