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与禺京对视。
两人都一言不发,但彼此间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
禺京在神祇时代就是嚣张惯了的,海神家族的威势让他有底气面对人间的一切敌人,即使时间过了数万年,神祇时代已经彻底没落,但那漫长岁月所养成的性格也不会有半分改变,所以在对视了片刻后,禺京忽然踏前一步,他双眼中有水色的光芒涌出。
水系异瞳!
苏启一惊,顿时知道了这禺京号称海神的原因,这是一个在水系大道上走到极巅的半帝!
禺京气势磅礴,他抬手指着了尘和尚,“你若退去,我不杀你。”
了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海神殿下未免太强硬了,神祇道果乃是无主之物,天下之人皆可求之。”
“那就别怪我了。”
禺京盯着了尘,双眼中的荡漾光芒刹那凝成实质。
了尘闷哼一声,瞬间吐出一口血来,但他反应也很快,身上佛光凝聚,眨眼铸成一件金色铠甲,将自己包裹起来,他抬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抑制住体内躁动的血液,轻声说道,“传言海神一系的神祇最是难缠,与你们生死搏斗,要万分小心一种血杀术,昔年没有机会交手,现在领教了厉害,果然不同凡响。”
禺京一步一步踏前,无形的力量撞击着了尘,但尽数被他的金色铠甲挡了下来,不时有灵气漩涡爆发而起。
“众生体内皆有水,血杀术就是以此为根基的,”禺京随口说道,“当年第一次神祇大战时,执掌水系大道的神祇多达三十,我海神一系只是中游一支罢了,但第一次神祇大战落幕后,只以我海神一系为大,秃头和尚,你可知为何?”
“愿听殿下教诲。”
“因为我们下手更狠,”禺京笑了起来,“诸多水神不仅没我们能打,也不够狠辣,在吞噬其它神祇这事上犹豫不决,反而错失了先机,让我们趁机壮大起来,到第二次神祇战争时,整个人间的水系神祇,就只剩寥寥三四家了,而且都奉我海神一系为主。”
“原来如此,”了尘微微点头,“殿下倒是直白。”
“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擅长吞噬其它神祇,佛徒的味道虽然不好,但我已经饿了几万年了,正是饥不择食。”
了尘笑了笑,“或许要让殿下失望了,我们佛徒也不是泥捏的。”
了尘忽然开始吟诵一段古老经文,身上佛光涌动,背后迅速涌出四只手臂,他脚踏佛光,身形一闪,如同雷霆一般猛然朝禺京冲去。
“六臂”禺京眯了眯眼睛,“你们佛徒这一脉,果然与域外生灵有关”
禺京左脚轻抬,用力一踏,一股水柱裹挟着他飞上高空,随后他右手翻覆,水柱中竟然生出密密麻麻的脸来,张开大口,猛然一吐,汹涌的水浪从水柱上飞出,迅速淹没了周围的建筑。
了尘速度极快,近似一道金色残影,在水面上跳动着,他飞快靠近水柱,一拳砸出。
数张脸孔破碎,但其它脸孔竟然嘶嚎起来,庞大的信仰之力如丝线般飞出,缠在了尘的拳头上。
了尘的心忽然一沉。
在三十三位佛徒中,了尘其实不是最能打的那批,但也可以排在中游,但了尘受伤的很早,在万佛山疗伤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了尘的战斗经验并不丰富,而对海神的战斗方式更是毫不熟悉。
所以交手只这一会儿,他就陷入了禺京的圈套里。
这些奇怪的脸孔和高大的水柱,只是吸引他靠近的诱饵,真正的杀手锏在于信仰之力。
神道修士与道修有着天壤之别,根本就在于信仰之力的奇妙,而直接运用信仰之力战斗,也是神道修士的拿手好戏。
信仰之力如同绳索一般将了尘捆了个结结实实,不断侵入他的体内,了尘能听见无数古老先民的祈祷,他们跪伏在汹涌的东海前,叩首、吟唱、舞蹈,祈求海神的庇佑,这些信仰之力侵蚀着他的魂灵,如同将污水到进了池塘,源源不断,一点一点地同化着他。
若是继续下去,他终将会被海神的信仰之力所淹没,魂魄沉沦,肉身虽然完好,但他将不再是他,只是海神手中的一块肉而已。
了尘没法子,只得用出压箱底的本事。
他低喝一声,双目涌出金灿灿的佛光,他是最古的一批佛徒,那时的佛僧与后世的佛僧还有很多不同,他们的功法更为素朴原始,手段也更为简单直接,他打算硬碰硬,靠着浩瀚的佛力来硬抗海神的信仰吞噬。
缕缕佛光绽放,佛音浩大响起,不过了尘修炼时,佛宗还是没有真佛诞生的,所以只有佛光、佛音,却并未像后世佛徒全力出手时那样常有真佛的影迹出现。
两个半帝的对峙进入了白热化,信仰之力的比拼是最为纯粹的力量较量,双方谁都没有留手,浩瀚的神道力量在黑齿城中荡漾开来。
雷霆更响了。
五行山神默默注视着雷师,若是由他做主,他肯定会与禺京联手,尽快解决了尘这个障碍,但他也知道禺京是一个骄傲的人,很不愿意以多打少,再加上他也不认为了尘是禺京的对手,索性就没有多言劝阻,而是静静地站在雕像下,思索雷师将自己的尸体置于此地的用意。
他不如禺京聪颖,但能从神祇战争中活下来的没有一个笨人,也没有凡俗之辈,他很清楚雷师没有为自己准备墓葬,而是任凭尸首在雕像下风吹雨打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他和禺京最先进入黑齿城,却不敢妄动,眼睁睁地看着白色莲花在雕像的胸口摇曳,也不敢伸手取下的原因。
雷师必有所求。
即使死去,他也会遵守他们这些神祇的规矩。
平衡,有所求,必有所失。
这座雕像也很不简单。
五行山神知道这是蛮族先人所修,但他并不知道这雕像是谁,但作为一个精通土系大道的神祇,他能在这座雕像里感受到磅礴的土系力量。
也有很强大的信仰之力。
不过与雷师不同,这些信仰之力被牢牢地锁在雕像之中,外人根本无法染指,禺京说黑齿城中也有神道烙印,很有可能正是雕像中的信仰之力所支撑的,若是他所言正确,那么这尊雕像很有可能就是整座城的核心,是阵眼一类的存在。
而雷师坐镇此处,大概是为了镇压雕像。
可为什么呢?
雕像有危险?还是说雷师是为了隐藏某个东西?
五行山神试图顺着此地灵脉的脉络寻到答案,但身后两位半帝大战的动静越来越大,庞大的信仰之力已经如两片对撞的汪洋,溅起汹涌的大浪。
“该死,”五行山神眉头一挑,意识到了不好,忽然转头,“你们再这样打下去,会让黑齿城的灵脉动荡,雷师的信仰之力也会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