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丛林里,何七少就像被猎犬撵着的兔子一样,到处乱窜,心里暗暗叫苦。
就算他基本功练得牢,也不用初次战斗就这么惨吧?
抱头鼠窜的何七少欲哭无泪。
他之前的战斗经验,全部来自于同门切磋,大家都是点到即止,压根没有任何生死相搏的场合。故他面对四个黑衣人的围攻,只能想办法跑,大家一起在黑暗的丛林里玩躲猫猫。
好几次,何七少都险些被堵住,但不知道是夜色太深,大家都不熟悉山林深处,还是天公作美,总会发生一点“意外”,让何七少侥幸逃脱。
再好的运气,总有点倒头的时候。
何七少踉跄着奔到一处沼泽,眼见前方无路可走,后方又有追兵跟上,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趁着黑衣人们还没发现此处的特殊地形,一个急转身,已挥剑向追兵攻去!
为首的黑衣人反应极快,身子向左微侧,避过致命要害。双脚一用力,一长一短两柄刀已同时向何七少攻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已过招十余次。
处于劣势的何七少,面上却露出惊容:“二师兄!”
伴随着他这句话,随后追上来的三个黑衣人愣了一下。
下一刻,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立刻拔剑出鞘,在两名同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举将他们击杀。
只听对方冷漠的声音响起:“这家伙怎么处置?”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了何七少一眼,却让何七少有种自己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就见何七少的二师兄,茅阳剑派掌门嫡传的二弟子秋野摘下面巾,神色平静:“你回去告诉首领,事情有变。”
“那他?”
“放心,我不会留下一个指证我的人。”秋野冷冷地说,“哪怕是我的小师弟也一样。”
那人似是信了,将手中的剑一递。
秋野改用双刀本就是为了隐藏身份,既然已经被何七少认出,便与同伴交换了武器。待对方身形消失,才望向何七少,神色有些复杂:“你的命倒是很大。”
“二师兄。”何七少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里,半晌才质问道,“王家的那些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刘长老和莫长老到底想做什么?你们与谁勾结?有什么计划?”
“我……我莫名其妙地离开了馆驿,是你干的吗?”
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
他能接受门派长老的叛变,因为他与长老们本来就不熟悉,对方也不是很看得起他。但大师兄和二师兄不一样。
加上他,师父统共收了五个徒弟,其他三位都看不起他,又因为年龄相近,经常欺辱、嘲笑于他。唯有代师父教导他的大师兄,还有管着门派庶务的二师兄,对他比较公正,虽无优待,也无慢待。
何七少上头虽然有六位兄长,可一不是同母所出,二则是他小小年纪就上山学艺,与家人也没培养出太多感情。在他心里,两位师兄就是他的兄长。
哪怕他知道,刘长老是二师兄的岳父,对方坐下这等事,或许与二师兄有关,但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秋野沉默片刻,缓缓道:“拿起你的剑。”
“二师兄?”
“男人之间,只需要用实力说话。”秋野拿剑指着何七少,神色异常冷酷,“我们之间,只能活下一个。”
何七少不是笨蛋,自然明白,二师兄做下这等事情,当然不能让人知道。
披着一张名门正派的皮,行事总要方便一些。
更何况,他隐隐有个猜测——这件事,恐怕也涉及茅阳剑派下任掌门之争。
刘长老曾与师父争夺掌门之位,最终失败,儿子又资质平平,不堪大用,便瞄上了二师兄,将独生爱女许嫁。
大师兄实力出众,但性格刻板;二师兄实力也颇为强劲,且手段圆融。前者有掌门支持,可性格未必适合做一派之主;后者处处皆由,若有刘长老与莫长老这对夫妇扶持,未必坐不稳掌门之位。
所以,何七少没有再问。
他举起了自己的剑。
长久的静谧后,动,只需一瞬!
两道声音犹如猎豹,迅猛地扑向对方。
金属不断交击的声音,在黑暗的山林奏响!
十息之内,师兄弟俩已经交手近百招,何七少的身上、脸上都多了不少划痕,渗出斑斑血迹。
他打不过二师兄。
再过三十招,他就要落败,被利剑洞穿喉咙。
这个念头闪现的那一刻,何七少下意识地想要往腰带摸去。
那里藏着一柄软剑,是他学到“秋风十七式”中的第一式后,迫不及待写信回家,求父亲为他寻的。
这柄软剑,到他手上也才三天,还未用过一次。
可就在这一瞬,他脑中忽然响起了叶顾怀说过的话。
伺机偷袭,终非正道。
何七少剧烈挣扎了一瞬,终究选择了放弃,只是轻点手腕,用最基本的剑招,向秋野刺去。
就算是他最后的挣扎吧!
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清晰无比。
何七少睁大了眼睛。
秋野同样愕然。
发现左手软剑施展的致命一击落空,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何七少的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居然……没有用绝学……
明明他看见何七少的小动作,以为对方要用“秋风第一式”,趁机想用第四式去克制,以便击杀对方,却没想到……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秋野倒在了地上,何七少怔怔地看着对方,手中的剑无声脱落。
不知过了多久,叶顾怀出现,看见何七少跪在秋野的尸体旁,便静静地站在远处,就听见何七少问:“你亲手杀过重要的人吗?”
“没有。”
“是吗?真好。”
“也没什么好的。”叶顾怀淡淡道,“对我而言,重要的人本来就没几个,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况且……”
他最好的朋友死得不明不白,他却不敢将自己掌握到的情报全盘告诉所有的同伴,让他们倾力协助。
一是因为,大部分同伴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与立场,未必会全心全意地投入;二是因为,他无法确定,陆昭的死,是否与“同伴”有关。
这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却透着一股悲凉。
何七少望向叶顾怀,就见对方扔了一个球状物品过来,打开一看,才发现是绣帕包裹的契书与戒指。
“看看这三样东西,有没有什么线索?”
何七少这才发现,叶顾怀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怜悯,他只是很坚定地做着想要做的事情。
悲伤的心情,稍微压了下去,何七少摊开契书,才看一眼,已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