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易听到王泰的叫声一惊,急忙伸手指向那两个丫鬟:
“你们出去!继续躲在房里!”
两个丫鬟急忙匆匆离开阁楼。
薛易看了丹娘一眼,丹娘当即跟在了薛易的身后。
随后薛易也握着新刀护着丹娘,来到阁楼外查看。
却见到王泰匆匆跑来,在他身后的,却是先前交了银子离开的李叔。
薛易扫视周围,并未见到敌情,他当即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王泰指了指李叔。
只见李叔满头大汗,脸上有着不少烟灰的黑迹,身上还有着一股焦糊味,怀中抱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李叔气喘吁吁地说道:
“薛公子,不好了!你家……你家被人烧了!”
“什么?!”薛易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李叔一边大口喘息,一边说道:
“刚才我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你家就忽然失了火!街坊邻居们急忙抬水灭火,好在发现得快,火并没有蔓延开来就被扑灭。那绝对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不然不可能一下子烧那么大!”
薛易急忙问道:
“那我家里怎么样了?”
李叔擦着汗说道:
“东西急忙都没了,房顶也烧塌了一半,暂时住不了人了。”
薛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他的牙齿猛地咬紧,他心里清楚,这是对手针对自己的!
帮了老巴这帮人,势必就会得罪另一帮人,对手果然开始朝自己出手。
家毁了,薛易并不在意。
不过是陋室一间,家里面的东西也大多是旁人送的。
他在意的是,自己父亲的金坛!
这是他最为重要的东西!
薛易双目开始变得赤红,就要提刀回家查看。
李叔却在这个时候将怀中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递在薛易面前:
“还好!薛老爷的金坛被救出来了!我家那婆娘,知道薛公子你最在乎的就是薛老爷的金坛,所以才发现你家起火,那婆娘就拼死跑了进去,把金坛抱出来了!”
薛易怔怔地望着李叔怀中那黑漆漆的玩意,才终于辨认出这是自己父亲的金坛,只不过被烟熏黑了,导致自己一时不查。
这让薛易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从李叔怀中接过金坛打开查看,还好里面的骨灰安然无恙,当初父亲火化时烧剩的一些骨块他都认得,倒是不会认错。
确认完毕之后,薛易冲着李叔拱手说道:
“李叔,麻烦帮我给李婶说一声:这个恩情,薛某记住了!”
李叔急忙摇头:
“我家那婆娘又蠢又笨,哪里受得了薛公子的这话?薛公子,我知道你这里忙,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放心,你家里没烧坏的家具,街坊们都已经搬出来了。稍微烧坏一点的,我也可以回去帮你修修。等明天,我带着街坊们帮你把房子打扫一遍,然后准备些木瓦帮房子修葺好!倒是你这里……要多加小心啊。”
说完之后,李叔便开始告辞。
薛易道谢之后,亲自送他离开了宅院。
重新返回之后,薛易将金坛放置在阁楼一楼。
他的脸也很快沉了下来。
对手要是冲自己来,那么薛易认了。
毕竟是自己插手进了这场纠纷里面,若是死了那也没必要怨天尤人。
可是对手手段太低劣,竟然放火烧自己的家。
也是父亲的金坛没事,要是金坛出了什么意外,薛易绝对要让那帮人付出代价!
放好父亲的金坛之后,薛易便上到二楼从窗口朝着宅院望去。
虽然如今宅院里头人手少,但是对手既然烧了自己的家,那么薛易也定要和他们好好斗一斗!
一些从前不敢想的疯狂计划,开始在薛易脑海中涌现。
如果真的到了绝境,那么薛易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随后薛易下了阁楼,开始布置刀手们的位置。
他决定放弃外院。
而把所有刀手集中起来,防守内院。
如今刀手太少,而宅院太大,若是将这有限的人手分散开来防守外院,必然会导致被对手抓住机会逐个击破。
况且阁楼上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宅院尽收眼底。
如果外院真的出现了什么状况,也可以立即派遣刀手从内院出击。
“桐油还剩多少?”薛易问道。
王泰回答:
“昨夜烧那死尸用了一些,现在还剩下十几罐吧。”
薛易抬头看了看夜色:
“冬季干燥,夜风也很大啊……周围民宅已经被对手清空了不少,去看看,若是无人的,都给我泼上桐油!宅院里头火盆依然保持燃烧,把所有长杆削尖当做长矛,不用怕官府来查了。对了,一些木杆末端绑上易燃的干草,全部聚集在阁楼一楼。”
王泰惊疑地望着薛易:
“薛公子,你这是要……”
“照办!”薛易冷声回答。
王泰于是不再说什么,当即带着刀手照办。
薛易吩咐完,则继续返回阁楼上放哨。
老巴依然不知所踪,他也定然在别的地方和对手较量着。
宅院里的一切,是薛易做主。
如果今夜万一走到绝境,那么薛易也要以牙还牙。
对手既然敢烧自己的房子,薛易垂败之前也会放一把大火,烧毁更多的民房,如果可以最好能把方城都烧掉!到时候把事情闹大,对手也必然要遭殃!
要完蛋一起完蛋,玉石俱焚!
长方供桌,三炷香插在香炉之上,两支蜡烛的幽幽火光,照亮了灵位。
南宫长墨冲着灵位拜了拜,然后端正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
自从来到方城之后,这座小院,便成了南宫长墨的居所。
他虽然出身武林世家豪门,但是小院中的一切,不仅没有丝毫奢侈华贵的气息,反而显得十分简单,甚至简单到苛刻。
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除了生活和练武的必需品之外,再无其他。
而给灵位上香,也成了南宫长墨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
他英俊的脸上有些出神,双目怔怔地望着灵位,喃喃说道:
“娘,孩儿的武艺又进步了。杜伯推荐孩儿来方城学武,是想要保护孩儿,但是这也成全了孩儿!要不了多久,孩儿就将学会岑家刀法,收入三绝技,夺取六穗,突破‘极’之境!到时候……
娘你不用担忧孩儿,孩儿过得很好。师父待孩儿很好,他悉心教导,倾囊相授。他还有个孙女,那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姑娘。只要孩儿娶了她,就能够获得岑家三绝技。有个师兄想要和孩儿争,但是孩儿不惧,他争不过孩儿的。只要孩儿学会了岑家三绝技,到时候孩儿就能……
今天孩儿又去看她们跳舞,那舞姿简直糟糕透了,和娘远远比不了。可是孩儿总是忍不住去看,看着那舞蹈,孩儿就会回想起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娘,孩儿真的好想你……”
说到此处,南宫长墨垂下头。
他挺拔矫健的身躯无力地躬着,在灵位面前,却显得宛如一个孩童。
“娘,你从小教导孩儿,凡事要忍耐,不可和兄长姐妹们争,亦不可对大娘和姨娘无礼。因为孩儿是庶出,也因为娘是青楼女子。孩儿明白,孩儿从不怨恨。无论他们如何羞辱孩儿、骂孩儿、打孩儿、欺负孩儿、抢夺孩儿的东西,孩儿不会生气,这些都没关系,孩儿能忍……”
南宫长墨语气平淡,宛如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当他垂下的头抬起的时候,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那张英俊的脸,此时却扭曲狰狞得宛如恶鬼妖魔!
他额头青筋浮现,双目通红,咬牙切齿。
“这世间孩儿有一事不能忍!他们竟敢害死娘!他们以为孩儿不知道,但是孩儿却已经亲眼将一切看到!当时孩儿还小,被杜伯紧紧捂住嘴巴不让孩儿冲出去,但是孩儿却什么都看到了!
娘,您和孩儿一直在南宫家作为卑贱下等人,连奴仆都不如,逆来顺受,事事忍让,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不放过我们!娘,你放心,孩儿发誓定会为你报仇!哪怕孩儿为此要遭受千刀万剐,哪怕孩儿堕入恶鬼之界,哪怕孩儿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情!也定会为您洗刷冤屈!
孩儿要将南宫家的人赶尽杀绝!让整个南宫府邸沦为鬼域!把所有仇人碎尸万段!誓报血仇!”
幽幽烛光照着灵位。
灵位沉寂无声。
凛冽的杀意却在周围激荡,刺骨冰寒。
咚咚咚——!
敲门声陡然响起。
南宫长墨浑身一颤。
他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宛如妖魔的扭曲脸庞也飞快平缓。
当他站起身来时,已经恢复成了那个冷峻漠然的少年。
南宫长墨离开房间,穿过小院,打开了大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
岑玉。
南宫长墨站在门口,没有让岑玉进门的打算。
他是为了岑玉的名节。
岑玉毕竟还未出嫁,不适合夜里进入一个未婚少年的家。
“南宫大哥……”
岑玉秀丽的脸上泫然欲泪:
“我好担心薛大哥……刚才隔壁家和薛大哥一起干刀手的小五哥回来了,他说薛大哥那边情况很不好。我真的好怕薛大哥出事……爷爷不管薛大哥的事情,而我又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只能来找你……”
南宫长墨平静回答:
“师父是对的,那是师兄自己的事情。我们不适合插手,否则会牵扯到岑家。”
岑玉摇了摇头:
“我虽然不知道薛大哥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薛大哥是自己人,他和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彼此帮助!我、我求你了!”
说着,岑玉就要朝着南宫长墨下跪。
“起来!”南宫长墨冷峻的脸上终于微微变色,急忙将岑玉扶住,“阿玉,其实我……”
岑玉望着南宫长墨。
南宫长墨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记住!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我先送你回去,师兄那边……我会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