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望舒的沉默,只保持到晚饭结束。
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机里之后,她洗干净爪子,又扒拉着钢琴不肯放手,莫瑾瑜坐在客厅里看着她,坐在钢琴前面的女孩子笑意盈盈。
“你想听什么呀?我弹给你听。”
“什么都行。”莫瑾瑜不太在意,他只知道贝多芬而已,“欢乐颂?”
顾望舒“…………”
她怀疑这个人在看不起自己。
“很难吗?你不会?”
顾望舒“……”
她面带屈辱的弹奏一曲欢乐颂,这首曲子,真的只有在大合唱或者合奏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它的美,这么单独拎出来,那就是练习曲。
“你喜欢吗?”顾望舒满怀期待的问,莫瑾瑜其实也听不出好坏,随意的点点头。
“还算不错。”
又怕打击顾望舒的自信心,补充一句,“挺不错的。”
顾望舒实在不想在弹奏练习曲,索性也没有问莫瑾瑜的意思,想到什么演奏什么,没什么规律,有些曲子都在她的心里。
还有很多东西,都在她那个被查封的家里。
家里的资产被冻结,陪伴她很多年的钢琴被运走,也不知道现在流落到什么地方去。顾望舒的神色有些黯然。
莫瑾瑜却误会她是被自己的话伤到。
“刚才那首曲子挺好听的,你可以继续。”莫瑾瑜随意开口,顾望舒瞪大眼睛。
“刚才,哪一首曲子?”这些曲子可都是她在学校里准备的,本来打算去比赛用的,结果被齐金盛骗回国,这些曲子自然也用不上。
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莫瑾瑜居然喜欢,也不算没眼光。
顾望舒很高兴,捏了捏手指,打算好好表演。
“最开始那个,欢乐颂。”
顾望舒原本壮志踌躇,这会儿手指僵硬在琴键上,莫瑾瑜到底是有多么喜欢合家欢?欢乐颂听了一次还不够吗?
还要再听一次?
是她弹琴不好听,还是曲子不好听?
为什么非要听欢乐颂?
贝多芬名曲那么多,换一个不行吗!!
顾望舒在心中咆哮,可还是没胆子面对暴君,兢兢业业的弹琴,弹完就问,“好听吗?”
莫瑾瑜面不改色的点头,也没敷衍人,是真觉得挺不错的。
可她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莫非是……
他夸得不够真诚,“确实不错,比第一次有进步。”
顾望舒听着这魔鬼的话,想起了当年的钢琴老师,也是这么面无表情的点评,她想起被支配的恐惧,机械性的弹起钢琴。
一曲又一曲,不知疲倦。
顾望舒和莫瑾瑜心中同时涌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他/她是有多喜欢欢乐颂。
顾望舒叹口气,“不如,我教你吧。”
看他那么喜欢的份上,自己学会之后,是不是就不会想听了?
莫瑾瑜翻看杂志的手微微一顿,什么?
“我教你吧。”顾望舒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拉到钢琴边上,足以容纳两个人,莫瑾瑜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手已经按在钢琴上。
“就这样,对,你手不要那么僵硬,手腕不要动,用手指的力量。”顾望舒是一个耐心十足的老师,可莫瑾瑜却不是一个虚心好学的学生。
不仅错音,还跟不上节奏。
好在顾望舒也不恼,看着他笨拙的模样,反而觉得有趣。
靠在他怀里娇娇的笑,“莫瑾瑜,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东西?”
莫瑾瑜“……”
“世上人无完人,我不会的东西还有很多。”莫瑾瑜也不恼,见她开心自然也乐得陪她一起闹,“这个音符是怎么回事?”
“这个要转调。”顾望舒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曾经幻想过如数次这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模样,只可惜……
这人居然是个音痴。
“对对对,这样子,这里是这样的。”顾望舒笑得花枝乱颤,靠在他怀里直不起腰来,莫瑾瑜居然还能认认真真的看着五线谱按琴键。
也算是定力了得。
“别笑。”莫瑾瑜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不是你说要教我的,你倒是继续教。”
顾望舒笑得不行,手指按在琴键上都有了颤音,最后索性收手,伏在他肩头笑,莫瑾瑜也撑不住,收了手,揽住她的腰。
转头看她,“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怎么那么好?”每一天,她都能发现莫瑾瑜的好,并且一天比一天觉得,他是那么的独一无二。
莫瑾瑜又收到一张好人卡,心里却并不怎么开心,趴在肩膀上的姑娘笑得开怀,他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好起来,微微转头,额头亲昵的低着她,“小傻瓜,我到底有什么好的?”
顾望舒不躲不避,直视他的眼,“你就是很好。”
最好,什么人都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假装,这是她一个人的莫瑾瑜。
“笨蛋。”莫瑾瑜不再纠结,继续纠结的看着钢琴,刚才说的什么,他全部都没记住,在他看来,这些五线谱,比那些金融分析的数据更难,更麻烦。
他也不为难自己,索性放开手,搂着顾望舒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不会。”
顾望舒听到这句话又想笑。
莫瑾瑜作势威胁,“不准再笑。”
顾望舒很努力的憋住,只是忽略不了腰上的力道,“你别掐着我,很痒的,真的很痒。”
“痒吗?”莫瑾瑜手下微微用力,顾望舒直觉想躲,却根本逃离不了,扯着他的手臂不停求饶。
“你不能这样的,你不能耍赖,我知道你是音痴——”
音痴这两个字,彻底刺激到莫瑾瑜的神经,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可没人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偏偏顾望舒说了。
“你刚才说什么?”冷冷的威胁传来,顾望舒心中警铃大作,她说了什么?!
她说暴君是音痴?!
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不!不对!
“不是,我什么都没说,是我不懂得欣赏你的音乐。”顾望舒圆滑揭过。莫瑾瑜却并不买账。
“我有必要好好的和你聊一聊。”
顾望舒欲哭无泪,“聊什么……”
“当然是聊一聊,什么叫做音痴。”莫瑾瑜睦色冷淡,顾望舒后悔万分,不停求饶。
“我真的没有说,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我听见了。”莫瑾瑜固执非常,勾着她温润的下巴迫使顾望舒抬头,“你总不能让我装作没听见吧?”
顾望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句话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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