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爷猛地一怔,看着满地鬼哭狼嚎的丘爷手下……继而嘴角微弯,从我的怀中抽出他的一袭青衣直裰披在身上,“是啊,再不回去,又要受罚了。蝤鴵裻晓”
“原来他是宇文家的少爷?”
“听说宇文丞相带着四位公子陪着陛下巡幸江都,这姓丘的得罪了宇文家的人呢。”
“听说宇文丞相的次子宇文成都是陛下亲封的天宝大将……”
耳听得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联想着方才青衣少爷所说‘宇文丞相’和我所说的‘宫女’之话,再看眼前这清贵的少爷确实十足一派贵族子弟形象,不疑有它,丘爷的脸红一阵、黑一阵,最后煞白着脸朝着青衣少爷作揖,“宇文少爷,对不住了。”说着话,一一踢着倒在地上的手下,“还不起来!”
眼见着那些人要撤,青衣少爷满脸戾气的喝道:“你们拿了什么不该拿的没有?”
耳聪目明,丘爷急忙从怀中掏出银票,“这是方才这位宫女姑姑给的,得罪了,得罪了。”语毕,不再多话,生怕被这位‘宇文’家的少爷拉住问出底细似的直是拉着那些手下一跛一拐的跑了。
“姑娘贵姓?”
眼见着杨丝蕊羞红脸的看着青衣少爷说了句‘我是……’,我急忙阻止说道:“我们姑娘姓花,名藤。”花藤是公主封号,说这名号也不错。再说一朝公主在外受人凌辱,这件事传出去,依杨广(杨广:史称隋炀帝)那暴戾的性格,这扬州城只怕要屠城了,那会伤及多少无辜?
“你呢?”
“明珠。”说话间,没有理会青衣少爷微愣的神情,我只是拉着杨丝蕊的手,“姑娘,我们该回了,要不然老爷会发脾气的。”
眉睫轻颤,眸中浅湿,杨丝蕊柔肠万分的对着青衣少爷作揖,“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胆小如鹿的公主居然放下一惯的矜持这般打听这位青衣少爷的名姓?在我震撼间,只听那青衣少爷回道:“李晋阳!”
听着青衣少爷的回话,我心中莞尔一笑,我还以为……原来竟是错了,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成千上万,神情神似的当然也就多之又多了,再说一别这么多年,他到底长什么样还真不能揣测。
“李公子,我……我是……”
想着这位自称李晋阳的少爷既然愿意出手,那么一定会对佟掌柜父女的事善后,不待杨丝蕊多言,我急忙一把拽了杨丝蕊,与李晋阳、老刘别过并匆匆离去,直到看不到李晋阳、老刘二人的身影,我才说道:“公主,若露了真身,此事一定会传到陛下的耳中,到时候我们私自出宫的事怎么算?说不定还要连累一大帮子的人。”
闻言,杨丝蕊的眼中升起无奈和无辜。继而一步三回头,眼中尽是不甘。“可是……可是我……”
“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晚膳还未开始,我们两个偷偷的溜回去也许还能避过耳目。”我相信秦妈妈会安排好一切。
眼见杨丝蕊不愿挪步,我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公主,我们得快些了,还要找个地方换衣物,否则今天的事一定会浮的。”晚膳可不等人!
“那李公子一身贵气,定不是普通人家,保不准也是这批随着父皇巡幸江都的哪家官宦子弟。”
陪着巡幸江都?难道她没有听见老刘说的‘太原’之话?没听到老刘所说的那李晋阳来扬州是来见‘少夫人’的话?那她方才是梦游了还是……
当我和杨丝蕊再度换过衣物偷偷的溜回行宫的时候,一如我所预料,秦妈妈果然守在角门,直到将我们二人迎进滴玉院,这才老着脸说道:“姑娘,不怨妈妈责怪你,公主是千金之体,姑娘怎么能够这般大胆的带着公主私自出宫呢?”
“好妈妈,别恼。公主也是为了尽孝心啊。”说着话,我直是向杨丝蕊眨着眼睛。
杨丝蕊会意,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天香绢,在秦妈妈的眼前显摆说道:“妈妈瞧瞧,我要在这天香绢上绣上父皇所作的《春江花月夜》当礼物送给父皇。”
“宫中什么没有?公主只管吩咐一声,自有人为公主办事。公主千金之体在外若出什么事,我们姑娘如何担当得起?”
听着秦妈妈的话,杨丝蕊笑道:“我就知道妈妈不是为我好,一门心思只想着你们姑娘呢。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能出什么事?但知道秦妈妈怨我是担心我,是以笑道:“妈妈别恼了,观音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接着,我直是揉着秦妈妈的手臂说道:“不光公主买了天香绢,我也买了不少杭罗、软缎,等回了洛阳,要冰巧替我们做衣裳。”
“你呀。”秦妈妈宠爱的在我的脸颊上拍了拍,这才拉过杨丝蕊手中的天香绢说道:“缎面严整细密、质地轻薄,虽然不似雪缎高贵,但朴实无华,公主若绣成《春江花月夜》送予陛下,陛下一定会非常高兴。”
“我看未必啊。”杨丝蕊长叹一声后,嘟嘴看着我说道:“父皇现在只对你的那个赵王李元霸感兴趣,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李元霸是我的?我不禁苦笑,这李元霸是某些人偏要派到我身边保护我的好不好?
说话间,一直侍候着杨丝蕊的宫女紫萍此时含笑走了进来,“公主和长孙姑娘这是玩到哪里去了?我在丹阳宫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我和杨丝蕊同时觑了一眼,杨丝蕊急忙说道:“许是错过了,这么大的宫殿,你在这个院子找的时候我们也许去了另外的院子,你去另外的院子找的时候也许我们又到了这个院子。哪找得到?”
“可不是?我也这么想着你们只怕回滴玉院了。这不,一回来就看到你们。瞧瞧你们的淘气样,怎么穿着太监的衣物?还不快些换下来,陛下今天要大宴群臣呢。”
大宴群臣?这段时日杨广不都陪着一众文武群臣在临春阁、望仙阁比武试文的么?怎么想着要大宴群臣了?
“今日赵王和天宝大将比试力气,赵王胜出,陛下龙颜大悦,赐御宴百桌布在蓬莱山。”
元霸和宇文成都又比试了?而且这一次比的是力气?我撇嘴一笑,元霸的力气我见识过,若比力,这天下只怕无人能敌。就他肩上扛的那一对擂鼓瓮金锤就有数百斤之重,他6岁的时候就可以扛起来了。
“又是赵王赢了?依本宫看,天宝大将也该认命了,不是比刀就是比枪,不是比锤子就是比镗子,不是比剑就是比戟,他哪一次赢过了赵王?这不,还比力气呢,还是个输。”
听着杨丝蕊娇俏的调侃,紫萍一边替她换着衣物,一边说道:“公主是没有见识今天那比力的场面,真真是惊煞一众人呢。”
杨丝蕊只有在紫萍的面前方才有她娇俏、可爱的一面,不似在其余人面前的羞羞答答、小心翼翼,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如何个惊煞众人?”
“公主可还记得望仙阁前那对石狮子?”
“听人说,重达千斤。”
“可不?天宝大将一手托腰,一手抵住那狮子脚就那般举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阁中放在了陛下的面前。惹得陛下直夸‘好生了得’的话,不想赵王将另外的那只狮子一把就提了起来,亦是走到陛下面前,然后提起天宝大将先前放在陛下面前的那只石狮子,将两只石狮子一并提回望仙阁门口放在了原处,然后面不红、气不喘的向陛下复命……天宝大将倒是面红耳赤,直说‘以后定不再挑战赵王’的话,我看着,天宝大将终于甘拜下风了呢。”
在紫萍将杨丝蕊打扮得楚楚动人、仪态万方之际,秦妈妈早早的就替我打理好了手掌的伤并且穿戴好了平素的衣物。
“观音婢,你为什么总是穿着白衣。女孩儿,如花的年纪,该穿些亮色的好。”
我只是对紫萍一笑说道:“姑姑的教导心领了,只是观音婢素喜白色,其它的颜色入不了观音婢的眼。”
我的话方落音,外间就传来大太监高山的声音,“陛下有旨,宣花滕公主、长孙姑娘蓬莱山用膳。”
紫萍闻言,极是得意的一笑,拍着杨丝蕊的脸笑道:“瞧瞧,陛下还是最疼公主,有许多王子都没资格上蓬莱呢。还有那些不够品级的官员安排在方丈、瀛洲诸山上……”
听着紫萍兴奋的讲述着海之诸山的御宴,我心中苦笑不止。杨广在国库空虚的情形下还这般过度消耗国力,这也就难怪会引发隋末民变和贵族叛变导致亡国的下场了。只是历史啊,不容人更改,无论他有多么伟大,也无论他有多么的渺小,对于历史而言,他只能是沧海之一粟,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凌驾于历史之上。
“父皇也疼观音婢啊。”
听着杨丝蕊颇带幽怨的语气,看着她复杂的眼神,我微笑说道:“那是因为陛下见公主总和观音婢一处,是以才会诏观音婢上蓬莱,否则,蓬莱上哪有观音婢的位子。观音婢是沾了公主的光了。”
杨丝蕊终究是带着复杂的神情,在紫萍的带领下出了滴玉院。
莫看这蓬莱山是巨石磊就,其面积却有四个足球场般大小,一应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最空旷的草坪处不但能够摆下百桌御宴,更有多余的场地用于歌舞尽兴。未上蓬莱,已看到那奢华的场景,酒席间推杯问盏,歌舞处莺莺袅袅……
在高山的带领下,一径沿着廊道上了蓬莱,高山扬起手中的拂尘说道:“花藤公主、长孙姑娘到。”
一时间,方才的喧闹静极。
杨丝蕊微扬着下颌迈着雍容的步子缓缓往杨广所处的方向行去。
一如以往,我只是微低着头,跟随在她的身后。
平素在这万众注目的场合极为得体的杨丝蕊居然发出‘啊’的一声。
怎么回事?我略抬头看了看情形,杨广的左手边坐的是皇后萧氏,依次是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和其她的宫妃、宫嫔。而杨广的右手边第一位坐着的居然是━━李晋阳!
我颇是震惊的再度低下了头,瞥眼间可见杨丝蕊的小手捏成了拳头,可见她现在紧张之极。莫不是紧张李晋阳会浮了今日朱雀门之事?
直待我和杨丝蕊走到杨广面前,双双跪拜‘吾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双穿着皮革制就的、靴边滚以现下最流行的青鸟、白虎图案的长筒平头靴子缓缓的移到了我和杨丝蕊的面前。
杨广阴佞的笑声响起,“二郎,你猜猜看,她们哪一个是观音婢?”
二郎?我的心‘咯噔’一下,一时间,那喜欢乜斜着眼睛看人的小人儿、那桀骜不驯的小人儿、那霸气之极的小人儿、还有今天朱雀门大街上那个清贵派的纨绔子弟的形象不停的闪现在我的脑海中。原来他们真的是一个人,我的熟悉感并没有出错。
“观音婢,方才朕既考了二郎的文,又考了二郎的武,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啦,朕的一众文臣武将都不是他的对手。长孙将军真真是选了个好女婿啊……”
女婿?!
本以为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原公子,我不过是洛阳郊外守孝的平凡女子,从此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历史的轨迹在千变万化之后,终又将我们二人联在了一处。
命,躲不过、逃不开、避不了!
“观音婢!”
这仍旧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继而,我的双臂被人抓住,那力道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瞬时就望入那似惊喜、欣喜,又似挫伤、挫败、懊恼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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