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命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等往北平等处备边。其山西属卫将校,悉听晋王节制。北平属卫将校,悉听今上节制。凡军中应有机务,一奏朝廷,一启王知,永著于令。”
洪武九年的圣旨。
意思是山西的卫所,皆听晋王的节制,北平的卫所,皆要听皇帝的节制。
凡是军中的事务,除了奏请朝廷,同时也要经过亲王,永远遵守这道命令。
这一年,晋王的权利达到巅峰,燕王对北平卫所有知情权,也就是参与权。
而秦王的权利比晋王还要大,整个陕西都听命于秦王,成为官员首要的攻击对象。
十余年过去。
秦王失败,文官获得胜利。
如果形势不变,北境诸省三司就会形成惯例,控制军政大权,那么北境的局势就变了。
而令人措手不及,发生了蓝玉大案。
洪武二十五年末,这道旧令重新下达,除了重申晋王权利外,关于北平则改成,北平属卫将校,悉听燕王节制。
洪武二十五年末,把北平三司大员调走北平,就是为了燕王掌控军权铺路。
“从洪武九年起,平遥儒学训导叶伯巨以“星变”上言,指出皇爷爷分封太过,日后必然会手足相残。”
朱高炽在长史府,当着众人的面,言语熟练,语气有力,令人埋头深思。
十三岁的朱高煦,虚岁十四岁。
最是敏感的年龄,努力学着大哥,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些,可仍然有些气愤。
朱棣打量了眼老大和老二。
老大有治理之才,老二则孔武勇猛,两兄弟一内一外,犹如天成,如果兄弟和睦,何愁北平不兴。
老大对老二老三有些严厉,不过作为长子,理应在弟弟们面前保持威信。
而能不能有这份胸怀,朱棣有些迟疑。
“从那一年开始,十余年来下来,朝廷关于藩王祸害之论,从无断绝,皇爷爷也从最初的勃然大怒,到最后的冷静对待,可见皇爷爷终归受到了影响。”
朱高煦看着大哥的身影,眼神里露出羡慕,还有一丝敬佩。
当差距变得巨大时,人的想法也会发生变化。
十二岁的朱高煦不服气大哥,常常和大哥拌嘴,而那时候的大哥也从来不惩罚他。
十三岁的朱高煦,已然不敢在大哥面前胡来,甚至敬佩起大哥。
哪怕这一年他也在成长,力气一日大过一日,十八般武艺样样娴熟,上能骑马拉弓射箭,下能步战无一合之敌。
可差距太大了,大到了能让所有人无视朱高煦的成长,连朱高煦自己都觉得不能比。
前番大哥敢和父王扳手腕,朱高煦开始崇拜起大哥。
这个年龄的少年,毕竟是单纯的。
“手足相残。”
听到大哥的话,朱高煦眼神露出疑虑,大哥怎么看这些言论?
人们安静的听着小王爷议政。
小王爷想要改变北平的军制,首先要做到说服所有人,不只是王爷。
“然而说到底,这些不过是腐儒之见罢了。”
朱高炽右手往下一划,让他的语言显得更加有力,深入人心。
他的视线逐一从人们的脸上扫过,各卫指挥使,长史府左右长史,伴读,典官,长史府外部亲信。
无论人们心中如何想,迎向小王爷的眼神中,回以赞许的眼光。
小王爷还不是世子。
就算是世子,也不见得有什么权利。
可没有人敢无视小王爷。
人们的称呼,从大公子变成小王爷,已经说明了一切。
北平有两个王爷,大王爷和小王爷。
“西汉再折腾,皇帝还是姓刘。西晋虽然昏聩,但是逃到江南的皇帝还是姓司马。”
朱高炽直接揭露出了人们心中不敢提,也无法避开的真相:“而宗室力量薄弱的大秦、大隋这样的大一统王朝部二世而亡,这就是皇爷爷的想法!”
大明军制依托藩王,建立数道防线。
越是外层的防线,藩王的实力越大,正因为有晋王,燕王这样年长的儿子,朱元璋才在应天府睡得安心。
也给了朱元璋发动“李善长案”、“蓝玉案”等大案的底气。
而此战略也没有让朱元璋失望。
大明在长城外,拓地数千里,先后建立了陕西行都司,北平行都司,辽东都司,乌斯藏都司。
西藩,草原腹地,东北奴儿干,皆控制在大明手中。
残元势力只能逃遁远方,别说长城,就是草原腹地都不敢靠近,正是藩王拓疆的优势。
北境人口增长迅猛,田亩开拓顺利,不但能供应大军长远作战,还能保持国力发展,正是建立在境内无敌骚扰,国强民安的局面上。
如果地方不稳,对地方的生产是很大的破坏。
例如辽东,如此肥沃的土地,因为外部环境不稳,终明一朝也才达到四百万人。
而且在明末清初,除了十余万包衣被下令入关外,另外四百万人消失在史料中,只遗下零星的资料。
后世学者还要从朝鲜的史书中去寻找踪迹,证明了这个群体曾经存在过。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在现阶段,藩王制对明初立下了大功。
“亲王戍边是我朝行之有效的国策。”朱高炽向卫所的指挥使,以及长史府官员们强调。
争夺人心。
说服人们不要再犹豫。
燕王本就获得了北平军权,是朱元璋亲自下旨的,可人们因为顾虑朝堂,不少人始终怀有疑虑。
不只是人们在摇摆,就连朱棣自己都不敢行事自己的权利。
可能是顾忌会引起朱元璋的不满,也可能是顾忌朝臣们的势力。
朝臣们前赴后继,能十年如一日,谁都不敢无视。
“无论是在大漠还是辽东,西川还是云南,云南还是交阯,我大明亲王的护卫军们旌旗所指,所向披靡。”
“为什么官员们敌视亲王,因为他们无法掣肘。”
“他们连武勋坐大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宗室亲王。”
“而藩王守边,是皇爷爷亲自制定的国策,谁都无法改变,谁违反皇爷爷定下的旨意,谁就是奸人!”
朱高炽义正言辞的说道。
人们神情各异,也终于引发了交谈声,开始有些喧哗。
藩王守疆好不好。
朱高炽不在乎,他现在是宗室,这才是他在乎的,至于未来,那等未来立场变了再说。
人总不能昧着自己的屁股说话。
就像后世,他绝对不会为996,007的资本家说话,而那些不顾自己屁股的理中客,看上去很聪明,其实傻的一批。
……
北平布政司。
郑云承忧心忡忡,他认为燕王和别的藩王不同,不夸张的说,具有明君的潜质。
前些时日登门拜访王府,燕王如他所料知进退,因此两人的交谈很愉悦。
直到王府的大公子出手。
大公子和燕王不和之事,北平传的沸沸扬扬,也令他暗中咋舌。
果然。
前几日,王府下令,召集北平诸卫指挥使,郑云承立马感觉不好,肯定是大公子出幺蛾子。
“藩台。”
苏观在门外求见。
“是苏观啊。”郑云承露出笑容。
苏观小心翼翼的说道:“北平都司以公务在身推辞了拜帖。”
北平都司对各卫有管理权,布政使想要拉拢北平都司,联手阻击王府行事。
而北平都司对此事采取回避,苏观不得不担心布政使拿他出气。
谁都知道他和王府走得近。
“此事倒没有意外。”郑云承心平气和的说道。
苏观松了口气。
他们下面的人实在是为难,夹在中间两头都不敢出气,生怕引火上身。
苏观连忙解释道:“北平都司的前身是燕山都卫,和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北平都司指挥使又调离了北平,剩下的官员们谁都不愿意出头得罪王府。”
北平都指挥使司并非开国即有,它的前身是都卫,也就是在选出一个大区内最重要的军卫,使之具有区域领导能力,号令区内其他卫所。
北平都司也不例外,它的前身是燕山都卫。
而燕山都卫也是在洪武三年,北平四周形势稳定之后才成立的。
之前徐达将他从南方北伐带来的貔貅虎贲们,分设了六个军卫,所谓的明初燕山六卫。
分别是大兴左卫/原飞熊卫、大兴右卫/原淮安卫、燕山左卫/原东安卫、燕山右卫/原济宁卫、永清左卫/原青州卫)、永清右卫/原徐州卫,六卫衙署皆在北平城内。
燕山六卫都是从南方带来的军队,留在了北平,后来为了扩充军队人数,吸收了前元汉军,和部分蒙古人。
随着这些年各卫又有变化,增添了不少,不妨碍北平都指挥使司,和王府双方互通有无。
两者有历史遗留渊源,如果不是后来布政司的崛起,太子一系的强大,两者根本不会发生分离。
朱标是合格的继承人,他善待弟弟们,在政治上也有成效。
正是因为朱标的原因,在十余年中,朝廷逐渐收拢藩王的权利,朱元璋是默许的,没有反对朱标。
在北平最高的表现,例如谋夺了燕山左卫,已经能刮走藩王的护卫,如此行事违背国策,正如朱棣默许朱高炽是一个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