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繁星离开县城后,一直担心姑姑一个人在县城太孤独。那天随丁韵来的时候,姑姑红着眼圈送了老远。陶星玲一方面为繁星开心,一方面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养了繁星这么多年,她亲妈一出现,自己……多少心里有些落差,也会暗自比较一下,也会失落。繁星一再向她保证很快会回去,并且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
繁星说,尧征还是不理她。
陶星玲劝她,哪有一种感情是轻而易举的,尧征那么要面子,你把人家撂一边三年,现在说回来就回来,回来就让人家待你像从前那样,怎么可能?不是只有女人需要安全感,男人也需要。没有付出哪里来的收获?
要让繁星放弃,繁星肯定也不会愿意。
和煦的阳光照进连家院子中,一阵略带寒意的清风徐徐地吹动树叶。繁星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因为阳光温暖而有些睡意的连敬身上。
细微的动作,连敬还是清醒了。和蔼地笑看着繁星,浑厚的声音里有些沧桑的味道,“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太阳是暖的,风是冷的。”繁星现在再见着丁韵与连敬时,行为举止便不像之前那般局促了。何况两人对她的心理是极其照顾的。此时她自然地坐在一旁边长椅上。陪同连敬晒太阳。
“繁星啊。”连敬语重深长地喊了一句,她一直不喜欢别人喊她连星。
“嗯?”
“这些天,住得还习惯吗?”
繁星没有吱声,点点头。她在哪里都习惯。
连敬默了默,再次开口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跟爸……我说。”在她未喊他爸爸之前,他也不好意思以爸爸自居,让她在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甚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了几年,他这个作父亲的都不知道。上次他还见了她一面,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在意到她。结果自己生命垂危,她无怨地为自己付出。要说,她这个女儿竟比父母做得好,做得大度。
“嗯。”繁星点头。
连敬望着繁星,竟在她的面相中既看到了丁韵的样子也看到了类似自己的感觉,这种浑然天成的结合让他说不上来是怎么的一种情感,莫名的生出感谢上苍之意,生命竟是如此奇迹般的延续,同时又觉得遗憾,他对不起丁韵,也缺席了繁星的成长,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事业再怎么成功终究在情感上亏欠了,他宁愿要一个家。
“繁星,如果觉得住在这里不习惯,想住哪里都可以,只要看中了咱们就买下来。觉得和你姑姑分开不习惯,那咱就把姑姑接过来,可好?你喜欢尧征,那就喜欢。你想做什么,我跟你妈妈都不会反对,连家是你的家,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和我说不方便,你和你小姑连夕说,跟你妈妈丁韵说,别委屈了自己,可好?”他没当过爸爸,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称职的爸爸,他能做的就是满足女儿的一切需求,哪怕付出生命。
繁星记得小学时有篇课外阅读说,爸爸是棵大树,爸爸是最坚实的堡垒,爸爸是温暖的太阳,爸爸永远会无条件地爱护着子女们,此时,她都感受到了,她信了。
繁星被温暖的想流泪,硬着脖子点头,“好。”
对于繁星的成长,他和丁韵都不知道怎么才弥补,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会遗憾与难过的事情。同样的,现在他们仍然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却竭尽全力想要爱护她。
人生让缺憾少一点,让情感丰富一点。
繁星不管是与连敬还是丁韵的关系,都在平淡的生活逐渐改善,日益亲密。唯独与尧征不见起色。
因为连敬身体有恙,在吃喝用度方面也都十分小心,繁星照顾人照顾习惯了,对于连敬的吃喝自己的也闷不吭声地包揽了,每天早上起来做些清淡的小粥小菜的,等着连敬起床,中午晚上也会亲力亲为。
也因此,尧征也享了口福。
这天,中午刚下班,前台小姑娘递给吴佳一个手提袋,说是一个漂亮姑娘要交给总经理的。
吴佳狐疑地望着,一个精美的手提袋,里面方方正正的包装盒,盒子里是什么?他也不敢看,说不定是爱慕者送的礼品或者情趣内衣?
拎着上来交给了尧征。
正好赶上中午下班,尧征瞥了一眼,懒懒地问:“谁送的?”
“说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吴佳答。
“扔了。”
吴佳再次拎起来,用手摸了摸盒子说:“还是热的呢。会不会是天天跟着总经理的那姑娘?”说着准备出去扔了。
尧征再次抬眸望了一眼,冷声说:“放下,你出去吧。”
“……”
待吴佳走出去后,尧征赶紧一层层打开,嘴里还嘟囔着:“包这么严实也不嫌费事。”一层剥开之后,入目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三层饭盒,上面还镶着一古代人一家在树下吃饭的图样。
尧征接着一层层打开饭盒,共三层,一层是香喷喷的米饭,加了半块鸡蛋,一层是灌汤包,有序的排列着,旁边有个两个小格子,小格子上面还盖着小盖子,里面放着醋和辣椒油。再一层是红烧鸡块、莴苣辣椒炒木耳。刚一打开饭盒的盖子就香满四溢,光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尧征此刻也管不了其他了,拿着勺子筷子就开吃,吃了两口就赞叹不已,“厨艺越来越好了。”
不一会儿又说:“臭丫头,怎么不知道放点香菜。”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苦逼的三年单身生活,边吃边有些哽咽的咕哝:“臭丫头,别以为送点吃的,我就原谅你了,想都别想!”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中午吴佳都会拎个手提袋在上来。有时候才十一点,尧征就开始盼望了。
今天尧征突然不开车了,步行上班。
尧征上身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衫,灰色的棉质长裤。分外的清爽帅气,面带笑容地走在上班的路上,梧桐树下,格子路面上。
就在不远处,一个身影吃力地紧跟其后,身影后面又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不时打电话汇报:“连小姐一直在跟着。没有上前说话,不对,现在跑上去了……”
只见繁星气喘吁吁的上前,抓着尧征的衣袖,“阿征,你走慢点,我走不动了。”她一直从家跟着他,走了快一个小时,不停走不停走。
尧征慢慢地抽回衣袖,掸了掸,收起刚刚的笑容,“连小姐,您不用跟着我。”说话间目光扫过她的高跟鞋,暗骂,“穿什么高跟鞋,之前不都是穿平跟的吗?哟,还穿这么高。”
“阿征,你别这样,好不好?”繁星声音软软地,又累又委屈,脸红扑扑的,可爱又可疼的。再多瞧一眼,尧征就不攻自破了。
尧征将头一偏,双手插进裤兜,不看她说:“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了。”说着抬步继续走。
“阿征,阿征。”繁星继续跟。
尧征走得更快了。
繁星几乎是跑着上前的,气喘着说:“阿征,我想请你吃饭。”
“没时间。”
“你明明下班的时候都有打游戏的。”
“谁讲的。”
“……我、我猜的。”二佳说的。
“猜的不对。”
“我想请你吃饭。”
“没时间。”
“阿征!”
尧征被她喊急了,猛地一转身,繁星差点撞到他身上,尧征盯着她,质问:“连星连小姐,请问,你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见他面色阴沉,繁星生出怯意,“我、我只是……”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说出个所以然,跟了他那么久追了他那么久,也不说抱歉,也没点表示,就傻跟着,想着就来气。
“说你爱我!”
繁星惊愕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话锋一转,转到这上面。“我、我、……”繁星搭眼瞟了一下来往的行人不时侧目看着两人,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算了!尧征有些气急败坏,话题又再次回到了上一个,拔高了声音说:“连小姐!别管你想干嘛!请你现在就打消!”说完转头就走。
“阿征……我”繁星张口“爱”字还未说出。
尧征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极度烦躁,蓦地折了回来,冲着繁星劈头盖脸地吼道:“你他妈的觉得老子是条狗吗?!你说走就走,说回来了老子就得对你摇头摆尾。跟短毛一样,你现在再到它面前,你看他还认不认你!甭管三年前是什么事情让你不得已离开,是生是死你给个痛快!我他妈好找个媳妇该生娃生娃该抱孙子抱孙子,你跑到西伯利亚南非都跟老子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老子跟着你屁股后面癫了十年!!结果呢,你不声不响的走了,我他妈的就是一头驴,你拿根萝卜就吊着老子!现在你回来了,你老子牛X,你老娘厉害,你是格格,你是公主,到哪儿都有保镖。装装可怜当个跟屁虫,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你知道三年多长吗?你知道你消失多少天吗?1189天,28536个小时,1712160分钟,我他妈的就是傻逼,二货,瞎了狗眼,巴巴地等着你!你现在想起小的了?对不起,小的现在不伺候你!你爱找谁找谁!你爱谁就爱去!老子不稀罕你爱!”
尧征骂起人来不带停顿,溜得很呢。骂完就走。
繁星不知是被骂懵了,还是脸皮太薄,还是戳中痛处了,让她爱找谁找谁,总之伤心了,一直垂着头,不过一会儿,由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
路人纷纷侧目,不时窃窃私语道:
“那小子口才真是一流,主持人吧。长得人模狗样,怎么骂起小姑娘来这么狠。”
“情侣吧,吵架了呗。”
“看那小姑娘哭得多伤心呀。”
“哎……男人长得帅也不顶用,肯定花心。”
尧征这下安静了,没人跟着他了。把人骂得大声痛哭,高兴了吧,心里畅快了吧?硬着头皮向前走,走走走,走了十分钟左右,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我他妈的在干嘛!那丫头心眼实,容易想歪了,这么凶她……
打过自己,赶紧回身,迈开长腿向回跑,跑着在心里呼喊着阿呆,其实三年来的每一天,他不是都在想的是,只要她出现就行了,他不多做要求,一切既往不咎,不是吗?怎么明明见着她了,明明比之前的情感更加强烈,明明那么想要她又非把她推开,今天竟说了那些话伤害她?她这些天为他做得,还不能够证明是爱吗?
她还是那个阿呆,有点憨憨的却是机灵的,知道体贴人,一根筋。眼神还是那么纯净,说话还是那样软软,性子还是温糯的,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让他背离三年来的自己,所有的定力,自持都会不攻自破。也就是因为她走得时候悄无声息,她再回来,他怕不真实,他怕哪天她会再次突然消失,三年,那么多个孤独寂寞的夜晚,他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她,时间那么漫长。
耳边风呼啸而过,他越跑越急,越跑越想见到她。这次抓住她,再也不会让她离开。
阿呆,阿呆。他的阿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阿征这是何必呢,骂了人家又要去哄,宝贝们说得对,你凑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