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家将消息传给方恩诺,方恩诺好似并不惊讶一般,弃车保帅,这确实是方启山能够做出来的。
方恩诺翻看着日常的账本,低声道:“给他备一辆车,记着不要惹眼不要太新。再给他派一个得力的长工。让司机和长工都留意一些,他有没有压着什么人或者大的物件上车,什么时间去了哪儿。记着悄悄的,别让方启山起了疑心。”
“是,小姐”刘管家听着这话总觉着怪怪的,可这到底是小姐与老爷之间的事,作为下人不好多问。
“账目没有问题,我瞧着夏记布行的生意不太好,这两月的进项有些少。通知掌柜的一声,后三月的份钱就按照一成给就成了。”方恩诺将厚厚的账本阖上,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
荆州城不比徽州,现在成衣店实在太多,定制衣服的大多以旗袍为主,平素布行与旗袍店铺合作,日子只怕都不算好过。夏公馆自从除了那几人,每月的进项保夏公馆半年花销足够,没必要苦了一两家店铺。刘管家微微一愣,刚知晓方恩诺懂得账目便是十分讶异,没想到方恩诺既然记得往前的账本,这每月光账本就是厚厚一本,还要记着前几月的进项,实在是…刘管家不觉越发佩服方恩诺,到底是大夫人所出,与那些小门小户的究竟不同。
“是,我明儿就去通知布行掌柜的。”刘管家恭敬的收起账本低声回道。
“最近辛苦了,你去歇着吧。”方恩诺笑盈盈的接过翠儿递来的清茶,笑着说道。
刘管家应声缓步出了书房。
方恩诺动了动酸痛的肩膀,低声道:“这每月看的账本可真是累人。你小时候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学,尽贪玩。”
“小姐~那账本上都是字,你知道的,我看了就头疼。小姐您就饶了我吧。”翠儿委屈巴巴的抱起书桌上正在慵懒舔着毛的小橘,抱着小橘低声道:“我就想跟着小姐轻轻松松的。”
“怎么,就想着偷懒呢。”方恩诺嗔怪的看着翠儿,笑盈盈的说道:“我看呀,你马上和小橘一样得了。”
“那敢情好呀,我也呀就待小姐身边腻着,啥都不干。”翠儿笑眯眯的说道,抱着小橘柔软的身子,蹭了蹭毛茸茸的猫毛,双目如天上弯月,可爱极了。
方恩诺瞪了翠儿一眼道:“这可不行。”
“诶,小姐,刚刚您和刘大哥说的意思,是不是,方老爷要给夏姨太。”翠儿笔画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压低了声音低低问道。
方恩诺微微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这几日你离梅园远一些,这瓢脏水我们可得躲远一点。”
“小姐是觉着…”翠儿低低说道:“方老爷要给我们泼脏水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也告诫公馆众人小心着些。”方恩诺微微皱眉低声说道。
二姨太本就是自己的人,这样大的事情以二姨太的隐忍和精明不会毫无察觉,但二姨太却直接告诉了刘管家备车,而非前来告诉自己,便是在提醒自己莫要过问,其中必然有她的打算和计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二姨太做了准备,自己自然不便插手。
深夜,梅园火光冲天,直将本沉睡的方恩诺吵醒。
“翠儿,怎么回事?”方恩诺匆匆起身披上长款夹棉缎面睡袍,穿上拖鞋小步跑至阳台处,打开阳台的门,一阵冷风吹的方恩诺顿时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远远看去,梅园顶楼处冒着浓烟,火舌从阁楼的破窗伸出危险的红色。梅园刚刚断了水,本就储水不足,此刻更是乱做一团。
巡逻的长工最先发现火情,通知了刘管家,此刻公馆已经安排人手救火。而梅园的众人均站在梅园的小院中看着,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翠儿听闻了方恩诺的声音,赶忙推开房门上前道:“小姐可是惊醒了?我瞧着刘管家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救火队要赶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梅园那边人员安如何?”方恩诺微微皱眉远远看着梅园黑暗中模糊的人影,低声问道。
“四喜去瞧了刚刚回来说,方老爷、二姨太和方子杰少爷均在楼下站着。”翠儿想了想回道。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暗,沉声道:“只有这几人?”
“是,只有这几人。是有什么不妥吗?”翠儿摆着手指想了想,惊呼道:“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夏姨太和梅姨太。”
“嗯”方恩诺杏目微冷,深夜当中瞧见着火便快速离开,唯独剩下阁楼当中困于轮椅的夏婉红,以及身份低位的小梅,这其中只怕不止一人的手笔。方启山准备了夜里杀也好,送也好,便是准备处置了夏婉红,这场火,恐怕与他无关。
翠儿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只着急的说道:“那两人会不会有事呀?”
方恩诺微微低眉,冷声道:“只怕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小姐是什么意思?”翠儿看着方恩诺在黑暗中冰冷的目光微微愣神。这好似看透世事般枯老的目光看起来难过极了,翠儿不觉心疼的搂了搂方恩诺道:“小姐别担心。”
方恩诺笑着轻轻拍了拍翠儿的手低声道:“那两人我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睡吧。明日便知晓情况了。”
方恩诺正说着准备转身回房,便见方子柔穿着一席棉质长袍睡衣飞奔着朝梅园跑去。
“傻姑娘”方恩诺淡淡叹了口气,将阳台的玻璃门缓缓阖上,催促着翠儿回去休息,自己方才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看着炉火出神,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梅园的喧闹渐渐安静下来。
翌日,清晨的阴雨笼罩着整个方公馆,方子柔已然哭了一夜,肿着桃子一般的眼睛呆呆的坐在餐厅当中,木然的看着来往的女仆布置餐桌。
方恩诺换了一身黑色绒面小颗珍珠装饰的圆领长裙,步入餐厅缓缓坐下。
方子柔的目光随着方恩诺一点点移动,艰难的动了动干渴的嘴唇,犹豫的没有发出声音。
“说吧。想要什么?夏姨太可是烧伤了?”方恩诺叹了口气,端起温热的牛奶淡淡出声道。
话音刚落,方子柔猛然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母亲,去了…”
“去了?”方恩诺手下一顿,牛奶险些撒在黑色绒面长裙上,抬头看向已经哭的绝望的方子柔,偏头看向刘管家道:“刘管家?”
“是,”刘管家恭敬上前如实说道:“火灾起自阁楼,梅园众人均忘记了在阁楼的夏姨太,等待我们扑灭火苗赶上去时,夏姨太烧伤严重,本是要…”
“本是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