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主曾失踪过大半年的时间?
那孩子不会真的是……
不会,绝对不会!
要相信科学!
凤瑾镇定的抬起手,止住了谢玄的话,略微思索后解释道:
“你要相信我,我说不是就不是。我还年轻着呢,才不想喜当娘!
“你们这儿,不,咱们这儿不都有证明清白的守宫砂吗,我肯定有的,不信我给你瞧!”
凤瑾将外袍一脱,袖子一撩,就开始信心满满的找着故事里有的守宫砂。
谢玄守着下属的本分,迅速地转过了身子,陛下的圣体不是他有资格瞻仰的。
只可惜凤瑾找遍了两只胳膊,都没有发现里描述的红点点。
她有些泄气,有些心虚的走到谢玄的面前:“好像没了。”
两条白藕般的胳膊强势的闯入了谢玄的视线范围,他本该安守本分的移开,却在看到左臂内侧一寸左右的圆形疤痕后,怔住了目光。
他的情绪出现巨大的波动,总是带着疲惫的眉宇,沾上了严肃和惊骇,他再也没法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连惯有的波澜不惊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从他的表情里,凤瑾读出了“严重”二字。
她侧过头,扫视着插在腰间的手,不知所措的眨了两下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查视着两条胳膊。
她没看出什么要紧来啊,也就袖子被胡乱的挽在了肩膀以上,将素雅精贵的里衣叠成了背心模样,仅仅这看起来有些奇怪罢了。
莫非帝王没了守宫砂,是很严重的事?
凤瑾哭着脸,心惊胆战的问道:
“谢玄,你别这样子看着我,怪吓人的,你就直说我摊上什么事儿了?
“我不会被浸猪笼什么的吧?”
谢玄强行令自己平静,轻声解释道:
“陛下多虑了。陛下身为大禹女帝,身份尊贵,后宫充盈才是正常,哪里需要点什么守宫砂。
“这种东西,都是家世不显,想要将女儿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做长辈的才会给自家女儿点上的。”
“那就好。”
凤瑾拍着胸口,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待心情平复,她走到谢玄的身旁,仰着头看着那情绪不对的男子,疑惑的问道:“那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表情很奇怪。”
谢玄垂下眸子,努力的调控着自己的情绪,沉默了许久,他才用略显嘶哑和颤抖的声音问道:
“陛下可愿告知属下,胳膊内侧的伤,是如何来的?”
原来他的异样是因为那道疤么?
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待在原主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吗?
凤瑾不知道原主这一道与她一样的疤是如何来的,为了不露陷,她试探的问了一句:“谢玄,你不清楚吗?”
谢玄拼命的隐忍,但那一闪而逝的,山崩地裂般的感觉,还是将凤瑾吓了一跳。
他闭上双眸,极其艰难的说出四个字:“属下,不知。”
他微微转过脸去,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却又不敢听到凤瑾的回复。
他在害怕什么?
凤瑾猜测不到,只能用自己的经历给他一个回答。
“好像是幼时被烫伤的。”
这是父母曾经告诉她的,虽然那疤痕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烫伤产生的,她还是愿意相信。
——因为说着话的人,本就是她极其信任的人。
“不是烫伤,是刀伤,时间也不过只有几年。”
听到这番回答,谢玄轻轻一笑,是失望,是自嘲,是卑微,整个人像坠落了深渊,又同时跌入了尘埃。
他再也爬不出来了,因为这是他视若信仰的人,是他深爱又不敢爱的人,亲手将他推下去的。
“陛下,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谢玄又是那种表情,沉寂到悲哀,心痛到绝望,可这次的情感比从前浓烈了数倍不止,浓烈到连他都收敛不住,溢出来的情绪连凤瑾都觉得心惊。
然而凤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她分明没说过什么伤人的话。
可有些话,有些事,并非像表面那么简单。
“你若是厌我,烦我,不愿看到我,与我说上一声便是,何必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割断你我二人之间的联系?
“陛下,我自问对你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从未违拗过你的命令,你为何就如此的厌恶我,厌恶到宁肯伤害自己,都要撇清与我的关系?
“陛下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是否是因为,我对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黑夜的眸子都被晶莹覆盖,里边的光,直令人心酸。
他还是隐忍着的,用努力维持的平静语气,说着质问的话语。
他尽量让自己不声嘶力竭,只因他不想吓到眼前的人。
凤瑾越发迷惑了,心也越发的难受,这种负面的情绪既受于谢玄,又源自于内心深处。
“割断与你的联系,这是什么意思?”
谢玄悲哀一笑,抿在一起的唇微微颤抖,努力了许久,换了好多次措辞,才令话语听起来不那么的咄咄逼人。
“陛下,你仍然要继续装傻么?
“你这是在等我亲口说出来么?
“你就是想见我难堪是么?”
凤瑾不敢看他的双眸,甚至不敢看他的脸,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令人难受。
又是一声自嘲的笑,而后便是一滴水珠坠到地上。
声音细小却清晰,直直的钻入了她的耳朵。
她似乎感觉到,心底深处,壁垒一般的东西出现了裂纹。
那是什么?
后面被封起来的又是什么?
这具身体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见她撇过脸,一副不待见的模样,谢玄止不住的笑,悲切的笑。
“好,”他艰难的启唇,“既然这是陛下想见到的……属下,遵从便是。”
一字一句,说得极其万分艰辛,说得极为心碎。
“大禹帝王与其影子的特殊关联,便在于二人结了主仆契。
“契约的形成需要仪式和灵纹共同作用,二者是契约的必要之物,破坏其一就会破坏到契约。
“帝王的灵纹一般刻在手臂内侧,影子则刻在胸口,一旦刻下,就会隐于血肉。
“陛下,你左臂内侧的伤是如何来的,还需要属下明说吗?”
凤瑾这次听明白了,但她还是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敢狠下心剜自己的肉?
她越发觉得事情迷惑重重,女帝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是陛下,灵纹仅为外物,仪式才是最重要的。
“仪式一旦成功,就无法被破坏。你毁去灵纹,也仅仅是让契约受损,并未将其完全破坏。
“据属下所知,除非两方皆死,天底下再没有能完全毁去此契的方法。我谢家没有,外人更没有。”
谢玄哑着声音,用最后的关心叮嘱着凤瑾:
“既然陛下觉得属下存在碍眼得很,属下这便走,不需要再做那些伤害你自己的事。
“属下知道,陛下你其实很怕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