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限制的
贫穷是一种经济状态,如果它牢牢约束了你的行为,就进入了贫困——为贫所困。
贫穷困住了我的童年,它让我只能在大山之中村镇学校,用星空来点燃自己的想象,用寂寞来营养自己的深沉。贫穷困住了我的价值,穷人对他人的评价只有两个标准:好人或者坏人。好人就是能给我带来好处的人,坏人反之。
记得在经济学课上,老师给了我们一个选择题:如果成本50万,收益时有两个选项,请二选一:选A,可直接拿走100万;选B,可能拿走1000万,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几率各占50。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选B是在赌博,当然选A啊。落袋为安,况且10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结果,我错了。班上的同学们各自出现了N种答案,最让我震惊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一个人给出了正确答案的3种方法。正确答案B。方法一:找一个有钱的合伙人,告诉他,请给我50万,我们合伙共同做一个生意,每个人都选一次B,得到1000万,然后平分,各得500万。他先给我的50万,作为他付给我的信息费。方法二:找投资银行,说明我有一个挣1000万的50机会,现在我标价400万卖给你,但我先预支50万。方法三:找银行直接贷款100万,自己执行两次按B的机会,如第一次成功,就不执行第二次机会,即使第一次不成功,第二次也应当成功,然后还款,余额扣除资金成本,800多万就是我的利润。
这是什么鬼?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100万的现实诱惑让我丢掉了巨额的财富。
但仔细一想,她的答案似乎也有点问题,要实现起来都必须附加某种条件。比如方法一,她必须有一个这样有钱的朋友,并且自身信誉很好,可以做合伙人。方法二中,她必须有这样一个50的机会,并且必须熟悉投资银行的规则。方法三中,她必须有足够值100万的抵押品,才能到银行贷款。
巨额的财富大多来源于杠杆,但杠杆必须有支点。我贫穷,没有任何支点,不仅建立不起行为的杠杆,连思想的杠杆也失去了。
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这位中年富婆是温州人,早年拿着老公办小五金厂的赚来的钱到北京和上海炒房,结果大发。每一次炒房都利用贷款,首付30的话,她的杠杆就是3倍,但她利用不同地区、不同银行的信息规则不对称,循环抵押,其杠杆估计已达10倍以上,家业才有今天这个规模。
我该如何建立这个支点呢?不妨先从她入手吧。但是对于这样一个精明且上进的富婆,我不能贸然下手,得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能进一步挖掘潜力。好在这个经济学课程要持续一年,有的是时间。我首先要做的是拉近距离,建立信任。
近几天李茅有点“不科学”了。自从张思远搬走后,他公司的一个同事搬了进来,叫苏明涵,一个跟李茅差不多情况的年轻人,不过比李茅入职更晚,职位更低而已。
据小苏讲,李茅硕士毕业了,导师希望他读博,还给他写了到普林斯顿的推荐信,对方学校还提供奖学金,仿佛金光大道就展现在眼前,但如果他到美国去了,在中关村的工作就得辞掉,那可是一年几十万的收入,他正犹豫中。
“那么,小苏,你是他的同事,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当然上美国啦,普林斯顿,多牛B的学校,计算机排名世界第一,我要不是没机会,一个外地普通211本科毕业的计算机学生,没有过硬的导师推荐,我也想上啊。”
“上了的好处是什么呢?”
“那还用说,如果上完,很有可能留在美国了,普林斯顿的博士硅谷当个精英不跟好玩似的?洋房洋妞,游泳池派对,这不是面包有没有的问题,这是一切都会有的!”
小苏的眼光闪烁着激动的色彩,涨红的脸上跳跃着生动的表情。“即使要回国,也有可能成为大公司的骨干,或者一流大学的教授,也不差啊。”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呢?”
“庄哥,我不是没这样想过。但我得有钱,在美国读研,每年最低20万人民币,我从哪里来?靠我父母的早点摊来?算了吧。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的房租还是李哥帮我找公司争取,公司负担了一半呢。况且,我就是出国,也考不了普林斯顿那样的学校,只能读个二流大学,还没有奖学金,留在美国也是个低端码农,回国后也挣不了大钱。”
“那你一个月在公司挣多少?”
“一万多,不到两万,我估计李哥的职位也许就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上限了。”
“那你不如考个清华北大或者复旦交大的研究生,也比你现在强啊?”
“庄哥,我是靠贷款上的大学,我也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考上211的人,我十几年读书把家庭经济读垮了,把父母的身体也透支了,今年回家看到母亲的风湿性关节炎更严重了,每个月光药费也要1000多,继续做早点,恐怕身体也支撑不了几年了,光靠父亲,那是撑不起一个店子的。”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个妹妹,在深圳打工,她高中毕业后本来也考上了一个三本,但她也不愿意读,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就自己到富士康打工了。她从小就崇拜我,希望我继续往上学,她愿意帮我挣学费,但我是哥哥,怎么可能让妹妹养活?”
“那是那是”我听到这里时,真想跟他叙述自己的家庭,但我不能说,在他面前是一个成功者的人设,不能随意破坏。他要是知道我是一个连母亲都抛弃的、父亲已经逝去的、流浪四处的、靠玄学挣钱的,不知道他会怎样看我。
但越怕什么,什么越来。
“庄哥,你是怎样挣到钱的?”
对啊,我是干什么的?我像是个无所事事的人,在拥挤压迫的人流中,我像是个旁观者;在生活阶层的拼杀中,我不是一个参与者。哈姆雷特问道:“我是谁?这是一个问题”。
“怎么说呢?我嘛,我原来是做生意的,现在遇到瓶颈期了,来首都考察下市场”就完这句话,我自己也显得没有底气。我突然感觉到,如果,有人在回答你问题时以“怎么说呢”开头,那多半是不想回答或者不好回答。
“懂了,庄哥,你这是在换档加油,准备起飞了!”小苏以自以为懂得者的小聪明,朝我挤了挤眼,仿佛他也是过来人。
我对这种江湖人士的狡黠非常熟悉,他们总在别人欲言尤止之时表现出一种深以为是的表情,仿佛双方共同掌握着某种秘密一般,以此形成了一种我们是同道中人的错觉。自我认同的代入感,是取得集体力量的敲门砖。任何事都有秘密和窍诀,这是他们对成功都的基本共识。其实,哪有那么多秘密和窍诀,一个咒语打遍天下、一个窍门通达荣华,只不过是对通识贫乏而产生的幻想,只不过是对成功过于渴望的懒汉。
在对其生活的观察中,我不得不承认,小苏是精明而努力的。他每次逛超市,都会多带一些洗发液或者香皂牙膏之类,给共用的卫生间配齐所有的卫生用品,下班无事,也会主动清理房间,烧开水。他手脚勤快、语言亲热,是一个讨喜的家伙。他唯一的缺陷是:缺乏见识。因为他学到的太少,而因过度期望快速脱贫,限制了他的思维和想象。这些都是因贫穷而来,像我一样。但我唯一与他不同的区别就在于,因董先生传授的周易预测知识,让我拥有了另一种思维能力。除此,小苏就是我的镜子。
但是,在小苏身上,我看到了积极的东西。那就是,承认知识和努力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手段。他在积极工作,在羡慕李茅的学识,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在承担家庭的责任。这是一个男人最宝贵的品质。我呢?我连家庭都没有,我甚至没有原谅自己的母亲!
她错了吗?她有更多的选择吗?她坚持哺养我十多年,也对美好生活期盼了十多年,而现实给她的打击是一次次的失望,最后崩溃在初恋同学的一个预期上。她也许觉得这是她命运的救命稻草,仿佛隧道尽头的亮光。她没错,她只是为贫所困,没有选择而已。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涌起了巨大的悲悯,就像悲悯我自己。
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