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四处弥漫着血腥之气的杭州城中,朱武纵马而出,目光如炬的直视他眼前的韩世忠道:“韩将军,你这可是要来制止我们救人?”
韩世忠一阵沉默,显得有些困窘无措,朱武叹声道:“韩将军,你与我家主公也是旧识了,他听闻你取得现在的成就时,也很是为你高兴……”说到这时,朱武嘶声道:“但韩将军你且放眼看看,这些朝廷的军队,都在做些什么?
你真要行这助纣为虐的事?”
韩世忠脸上阴晴变换了一会,最终将手一挥,大喊一声:“走!”
说着他便调转了马身,想要领兵离开这里。
然而,韩世忠刚出了几步后才发现,他带来的这数千士兵依旧站在原地兀自不动,并没有听从他的号令。
随韩世忠而来的那员副将王义,正满脸戏谑的看着他:“韩将军,主帅的军令可是要我等来拦截着伙齐州军的,你想抗令不成?”
原来,这支童贯身边的亲卫,旁人向来是不易轻易调动得了的,童贯之所以交给韩世忠统率着进城,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勇猛与名声罢了,但实际上所有的将校,都只听从这副将王义的,刚才韩世忠要离开,王义却没动,将校们自然也巍然不动。
韩世忠见了这情形后,顿时一阵心寒。
自南征以来,韩世忠从火烧甘露亭开始崭露头角,童贯也是接连将他提拔,委以重任,这让韩世忠甚至一度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但是万没想到,到了战局已定的时候,童贯便立即将他搁置起来,过桥抽板的手段用得可谓娴熟之极。
好不容易今晚韩世忠又有了领兵的机会,却是来做这种混账勾当,而当他想要离开时,才猛然发觉军队根本不听他的!副将王义为何胆敢如此行事?
不用说,肯定是得了童贯的亲自授意,否则王义绝不敢公然与他作对!王义这时竟不再理会韩世忠,挥兵朝着齐州军掩杀了过去,双方瞬间战做了一团,喊杀阵阵。
韩世忠处于两方之间,心中既愤怒,又茫然而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猩红的火光中,韩世忠先是看了一眼那些四处劫掠的官兵,又看了一眼正气凛然的齐州军,最终怒吼了一声,抽出武器来,加入了齐州军一方……双方交战半响后,童贯的亲卫被齐州军打得节节败退,不过就在这时,却有探马忽然来报,说童贯又召集起了两万士兵,往这边杀了过来。
在韩世忠领兵入城后,童贯仍是有些不太放心,便让人下令暂时“洗城”,东拉西扯了许久,终于拉回了两万兵马来。
徐宁无奈,又见天色将明,只好匆匆领兵撤出了杭州城,令人惊奇的是,韩世忠却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总之,杭州城现在已是被朝廷重新收复,只不过方腊却带着他的文武大臣还有后宫嫔妃逃了出去。
第二日天亮后,童贯下令“封刀”,重新整饬军队,准备继续追击方腊残部。
由于昨晚有齐州军的干扰,这杭州城倒有三四成左右的地方,没有遭受洗劫,徐宁当即领兵北返,并写书一封,上奏朝廷,严词谴责童贯纵兵洗劫杭州城的行为。
从此,江南皆传童贯恶名,又都歌颂齐州军的义举,连垂髫小儿都有歌谣传唱两者对比鲜明的行为。
但不管恶名如何,童贯军经过那一晚在杭州的劫掠后,士气确实是变得高涨起来,而方腊丢失了杭州这个最大的依仗后,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在徐宁、朱武领兵返回山东时,童贯继续挥兵四出,很快又接连收复了宣州和歙州的大部分城县。
那吕师囊依旧占有歙州的歙县抵抗着,但那里却非丹徒这等兵家必争之地,童贯也懒得与他纠缠,只留下一支兵马在城外看着,便继续统率大军杀进了方腊的老家睦州。
到了十月份的时候,睦州最后一座城池清溪城也被童贯的军队攻下,方腊继续带着残部,仓皇逃往北边的帮源洞。
这帮源洞一带,号称千洞万窟,连绵四十余里,地形极其复杂,向来是个藏人的好去处。
当年方腊因四处宣扬自己有天子福气时,被官府通缉,便曾在这里躲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同样是在这里结识到了摩尼教。
所以,这帮源洞可以说是方腊的起兴之地。
方腊此时仍在这连绵四十余里的帮源洞藏了数万人,而且搬了许多粮秣在里头,官兵连进都不知从那里进,就更不用说搜寻方腊的踪迹了。
若是这么慢慢的找寻下去,只怕大雪落下时都没有进展,可惜的是,方腊阵营里却有人贪生怕死的前来告密,领着童贯找着了方腊的藏身之处,双方最后血拼了一场后,方腊最终兵败自杀,军师包道乙、三大王方貌等人被生擒,只有方七佛与大将石宝护着太子方天定杀出了重围去,不知所踪。
方腊从去年五月分起兵造反,占据了杭州、苏州等江南富庶之地,震惊朝野上下,动用了十万平叛大军。
一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只要童贯的大军一到江南,最多不出半年,方腊这草寇便会被覆灭,谁知到最后完全平定时这场叛乱时,却已是来年的九月末,总共历时一年又四个多月,平叛用时之久,叛乱影响之深远,完全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之外。
当初方腊刚起兵造反的时候,东京朝廷仍能掌控天下大部分的州府,但现在,山东、河北、河东、巴蜀、淮西等地皆已是要么为贼子所占,要么就是些听调不听宣的节度使,朝廷完全失去了掌控之力。
幸好江南赋税重地,总算是被收复了!如此一来,朝廷仍能牢牢掌控江南、淮南、岭南、中原和关中,实力依旧是不容小觑,待童贯班师回朝后,休整过后,说不定能有机会逐一平定四方,实现中兴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