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一年九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山东军参将周世锡所部在嘉定州威远一带,被部分西军诱入包围圈,合围歼灭。
指挥这场打出所有顺军都未曾有过骄人战绩的西军主将,正是伪西政权的定西将军李定国。
李定国这个名字,还没有后世那般如雷贯耳,在西军的威望甚至不如麾下伪王白文选,但他的战绩却是连那些所谓大西开国名将都没有的。
白文选是个明白人,他本来在张可望麾下,艾能奇和冯双礼死后,便自降品阶,跟随李定国左右。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在这个时候,只有跟着李定国,才能超越自己从前的价值。
山东军自成军起,便开始在牟文绶的带领下追随崇祯皇帝东征西讨,北御满虏,南平顺贼,可谓是一支战功赫赫的强军。
在嘉定州的失败,创造了山东军的历史,也是官军反攻后遭遇的首次大规模失利,影响深远。
官军很快对李定国的示威做出了回应,包括宣大和山东军在内的八镇援剿兵力,开始向嘉定州靠拢。
战略意图很简单,彻底荡平李定国所部的西军,让天下人都看看,逆天而行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当李定国在嘉定州反败为胜,获得世人都没想到的‘大捷’时,余部四川大西军,却是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抗。
几乎是李定国歼灭周世锡的同时,宣大军攻克了重镇童川,缴获了西军堆放在这里许多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粮草和军械。
童川一战,宣大两军五万余人,击溃伪西政权右军左都督张化龙所部十二营,斩首两万,俘虏无计。
总隶山东军的副将邱磊所部一万余人,自保宁府进入四川,先后四战四捷,光复保宁全境。
该部进入顺庆府以后,留守在顺庆的伪西政权后军左都督马元利惶恐至极,率所部八营约十余万西军放下兵械,不战而降。
对这些西军,还是一成不变的处置。
老营是流寇的根本,也都是一些油腔滑调的惯匪,对待这些十恶不赦的罪人,邱磊将他们全部挑出来当众处死,血祭军旗。
震慑做够了,接下来就是收拢人心,给他们稳定能温饱的生活,以免这些人随便挑个理由再‘揭竿而起’。
余下那些人被下了刀枪和衣甲,有家有室的令他们归回原籍,还有的都被充往各地厂房,帮工劳改,待日后重新分配。
另一方面,四川总兵曾英和李占春分别从驻地进军,配合官军在余府的攻势,进入重庆府对西军展开反击。
总言之,李定国在嘉定州的局部胜利,对四川内战局没有起到丝毫影响,只是让官军主力注意到了这个棘手的敌人。
自从撤出成都以后,局势就完全烂了,和张献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川北一带,就只有李定国侥幸获得了一场胜利,余下各部西军全都望风披靡,被官军打得抱头鼠窜。
“李定国,朝廷大军来势汹汹,八镇集结于嘉定,全都是因为你!”
嘉定州城南三十里外,两军对垒,却是李定国所部的西军与张明志的部下。
张明志是伪西政权在嘉定州的守将,听闻李定国歼灭周世锡所部,甚为惊恐,连夜向高杰本营递上降表,说愿举嘉定全境内附归明。
高杰与白广恩商议过后,回信称只要他能出兵将李定国与白文选三人擒来,前述功过便尽数抵消。
实际上,张明志的功过是非全然不是高白二人所能左右,他们到现在都还是戴罪立功。
王明志信以为真,率部下出城追击,最后在这里与李定国和白文选等人遭遇。
这时,决心回击的李定国已经布好军阵,听王明志说的,白文选却是冷笑一声,问道:
“八大王待你如何,如今你在嘉定州一仗不打就背叛大西,还称什么仁义?”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顺已亡,就连李自成都死了,难道你想仅凭四川一省,就妄图抗衡全国之力吗?”
“白文选,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还是快快下马受降,我还能与你说上几句,从轻发落,免得误入歧途!”
“狗屁!”
白文选大怒,不过却不是因为张明志的招降,在他心里,也觉得自己不过是螳臂当车,他怒的是张明志这小人得志的嘴脸。
一言不合,两军直接开打,无数人喊杀着冲到一起,伴随着些许炮声,场中厮杀四起。
不过很显然,张明志的部下难以和白文选、马维兴和李定国的部下去斗,没有多久,就出现溃败的征召。
“张大哥,咱们打不过啊,这定西将军部下,是比咱们要精锐一些!”
听部下的话,张明志却冷笑一声,粗喘几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用不着咱们打赢他们,后面自然有人来。”
突然间,远处地平线上冒出一骑,这骑身后,更是一望无际的庞大骑兵队伍,金色大旗迎风飘扬。
为首的白广恩横举起雁翅刀,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杀贼,建功立业啊!”
“杀!”
山坡上的三千大同骑兵倾斜而下,马维兴赶紧带人去挡,但对方来的太急太快,仓促之间,根本难以形成什么有效阵列。
短暂厮杀下,更多的官军围堵过来,余的八镇联军从各个方向出现,向李定国的本阵围堵而去。
他们分明看见,在人群之中,不仅有朝廷的八镇兵,还有许多刚投降的西军和改编后的顺军将校。
此时他们早就忘了原本身份,为了争夺功劳,向这边蜂拥杀来。
李定国嗫嚅几下,还是没有说出话。
白文选打马过来,看着对面明军影影绰绰的人数,也已经是转过神来,脸色变得极为慎重。
此时,他刚才回骂张明志那种痛恨的表情全然不见,而是有些阴沉,他开口低声问道:
“老李,看起来,这姓张的不是自己来的,是和明狗勾结在一起摆了咱们一道!”
这时,马维兴跑回来,脸上是颓丧之极,开口说道:“这仗没法打了,漫山遍野都是官兵,要不,要不咱们也降了吧!”
“那宣大骑兵战斗力不像是官兵,我带着的老营兵马还没有立住阵势,他们那骑兵就不要命的冲了过来,根本抵挡不住,硬生生的被冲散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还听见马湖府那边和打雷似的闹腾动静,应该是官兵和那边的留守兵马打上了。”
听刚从前阵撤回来的马维兴说完,白文选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姥姥的,这官兵就这么厉害?看这光景,不仅川北,就是全川的西军如今不是被他们灭了,就是投降了他们。”
“我们怎么办?”
李定国也神色有所动容,眼中十分挣扎。
听马维兴的说法,官兵居然是在几日之间疾驰数百里地,从资阳赶到嘉定州城。
不仅如此,他们还花了些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合围起来。
想到这里,李定国无视周围人焦躁的情绪,却是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自己还真惹人重视,八镇大军围剿,宣大和山东军赫然在列,而且他们还和自己争分夺秒,玩起了时间的赛跑。
他输了,却不是输在阵前博弈,是输在了天时、地利、人和,大西不得民心,明运未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