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方过,江流儿替我卜出《坤》之泰卦的命格传遍洛阳城内外。残颚疈晓
原本宁静的乡村生活,就这般一去不返。
舅舅和李世民都因此事大伤脑筋却又是无可奈何。
因为泄露此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舅娘张氏。
舅娘张氏未受什么教育,所以目光不太长远。她哪会料到这‘贵格’之命也许会给我再度带来无妄之灾?她只当我的命好得不得了,到处与有荣焉的炫耀着我的卦象。
舅舅因此事恨起舅娘,说舅娘是‘长舌妇’!前段时日更是说出‘要休妻’的话来,还是我说了番‘舅娘是从心里喜欢观音婢,这才生炫耀之心,如果舅舅因了观音婢而舍弃舅娘,令舅舅老无所依,观音婢情何以堪’的话才让舅舅放下休妻的心思。
他们夫妻吵吵闹闹,我们这帮小辈则劝劝和和,日子就这般流淌,转眼到了深秋时节。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自从李世民、李元霸兄弟来到洛阳郊外后,这里的动物都遭了殃。因为他们兄弟二人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打猎,他们将猎物一部分送予舅舅处,一部分则命秦妈妈、冰巧等人风干腊制,说是去长安的路途中用得上。
我知道,这是为了解决元霸的食肉问题。
所以,在他们兄弟二人出外狩猎的时候,我总是静静的在屋子中看书或者休息,再或者和秦妈妈、冰巧等人做些女工。
我相信这世间真有一物降一物,比如说李世民就是我的克星。自从我替他缝了一件外袍之后,其余人替他缝的衣袍他再也不穿了,并且口口声声的声明‘既然你说了我都由你服侍,那我的衣物也得你服侍’的话处处挟制我。除却鞋子外,即便是他用的鞋垫也必须出自我的手。
否则,他宁肯不穿、不戴。
他这般闹小孩子脾性,我只好日以继夜的在冰巧处偷师,顺便让冰巧、秦妈妈当我的帮手,替他缝制着一年四季的衣物且赶制着鞋垫。
这一日,李家兄弟又出外打猎,而我在冰巧的帮助下,找到他们兄弟这段时日所猎的银狐皮毛,准备替李世民缝制一件大氅。
“姑爷和元霸少爷真厉害,猎了这么多。这皮毛做大氅后还有多余的,这多余的料子就替姑娘缝一件斗篷如何?这大冬天的,还可以遮雪挡风。”
摸着软茸茸的银狐皮毛,想起父亲为了替我制一件挡风的大氅而不辞辛苦的猎雪狐的往事,我笑道:“做斗篷可惜了,再说我有雪茸大氅不是,一样可以挡风。”
当初迫不得已离开长孙府的时候,那件雪茸大氅我没有带出来,倒是二哥有心,他允冰巧来照顾我和三哥的同时,不但令冰巧带来了银两,而且将我和三哥的衣物也带来不少,其中就有那件雪茸大氅。
如今我将父亲的五神飞钩枪给了二哥也算是命运的安排了。只可惜父亲的那匹千里追风驹,因年岁的问题如今已在泉下陪着父亲……想着二哥那天激动的神情,我相信二哥一定不会辜负父亲所望。
“那这些剩下的狐茸做什么呢?”
冰巧的问话将我的思绪打断,我回过神,“替元霸做大氅罢。”
闻言,冰巧笑了起来,拍着脑袋说道:“瞧我怎么又将元霸少爷忘了呢?他啊,什么都要和姑爷比着,如果只给姑爷做而少了他的份,他又得闹腾几天了。也好,听姑娘的,就给元霸少爷做大氅罢。”
正说话间,李世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你不是和元霸打猎去了吗?”
“路上看到舅娘往我们这方向来了,快,你和我出去躲一躲。”
见李世民回答得慌慌张张的,冰巧‘卟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睨了她一眼,她仍旧止不住笑意的说道:“姑娘今天就陪着姑爷他们打猎去罢,至于舅娘的事,就交给我。”
不待我回话,李世民已是拉着我出了门,转眼间就将我抱上马背,“我们得避开舅娘,走这条路和元霸他们汇合。”
向来淡定沉稳的人,如今也有匆促的时候,我笑叹道:“你将舅娘当成老虎了不成?”
白蹄乌四蹄翻飞,很快的将我们的屋子抛诸脑后。风中传来李世民苦恼的声音,“反正她只要来了,你当天晚间必睡得不踏实,我算是怕她了。”
你也有怕的人?我闷笑两声,说道:“终是因了我的原因,舅娘和舅舅才不和。”
“才不是你的原因,是舅娘的原因好不好。如果不是她屡犯舅舅的禁忌,屡屡在舅舅的禁忌上栽跟头,至于这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吗?”
舅舅的禁忌不就是我的贵格之命吗?
轻叹一声,我没有说出口。只听李世民又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吵闹,也不怕我们这些小辈们笑话。”
我轻轻的拧了拧他的胳膊,“这话算是大不敬,以后可别说了。”
“知道知道,以后必不说。只是今天,你不能老想着舅舅他们的事,和我高高兴兴的打猎才是正道。”
其实舅舅他们夫妻闹矛盾,我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再说我也不想搅了身后这人的打猎兴致,是以笑道:“好啊,我也很久没有动动身子骨了,父亲教我的箭艺只怕也忘得差不多了,今天我也要显显身手。”
“好啊。”一记响吻已是落在我的头顶,紧接着‘驾’的一声,白蹄乌去势如风,很快,我们赶到和元霸、顺德的汇合地。
“二嫂,好在二哥机灵,发现了舅娘。要不然,你今晚肯定又得头疼。”
看着元霸天真无邪的神情,我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头疼?”
“二哥说的啊。”
“你就将他的话当圣旨罢。”语毕,我看向顺德,“顺德,你去舅姥爷那里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姑娘。”
眼见顺德策马欲走,李世民急忙‘诶’了一声,又道:“站住。”
“姑爷有什么吩咐?可是有话要带给舅姥爷。”
“不过一些家庭琐碎之事,何必兴师动众,舅姥爷那里你就别去了,依旧陪着我们打猎即是。”
见顺德露出为难的神情,我有些恼的看着李世民,“你这人怎么这样?”
“观音婢。能够是什么事呢?肯定又是那挡子事。你应该知道,去劝的人多了,小事都能劝成大事。”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见我不再反对,李世民笑道:“今天我们兵分两路。元霸,你和顺德一路。我和你二嫂一路,我们两方人马比比看,谁猎的猎物多。夕阳西下时分在这里汇合。”
元霸最经不住挑战,‘好啊’一声,已是策马扬鞭往密林中驰去。李世民急忙说道:“顺德,去,照顾好元霸。”
“是,姑爷。”
眼见顺德和元霸消失在密林中,李世民再度‘驾’的一声,白蹄乌驮着我和他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这哪是什么打猎,完全是游山玩水。
在小溪边休息了许久后,我戏谑说道:“今天一无所获,你输定了。”
“我本就没打算赢啊。”
看着惬意的躺在草地上,口中嚼着枯草的人,我诧异问道:“那你还说出比试的话?”
“我如果不说‘比试’的话,元霸又如何全力以赴?他今天全力以赴,我今天就可以偷一天的懒。”说话间,他拉我入怀,“正好……抽出时间好好陪陪我的夫人又如何?”
原来他只是想让我避开尘世烦琐,好好的畅游山水之中。我又好笑又好气的刮着他的鼻子说道:“如果元霸知晓你今日的算计,看他如何饶得了你。也不怕兄弟生分?”
“该算计的时候算算又如何?如果哪日,元霸有危险,就算送上我这条命,我也毫不犹豫。”说话间,他拍着我的脸颊说道:“这就是兄弟如手足的道理。这些小小的算计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深。你放心,生分不了的。”
看他眼神间的笃定之神,我心中一动,“老是见你和元霸一处,怎么不见你和元吉一处?”这莫非也是后来玄武门之变时,他狠得下手来的原因?
“元吉自是和大哥一处……你怎么了?怎么这般害怕?”说话间,他翻身而起,捧着我的下颌,眼中尽是探询,“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怕啊。我只是担心,大哥和元吉总在一处,而你和元霸总在一处,以后……以后会不会……会不会……”
“我们兄弟会不会如你方才所言的生分?”见我点头,他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在我心目中,大哥、元吉、元霸皆是一样的。我也相信,我们兄弟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若真一样,以后为什么会有历史上非常著名的‘玄武门之变’呢?
“因了元吉不能和母亲走得太近,是以爹总是吩咐大哥好生带着元吉。大哥对元吉而言,亦兄亦父。”
“为何不让你带大元吉?”
闻言,他挑眉看着我,“就我这般纨绔做为,爹都气得病了几回,他哪放心将元吉交予我照顾,自然是交给最放心的大儿子照顾……再说大哥可是个大孝子,唯爹的命是从。无论他到什么地方,必定会将元吉带着。”
难怪元吉在许多方面和李建成神似,原来是深受李建成的影响。
“观音婢,你怎么了?你怎么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我没有害怕啊。我只是在想……在想……”语无伦次中,我不能说出‘玄武门’吧,好在远处不断摇晃的树木引起我的注意,我手指着远方,“我只是在想,那地儿总不断晃动是不是有什么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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