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内的女人双唇暗红,眉宇冷清之中,犹有惊鸿之艳。
凯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失去了响应,腰部脊椎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便以右手撑起,左手按住双眼,揉了几下,再度睁开。
“这是哪儿?”
文筱听罢一愣,随即恍然:自两人结婚以来,她未曾让武凯进过这个房间,双人床上单人枕,无怪乎对方会对房内的环境感到陌生。
“你是谁?”
文筱大惊,随即凛眉微怒,起身喝斥道:“武凯!你以为自己很幽默吗?开玩笑也要看场合!”
“武凯?”
凯喃喃了一句,随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本该是粗糙宽厚的双手,此时却细腻得让他感到不适,他以左手扣住右手腕,随着合道之力生效,探知了血肉之下的骨骼:
人类骨骼,双腿骨粉碎,脊椎重度受损。
文筱盯着武凯看了一会儿,后者脸上的迷茫、疑惑不似作假,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半个小时后,经过医生诊断,确定了武凯失忆的事实。
房外,文筱的母亲·刘姝一脸担忧地向医生询问道:“医生,我家女婿还有可能恢复记忆吗?”
“很难说,病人双腿摔断,又落入河中,经历了一场超过五分钟的窒息,他能活下来已经属于一种奇迹,造成失忆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也许是脑震荡,又或许是脑窒息,甚至可能是病人遭受重创,潜意识里不愿意记起遇险时的痛苦,进而选择性失忆,这都是有可能的,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要通过外力促使他恢复记忆。”医生交待部分事宜后,便带着人员离开了文家。
刘姝躬着身送走了医生,再回身时,望向主卧的眼神中充满歉意与自责,她左嘴角有痣,相貌不俗,一看就是个性温和的那类人。
良久,刘姝心一横,上前开门,将留在房内的文筱叫到了客厅。
“妈……医生怎么说?”文筱弱弱地坐到刘姝身旁。
刘姝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筱儿,你爸留给你的那封信还在吗?”
“在呢,妈。”
文筱赶忙应道,随后提拎脖子上的红绳,将一只双喜红香包扯出,递交到刘姝手中。
刘姝望着那香包一阵出神,泫然又止,喃喃道:“当初,你爸为了文家,与你武陵叔一同赶赴天玑,文家与武家由此结缘……”
“你爸为文家族势,在乱星层守了五年城,最终没能活着回来,文家失了族势,当时你又刚刚出生,我一介女流注定保不住这个家,若不是你武陵叔让小凯入赘到文家,只怕你我娘儿俩早就葬身乱星层了。”
文筱沉默不语。
刘姝从那香包中取出一封对折两次的信件,展开正文:
【给我此生无缘相见的孩儿:你若是男孩,便叫文箫,你若是女孩,便为文筱!为父掐着指头算,你今年应该快六岁了,六岁也不小!要替为父照顾好你妈!另外,你武陵叔叔以后就是你亲爹,你要好好孝顺他!】
简短的一封家书,写到后面时,字迹已经有些发颤,显然是文虎在临终前亲笔所书。
“你爸到死都不知道我怀了你五年零五个月……甚至不知道你的性别,但他对你的爱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刘姝轻抚信上的文字,生怕稍稍用力便会损坏纸张。
文筱看着母亲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便上前揽住了刘姝的手臂,侧歪着头,轻轻靠在其肩上,柔声道:“妈,你想说的,女儿都知道……也都记着呢。”
刘姝却摇摇头,盯着那信说道:“你爸离开之后的第六年,你武陵叔家里遭逢巨变,当时的你才六岁,而小凯才十二岁,是你武陵叔再度远赴天玑,一人撑起了两家的族势。”
“而今,你长大了,也很争气,有了自己的产业,你名下的天石鉴定、文武服饰两家公司足以撑起文家族势,但你不能因此忘记了我们文家最灰黑的那一段时期,是武家撑起了文家的命势!没有武家,就没有今天的文家!”刘姝语气突然间冷峻,她将书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回香包。
文筱注意到母亲的语气不对劲,一脸迷茫地坐直了。
“筱儿,你与小凯青梅竹马,但妈看得出来,你从小就倾心于邻镇的龙溪,当初,妈只当作你那是小女生不成熟的爱慕,也没有多加阻拦……当初龙家失去族势,互为比邻,我看龙溪那孩子聪慧可怜,便接受了你要将他招为家佣的建议,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或许大错特错……”刘姝起身,背对文筱,语气渐冷。
文筱听到“龙溪”之名,不禁蹙眉,起身应道:“妈!这件事和龙溪无关!我知道你希望我牢记自己作为武凯妻子的身份,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武凯的事情!武家现在的处境更是与龙溪没有半点关系!说到底,还不是武凯自己没有能力守住武家,他今年二十七岁了,整天还在鼓捣那些机械玩具,我供他吃穿,给他提供住的地方,甚至给他生活费,对他更是没有倾吐半点怨言,难道还不够吗?”
啪!
刘姝猛地转身,伸手便是一巴掌,文筱只感左脸火辣发疼,耳朵里嗡嗡直响,一时之间,胸腔里所有对武凯的怨言全部被打散了。
从小到大,文筱没有挨过半点打,何况是怀她五年的亲生母亲?
刘姝这一巴掌打出去之后,心里也有点后悔,但她已经顾不上许多。
“我知道,你文筱对于这场由父辈定下的联姻颇有微词,只是碍于辈分,敢怒不敢言,现在倒好,武家只剩下小凯一人,你可以毫无顾虑地将他一脚踢开了是吧?好啊!既然在你文筱的真爱面前,家族恩情不值一提,那文家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天石鉴定公司是你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文家不会要求你叫出来,但文武服饰公司是当初小凯入赘文家时,其父以两家之名开办的,是作为文武两家联姻基础的产业,你堂堂鉴定公司的老板,总不会觊觎我文武两家最后的这点产业吧?”刘姝神情冷漠,言下之意,分明是要与文筱断绝关系。
“妈!我是你亲生的!武凯才是外人!”文筱气急道,她捂着发烫的脸颊,眼角闪着泪光,楚楚可怜。
“你文筱天生地养,天大地大,不如你文筱一人的私事大!这一声妈,我可受不起!”刘姝态度坚决。
文筱跪在地上,抓着刘姝的裤腿,落泪道:“妈,你不要这么说,女儿知错了,女儿不会和武凯解除婚姻契约的,你别不要女儿,女儿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刘姝心疼,却还是强忍着冷声道:“除非你辞了龙溪,否则此事没得谈!”
“妈!你这是要他死!”
“要么他死!要么我和小凯一起死!”
文筱抱着刘姝的小腿,哭得撕心裂肺……
……
房间内,凯听见了房外那对母女的交谈,同时,也感觉自己所霸占的这具去躯体内仍保有一道不属于他的意识。
“看来……这具肉身的原主并没有彻底死去……”
凯闭上双眼,尝试与武凯的意识交谈,不一会儿,两道不同的意识,在同一具肉身内展开了交谈——
武凯的意识逐渐清明,他想要睁开双眼,却无法感应到肉身的存在,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我意识的存在。
“我死了?还是没死?”
凯道:“你还没彻底死绝。”
武凯一愣:“你是谁?我在哪里?对了!龙溪!龙溪那个家伙!我要杀了他!!”
凯道:“你恐怕杀不了任何人,你肉身的双腿骨粉碎,脊椎受损,就算活了,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武凯沉默良久,喃喃道:“对,我想起来了……我想自杀,却摔倒地上……可是,你又是谁?为什么能和我说话?”
凯沉吟一下,应道:“我,现在主导着你的肉身。”
“主导我的肉身?你难道想强占我的身体?做梦!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武凯大惊,意识开始剧烈波动。
凯无动于衷,道:“你想死,而我想活,把你的肉身给我,不好吗?”
武凯怒道:“谁想死了!我只是被龙溪那个杂种骗了!他诓骗我和别人进行机械竞技,败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在情绪低迷的情况下才……”
凯打断道:“然后呢?就算我将肉身还给你,凭你这样的残躯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不过是苟活着罢了。”
武凯稍微冷静了下来,但警惕心仍未放下:“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你还是去找其他的肉身吧,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的双腿残废,对你而言,想来也不是最合适的取代对象吧。”
凯应道:“我并不是主动找上你的肉身,而是死后在你的肉身内恢复了意识,也就是说,我并没有办法转移到其他的肉身上……不过,我有能力修复你肉身的残废,也有办法扭转你的人生。”
武凯愣住了,他心中暗道:“难道这是我的机缘?”
“大神!既然如此,你将肉身还给我,我可以接受与你共生,只要你助我扭转命运,让我手刃害我的那个凶手!”
凯沉默了。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现在是我占据了主导,换而言之:这具肉身,是我的。”
“我之所以与你交谈,只是不想留下隐患。”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我强行抹去你的存在,但可能会对这具肉身产生某些无法预知的影响;”
“二,你自己消失,作为代价,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条件。”
“来!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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