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的掌柜不再是上一次看见的那个老者,如今是一个长相相当妖娆明艳的女人,依她盘的发式来看,应该是一个出嫁了的妇人。残颚疈晓
这美妇身材高挑,乌发如墨,美目流盼。一回一顾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她见我和李世民二人进来,看到我们二人的衣物这般破损,先是有些微惊,接着已是大体上明白我们只怕是落难之人,她急忙撇下其他的客人,又招呼原来替我和杨丝蕊换过衣物的那个老妈妈和丫头过来,“快,替这位姑娘去换一套合身的衣物。”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容颜,还有这番千娇百媚的神情依稀间有些熟悉,只是猛然间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只是眼下……换一身得体的衣物方是重中之重,放下心中的疑惑,我拍了拍李世民的背。
将我轻轻放下扶好,李世民仔细的叮嘱那个老妈妈说道:“我夫人的右肩背上有伤,你们换衣物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碰到了。”
“是,公子。”老妈妈和那个丫头将我引至前些时我曾经去过的更衣室。
那个小丫头自从看到李世民,就再也没有回过神,只到将一身合体的衣物替我换上,这才茫然的问道:“姑娘,那个……那个公子是你的……相公?”
相公?
是啊,相公!
经过这许多事后,这已然成了不能更改的事实。一如长捷法师所言:命运的车轮已然开启,谁也阻止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我只是飞蛾扑火般的投入,然后痴想着自己能够成为那从烛火中唯一逃生的飞蛾。
见我低头不作声,只当我羞赧,老妈妈一边替我系着外袍襟带,一边直是羡慕的说道:“瞧瞧方才你相公那番心疼你的神情和叮嘱我们的语气……怪道姑娘气质不同寻常,原来相公也是非凡之人,和姑娘好配。”
闻言,我抬头展颜一笑,“谢谢妈妈。”
那个小丫头一边替我选着鞋子,一边笑着说道:“前些时还真当你只是一个小丫头呢?原来在哄我们。”
我摸了摸脑袋,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身逢乱世,有哪一个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呢?”老妈妈接过那个小丫头替我挑中的鞋子,一径替我穿着鞋子一径继续说道:“倒是有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男人,那才是重中之重。”
闻言有些汗颜,不过想想这个年代的女子,确实是将身家性命唯系于男子一身,以男人为天,以男人之命视从!
“姑娘真真好命,哪像我们家姑奶奶……”
姑奶奶?莫不是方方见过的那个美妇?我迟疑问道:“姑奶奶?”
见我对她的话题有兴趣,那老妈妈继续说道:“说起我们姑奶奶,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世族之家的媳妇,唉……造孽哟,我们家姑爷支持那个杨玄感造反,结果杨玄感兵败不说,还连累了我们姑爷全家上上下下的男子全部斩首,家眷则没籍充为官婢。要不是我们东家财大气粗,认识官场上的一些人,我们家姑奶奶只怕也会被充为官婢。”
按照这古时的称呼,这出嫁的女儿重新回了娘家,就被称为‘姑奶奶’了。我指了指外间,“你们家的姑奶奶是不是外面那个特……特别美的女子?”
“是啊。我们东家忙活了好长时间才将我们姑奶奶解救了出来。这不,到这里也不过两月。”
在这个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般的朝代,能够有父母牵挂,又可以说是那个‘姑奶奶’的福气了。只是不想她的丈夫居然和杨玄感同谋……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惊,和杨玄感同谋的朝中官员,是谁?
“妈妈,你们姑夫家是谁?”
“前户部尚书李子雄家,姑奶奶丈夫名讳李珉。”
原来是她━━韦泽!
韦泽在李雪主出嫁那年,是柴家请的来迎接雪主的全福太太,初见之时就被她惊为天人的相貌所震撼。
难怪看着有些眼熟!
不想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这般大好年华的女子,居然守寡了。若我没记错,她比李世民只大两岁!
“可怜哟,孤儿寡母的,如果不是东家关照着,姑奶奶和小姐就都……唉,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又加上我们家姑奶奶容貌赛似天仙,这扬州城中就有了许多的流言蜚语,为免我们姑奶奶和小姐遭遇不测,还是东家好啊,又特特的准备在洛阳开一间‘韦氏布庄’,安排姑奶奶和小姐过去,也好有个活路。”
小姐?莫非韦泽有个女儿?
我正疑惑间,外面传来李世民的声音,“观音婢,还没好?莫不是伤口有些麻烦?”
听出他声音中的焦急,我急忙说了声‘没,好了好了’后,急急的掀起布帘,走到外间。
李世民也换了身衣物,穿着一身极普通的青色熟丝绸道袍,清瘦颀长的身姿更衬得他英姿飒爽,丝毫看不出他是落难了两天的人,通体无一丝疲惫之像。
见我出来,他一把拉住我来到韦泽的面前,兴奋的指着她说道:“猜猜看,她是谁?你们见过的。”
韦泽倒也不客气,一把拉住我的手说道:“观音婢,不想会是你。好快,你也长大了。若不是和李家兄弟闲谈间,我也不会认出你们啊。”
明知道她是谁,可我不想令方才那个老妈妈和小丫头为难,毕竟她们方才说了许多韦泽的闲话。我只是以‘求教’的眼神笑看向李世民的方向,只听李世民说道:“她就是韦姐姐啊。雪主出嫁的那一年,柴家请的来迎雪主的全福太太。”
我顾作恍然大悟状,急忙作福,“韦姐姐好。”
“既然碰上了,莫若姐姐作东,请你们去杏花楼好好的吃一顿。”
闻言,李世民只是摆手说道:“请吃饭就不用了,以后有时间再说罢!我想着陛下现在肯定很是焦急的在寻我和观音婢,既然我们已是脱险,我们得快些赶回丹阳宫的好。”
“这样啊……”语气中透出丝丝失望,韦泽一双妙目看着我,笑道:“方才李家兄弟还说你饿不得,是以姐姐才想作东。只是如今,他的话也有道理,那就依李家兄弟的,至于作东留待以后再说罢。”
“谢谢韦姐姐挂心!”
直是拍着我的手,韦泽羡慕之极的语气展露无余,“观音婢,李家兄弟待你真好……你真幸福。”
幸福?
初时不明白,接着我明白了,这‘幸福’二字是对于年青守寡的她而言的吧。
看着眼前艳丽的女子,不过18的芳华却得孤守一生……
念及此,我尽量的说着些劝慰韦泽不必伤感的话。“和姐姐比起来,观音婢无父无母,哪有姐姐幸福啊。”
闻言,韦泽方方还失落的眼神中又有了满足和欣慰,本待开口的她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观音婢,二表哥,原来你们真的在这里。”
裙裾迤逦,说着话跑进来的是杨丝蕊。
早抛却所有的礼仪,有的是局促不安的神情,她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上前来拉住我的手,眸中有泪光氤氲,“真好,真好,你们都还活着。观音婢……你,你可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拉了你的手,以为拉的是木桥……”
与其解释,莫若不解释。这番着急的撇清关系,倒令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不待杨丝蕊将话说完,李世民不着痕迹的将我位到他的身边,淡声说道:“观音婢身上有伤,拉扯不得。”
杨丝蕊闻言,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咬着唇噙着泪看着我,“对不起,观音婢。”
从此,我彻底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再也不会被你如此楚楚可怜之姿所左右……两个教训让我清楚的看清楚一个人,也好!念及此,我淡然一笑,“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
早知道我们一众人的关系,韦泽示意那个老妈妈和小丫头将布庄中其余的一众客人以‘打烊’为由送出布庄。
正在此时,李元霸扛着他的一对锤子走了进来,见到我和李世民,他将锤子往地上一扔,直震得这布庄抖了三抖,“二哥。观音婢。”他兴奋的上前抱住了李世民,说道:“下到崖底没有找到你们,只当你们被豺狼吃了,我将那崖底方圆十里的豺狼全部杀光了。上了崖后才听人说,看到一男一女进了城,再沿路问来,果然,果然是你们。”
“你二哥是什么人?豺狼会是你二哥的对手?”
听着李世民又得意的在那里虚夸,我不禁低头苦笑。
紧接着,紫萍、秦妈妈、三哥等人相继进了布庄,乍然见到我,三哥一把激动的抱住我,轻声低唤‘观音婢’。
自从父母过世后,三哥履行着‘长兄为父’的职责,小心的护着我、爱着我,如今能够见到劫后余生的我,自是激动难忍。
我轻抱了抱他的腰身,“三哥,观音婢没事。可是,如果你再这样抱着观音婢不放,观音婢的伤口又得裂开了。”
“啊,受伤了?我看看。”
三哥的话方落音,李世民已是将三哥拉开,说道:“无忌,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