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五叫做王豹的那个泼皮,是一个生着一双三角眼的男子。
他衣襟扯得很开,胸膛幽黑的皮肤上,有着浮夸的刺青。
王豹见得薛易三人走来,三角眼闪烁了一阵,开口笑道:
“原来是五哥啊,还有樊哥也在。”
其余的几名泼皮,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戒备地望着薛易三人。
他们并不认识薛易,但是小五和樊昂他们却都知道。
对于收钱杀人的刀手,这帮泼皮也不会轻易招惹。
泼皮们是老实百姓的天敌,但是遇上更狠的人,难免会再三思量。
小五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让开!我们要进去。”
泼皮们闻言,纷纷望向了王豹。
王豹的脸微微阴沉下来:
“五哥,岑轩岳那老杂毛羞辱我!老子和兄弟们好心拜师,他却看不上我们!这完全是不给我和兄弟们面子,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五哥你我自己人,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老子就是要让这老杂毛日夜不得安生!五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也希望你别管这事!”
小五也是暴脾气,他一听这话顿时瞪圆双眼:
“别特么和我说这些!我叫你们让开,你们就赶紧的给我让开!”
见得小五这么冲,王豹的一对三角眼中顿时涌现凶光。
而一众泼皮也个个面色不善,朝着小五围了上来。
对于泼皮们来说,没有什么能比钱和面子重要。
泼皮中也不乏凶戾之徒,甚至不少泼皮,也曾干过刀手的营生。
所以小五虽然是个狠人,但是若不给泼皮们面子,泼皮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樊昂这个时候沉声开口:
“王豹,我们是来办事的,没空和你斗狠。”
王豹面对樊昂,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樊哥,兄弟我也不是要和你们为难。但是你评评这个理,我对你们没有丝毫不敬吧?但是你看五哥这脾气,像是非要把我吃了一样!”
樊昂冷哼一声,笑道:
“小五我会劝他,今天你也给我们让条路。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谁也别为难谁。”
樊昂抛出了一个台阶,两边的人也都顺势而下。
小五冷哼一声,只是瞪着王豹却不再说话。
而王豹则换上笑脸说道:
“既然是樊哥开口,那今天卖你们面子,我就让你们进去。”
说完之后,王豹一挥手,拦在岑家门前的泼皮们顿时让出一条路来。
无论是王豹还是两个刀手,他们都不想相互间真的翻脸。
面子既然能够挽回,又没有利害关系,那么谁也不想没事找事。
小五则来到柴门前敲起门,并且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和岑轩岳是邻居,算得上最为熟悉。
果然很快柴门就打开一条缝,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小丫头从门缝里向外警惕张望,似乎是岑轩岳的孙女。
小五向那个小丫头说明来意之后,小丫头却只让小五一个人进去。
于是樊昂和薛易也不得不在门外等候。
而泼皮们闲了一阵觉得无聊,便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来拜师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不断去骚扰那帮年轻人,或是捉弄或是嘲讽。
很快有几个年轻人忍不住怒火,对着泼皮们动手。
年轻人们先动了手,这反而正中泼皮们的下怀,他们当即一拥而上,把那几个年轻人揍得在地上爬不起来,痛哼连连。
剩余的年轻人们急忙站远,不再敢靠近这帮泼皮。
薛易望着这一幕微微摇头,泼皮们这种寻衅滋事,无事生非的作为,实在是扰人心情。
不过他也不会为那帮不相干的人出头。
毕竟,事不关己。
过了一阵,小五终于从岑家走了出来。
小五的脸上有些无奈,他对薛易说道:
“薛公子,你的情况我和岑老头说了,他也开出了条件,不过……”
说道这里,薛易三人便换了清静的地方,避开那帮泼皮。
随后小五才继续说道:
“岑老头有两个要求,一个是要一百两银子的拜师费;另一个是要摆平那帮泼皮,让他们不再来岑家闹事。”
薛易听完,皱起眉头。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钱的事情还好说,大不了去老巴那里再干几票。
但是要解决这帮泼皮,可不容易。
即便狠揍他们一顿,他们也定然会寻机报复,到时候麻烦更大。
樊昂和小五也知晓其中难度,他们只是两个低贱的刀手,还没什么能力找大人物来摆平这件事。
小五犹豫了一下,说道:
“要不,薛公子你去找老巴问问,看能不能请老巴出面?”
要说大人物的话,老巴或许算一个。
但是要找老巴办事,那可得有足够的银子才行。
这样的话,问题又回到了钱上面。
樊昂则这个时候说道:
“按照老巴那里的行情,要摆平王豹这帮‘冷血十三鹰’,恐怕没几百两银子是不行。”
薛易闻言眉头皱得越紧。
他和父亲曾经找老巴办过事,知道樊昂的话不虚。
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消费,也只需二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的家产。
这几百两银子,简直是一笔巨款。
老巴那里仿佛什么事都能办成,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却十分大。
要摆平这帮泼皮,未必是要杀了他们。
以老巴的能量,或许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
但是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老巴也会将其利益扩大到最大。
要办这事,老巴乐得收钱。
要不办,老巴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买卖。
普通人,还真没有财力找老巴。
这让薛易一时间犹豫起来。
自己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也十分缺钱。
从老巴那里赚钱再用这笔钱请老巴办事,那得花多久才能攒够。
毕竟杀人这种大买卖,不可能每天都有的。
付出的代价太大,能获得什么收获却未知。
这样的买卖,实在是不划算。
樊昂似乎看出了薛易的犹豫,他也说道:
“薛公子,我看干脆算了。岑老头今年都快有八十岁了吧,他都老成那样了,能教出些什么东西来?依我看,薛公子若是有心学武,那干脆另外找个师父好了。”
小五也说道:
“岑老头在我家隔壁也住了好些年,我也没看出他有多厉害。我听说威城那帮有武师收徒,几十两银子就能搞定,并且还能认识一帮师兄弟,可比在岑老头这里划算。”
薛易点点头。
确实如此,在岑轩岳这里拜师,代价太大,且能否学有所成,谁也无法确定。
岑轩岳如今就带着个孙女,连弟子都没有一个,自己更是混得凄惨。
而若是在别的武师处学艺,还能广交人脉,亦可依仗和借用武馆的名声。
一切看起来,都要比岑轩岳这里值。
在岑轩岳这里,高风险却未必会有高回报,这种买卖不能做。
当即薛易拿定了主意,学武的事情就暂且放下,以后有好的机会再说。
得知了薛易想法之后,樊昂和小五倒是极为赞同。
几人随便聊了几句,便也开始散去。
昨夜忙碌了一整夜,几人都没能合眼。
如今酒足饭饱,更是困意上涌,也该回家睡上一觉。
与樊昂和小五告别之后,薛易也开始离开。
在路过岑轩岳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那帮泼皮又在砸门辱骂。
而岑家依然大门紧闭,附近拜师的人已经被泼皮们打跑大半,所剩寥寥无几,也不敢靠近。
他看了两眼,却最终还是离开。
虽然他看不惯泼皮们的这种恶劣行径,但若是单凭自己,还真搞不定这帮泼皮。
即便把他们打趴也无济于事,泼皮们最擅长的可是无赖阴损的手段。
事不关己,就别多添麻烦了。
当即薛易摇摇头,离开了这条街,顺着主街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
这些事情,让他至今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活人的事,鬼怪的事。
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还得多好好地,仔细地想想……
忽然薛易双眼一跳!
在前头,有着两个身穿皂服,腰系公刀的官差朝着自己走来,他们的双眼,不善地盯在自己身上。
是冲自己来的!
薛易心中一沉,竟然这么快!
他已经预料到了,凌月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让自己摆脱关系。
但是却没料到官府的动作竟然这样迅速。
凌月一定回家把这事和凌县令说了!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能怪她。
一个弱女子,遇上这种重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和父亲说。
尤其她的父亲,还是一个有足够力量帮她解决麻烦的人。
当即薛易停稳脚步,坦然面对两个靠近的官差。
该来的迟早要来,注定是躲不过去。
“小子,”官差来到面前开口,“跟我们走一趟,王捕头要见你。”
薛易微微意外。
他还以为要见自己的是凌县令,却没想到是王锋王捕头。
不过也是,自己这种小人物,哪里有资格面见凌县令。
凌县令只需一句话,他手下的人就能够轻松解决自己。
当即薛易笑道:
“差大哥,不知王捕头找我何事?”
“别特么废话!”一个官差顿时叫吼起来,“叫你走你就跟我们走!”
另一个官差也变得脸色不善,他抖了抖手中的铁链:
“是不是要爷爷绑你过去?!”
薛易双目深思。
至始至终,两个官差直说要带自己去见王捕头,却没说要上衙门。
这样……
于是薛易继续笑道:
“既然王捕头召唤,小民不敢不从。还请两位差大哥带路。”
两名官差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薛易也跟了上去。
他脸上虽然挂着轻松的笑意,但是心却很冷。
自己还是太弱啊,以至于被这些人随意宰割。
甚至自己面对方城官府,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凭摆布……
薛易的心中,暗暗隐藏起一丝杀意。
别太过分!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市井小民,但若逼急了,也会匹夫一怒,血溅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