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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散去,半山腰上除了那几十只纸仙鹤,就唯有孤零零的鸿祯了。
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得知是当年屠日落城,害魔窟鬼王坠入凡尘的贼道士,那些鬼使们个个愤懑无比。
朝着空中打了个手势,乌云再度层层降落,化作十余道人影来,将鸿祯团团围住。
“鸿祯老道,当年的耻辱今日就让你一并偿还了。”
四大鬼使齐声道:“便要用你的命来迎鬼王返阴。”
“当年你们只有被贫道蹂躏的份,如今连那鬼王都做了缩头乌龟,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想与贫道耍嘴皮子。”
鸿祯气定神闲,只摆了摆手,便见身旁的仙鹤扑腾着翅膀,凶猛无比的向魔窟百鬼散去。
随后,他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笛慢调不吝的吹奏起来。
乐音婉转,空谷幽幽。
笛声入耳,那群仙鹤犹如猛兽一般啄得日落城鬼使们毫无招架之力,几个回合之后就赶紧落荒而逃。
鸿祯不屑的摇了摇头,收回鹤阵坐了上去,飘飘然回到观中。
曲云初带了曲琮来到山顶,观中的道士们早已将可颜、吉甄一行人安置妥当。
曲云初在自己往日的房里搜罗着幸存的家私,曲琮只敢在旁呆呆的看着。
忽然一阵轻咳声从外面响起,闻着熟悉的声音,曲云初脸色一转,笑眯眯的立时迎了出去。
“呀,师父回来得还挺快。”
瞧着臭丫头幸灾乐祸的样子,鸿祯暗暗叫了声苦。
咳,大意了。
往日都是自己先跑的份,今日居然让她先溜之大吉,自己成了断后的大冤种。
装作无甚在意的瞥了眼曲琮,鸿祯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
“咱们玄都观虽说破败凋零,可总归是玄门圣地,你将一个即将灰飞烟灭的小鬼带来此处岂不是想让他走的更快更彻底?”
“既是如此,那师父您就帮帮他,助他早日去轮回吧。”
曲云初淡淡道。
“咳,替这小鬼轮回实在是得力不讨好。”
鸿祯满眼嫌弃的瞥了瞥曲琮身上两个窟窿。
“他魂魄伤得如此严重,很难生长发育,来世不是先天残废就是智障,如此还不如灰飞烟灭的好。”
“我……我想活,却不想去轮回。”
曲琮惦念着四娘,主动要求道:
“我近来游荡世间,听闻九云山上收留孤魂野鬼,两位天师本事通天,想来正是那些契约鬼的主人吧,恳请两位天师能够将我收留于此,我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闻听这话,师徒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曲云初拧了拧眉:“你莫非还想去纠缠四娘?”
“我……”
曲琮微微一愣,随后摇头:“我知道我如今这样实在不好去见她,可她刚刚为我诞下儿子,我不忍就此离去,只想看着她们母子平安无虞,等我那孩儿长大些再去轮回转世。”
曲云初轻叹着闭了闭眼。
说起来,那柳四娘的确可怜。
新生的孩儿更是苦命。
九云山上大多数契约鬼皆是有着未了的心愿才想着来此受庇护。
于是看向鸿祯,与他商议道:“既然如此,师父不如就允了他心愿吧。”
鸿祯也未反驳,点头道:“你既知契约鬼,就该知晓九云山收留鬼魂的规矩,若是乱了规矩休怪贫道无情。”
半眯着眸子思忖了下,鸿祯挥了挥手:“自行去后山吧,明日我会差人为你焚些养魂丹。”
曲琮感恩戴德的抱拳作礼:“我一定谨记天师教诲,绝不给九云山添任何麻烦。”
信誓旦旦的承诺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望着他消失的身影,鸿祯经不住感慨了声:“从此这世间又多了位痴情鬼。”
听着这话,曲云初却是想笑:“那您老人家为何一直蹉跎于此,既不肯下山去寻师叔,也不主动请她回师门?”
他与钰筱师叔本该是对金童玉女,自打数十年前两人血洗日落城归来后却形同陌路,一个将自己困在九华山上,一个去嘉兰寺改投了佛门。
要说功德,他本该圆满,至今却未道成,怕是陷入了蓝华一脉最大的劫数。
瞧着师父脸色渐转阴郁,曲云初幽幽说道:“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咱们蓝华一脉可解世间万物,唯情字难解,这一点就连当年的老祖也未能逃过。”
说着,她扭着嘴角,忽然俏皮的笑了笑:“不如师父替我使个法子,让我早些脱离陆家,我呀亲自去嘉兰寺替你向师叔传个话?”
“这才出山几日,竟开始学会与为师做买卖了。”
鸿祯不满的睨她一眼:“你无需多说,我也知你此次是为这具肉身而来,只是为师也无能为力呀,一切皆是道法使然。”
围着她这副身子来回打量了一圈,鸿祯不停点头:
“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生得妖了些,变得和我一样,
咳,咱蓝华一脉修的不过一颗道心,千百年后为的也是功德圆满,灵魂升华,肉身于我们仅是一具皮囊罢了,无需在意,你看为师我,纵然是那陌上君子还不只是孤芳自赏的命,谁会在意?”
他的说教,曲云初本也是能接受的,就是他总喜欢冷不防的夸耀自己一番,让她这个做徒儿的不得不抛去冷冷的白眼。
鸿祯话到深处,却难以自抑,长长的叹了声:
“为师虽早为你批过一卦,也算定你有此一劫,却乃命中无法逆转的死劫,就如同为师年轻时与你的遭遇一般。”
“这事以前怎的没听师父你提起过?”
曲云初有些诧异:“我倒是想知道师父以前生得什么模样?”
“咳,奇丑无比,奇丑无比,不说也罢。”
鸿祯讪讪一笑,摊开双手:“你看如今落个美人坯有何不好。”
“你要如此说,我倒是知晓师叔这些年为何藏进那嘉兰寺不肯搭理你了。”
曲云初捂嘴轻笑,故意打趣:“怕是不愿面对师父,再去回忆那些不堪的过去。”
“你这孽徒,为师就不该领你入了玄门,处处戳我心窝。”
鸿祯喟叹一声,一脸的无可奈何。
曲云初也不想戳他太狠,随即转移了话题:
“要是蓝华一脉的弟子必定都要经此一劫才能脱胎换骨徒儿确实不该有怨言,可我既然受那陆彦朝暗害葬身火海,也算是应了劫,何必又入那陆家得这么个身份,往后还如何替师父光耀门楣了。”
如今想到那疯批,曲云初就只想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