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艏画舫顶着朝阳航行在广阔的江面上,江风拂过,桅杆猎猎,江岸之上的红枫林倒映江中,与那红日交相辉映,有几尾胆大的鲈鱼跟随在船后,在耐心的等待船上丢弃的吃食,胡尘林清越立于船头,相视一笑,体会着这难得的安宁,美景如画,人在画中。
日出江枫红胜火,春来鲈鱼美又鲜,何不忆江南?
木槿吟诵着这首前朝白易大诗人的诗踏上了甲板,看了一眼并肩而立的胡尘跟林清越,好一对金童玉女,她本不想打扰两人赏景的心情,不过因为快临近上一次船只出事的地方了,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两人一下。
“胡公子,林姑娘,打扰两位了,前方还有不到三十里水路便到了鹰愁涧了,上一次我们的船便是在那里遭劫,对方也不知是什么人,但下手极其凶狠,我们那一船上的兄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便是顾金两位长老到现在都踪迹无,恐也是遭了劫难,两位还是要小心些。”
胡尘闻言略点了点头,在答应下为这艏船护航后,便已经从木槿处了解了上一艏船的遭遇,木槿口中的顾炜与金崇寒两位长老都是木槿记中的老人,一人武夫气动境,一人练气结丹境,互相辅佐那艏商船几十载了没出过事,没想到上一次出事后两人便像人间蒸发了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木姑娘不用担心,我既已答应下来,自然心中有数,以姑娘商号的名望,敢动你们的船的人在江南郡应该屈指可数,那伙贼人应该不完是为了求财,不知姑娘的商号是否与其他商号之间有些仇怨?”
听的胡尘这样问,木槿略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我们确实与渭吴商行跟横江派之间有些竞争,但要说到仇怨倒不至于,商号之间互相有些竞争很正常,而且两位长老待人处事一向和善,对方下如此狠手,就像公子所说,对方莫非是知晓船中所载之物,特意前来拦截的,未免走漏消息将整船人灭了口?”
见胡尘点了点头,木槿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嘴巴微翘,圆嘟嘟的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林清越向前两步挽着木槿的手,笑道:“木姐姐,快别担心了,你这脸都快皱成馒头了,我这师弟啊,吉人自有天佑,你就放心吧,还有没有什么我没尝过的糕点,好不容易能遇见你这位木槿记的东家,可得各式花样糕点都让我尝上一尝。”
木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宠溺的看了眼一旁歪着头露出颗小虎牙的林清越,有些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好好好,我都好久没亲自做过糕点了,要是做的难吃的话,妹妹可得多担待着些。”
胡尘笑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向已经能隐约看的到轮廓的鹰愁涧。
奇峰钟神秀,凶滩鸟见愁,羚羊挂飞角,鬼门一线开。
说的便是这通衢江与澪水河交界的鹰愁涧。
临近鹰愁涧,画舫上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有在船头瞭望的旗手大声提醒着整船的人注意颠簸之类的话,而船舱中一个个精壮大汉都捏紧了手中的武器,有人从窗口处神色紧张的打量两岸情况,身后一具具神机弩黝黑的穿甲箭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澄亮的光。
原来为了这次永陵之行,这艏外表看上去仍是画舫的船早已被木槿改造过,不止她亲自押送外,画舫的甲板围栏,甚至船底都有加厚过,船中藏的弓箭跟连弩不在少数,便是军中用来专门针对修行者的神机弩穿甲箭都有,可以说木槿这一次既担忧画舫遭劫,其实又有些期盼让他们再度遇到那些贼人。
进入鹰愁涧的水域,木槿跟林清越也都走上了船头,鹰愁涧水流湍急,水中又多暗礁,弯急滩多,便是操舟走过无数次的老舟子每一次走鹰愁涧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连续转过几个急弯后,船上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发晕,可是胡尘却稳稳的立于船头之上,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突然胡尘发现前方不远的江面下有些不正常,正待到细看时,一道至少有一人粗的铁索从水中拉起,横在江面之上,依照画舫的速度,这要是撞了上去,必定船毁人亡。
“有铁索!”胡尘连忙大叫,一边运转灵气阻拦,即便胡尘已然是驭气境的武夫,可身在画舫之上,想要让这一艏庞然大物停下来又谈何容易,最多只是让画舫的速度慢了不少,照此下去依旧不能阻止画舫撞上铁索的悲剧。
一旁的旗手略微一愣,嘶声力竭的大叫起来:“抛锚!”
巨大的铁锚从画舫两侧被抛下,很快巨大的惯性就将船体拉的吱吱作响,终于在距离巨大铁索不过三五丈远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在画舫上的人还有些惊魂未定之时,呼啸声中,一柄柄扒勾从不远的江岸处激射而来,一搭上画舫的船舷,便有一名名黑衣人健步如飞的顺着线往画舫上杀去,一个个手中的钢刀晃的人眼睑直跳。
木槿一脸阴沉的看向那些大呼小叫的贼寇,沉声道:“放箭!”
接着转头朝着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五人微微一揖道:“许长老,要是有些漏网之鱼,就要拜托你们几位了。”
领头的一位花甲老人咧嘴一笑:“来的好,木丫头你太客气了,我刚还跟莫老二说最近手痒的很,没想到刚提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上门来,想必上一次也是这些贼子劫了顾金两位长老的船,今儿个撞上了我们,新仇旧恨一并找他们算了!”
这五位长老都是木槿极为信得过的老人,应声之后,俱都挺步傲立船舷处,但有些手脚伶俐还能躲过两轮弓箭的黑衣人,要是被这五位长老盯上,那可就不是挨上一箭的事了。
犹以其中一名叫做顾长空的长老最为狠厉,手持一柄花翎大弓,箭无虚发,劲道其大,被他盯上的人往往下场都极其凄惨,只要被其一箭射中,人在半空中就被炸的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
突然一阵夜枭般的叫声响起,不惧生死往画舫冲的黑衣人霎时间退的无影无踪,一群人顿时眼前一花,两名身披盔甲之人已然站在铁索之上,一眼不发的盯着船上众人。
木槿冷着脸上下打量一眼铁索上的两人,语带疑惑的道:“这不是我江南边军的盔甲样式,你们是妖族?一定是。”
“哈哈哈哈,小丫头好眼力,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可不是妖族,是正儿八经的人族,还有隗霄,我就说不用这么麻烦,你还非得多次一举,你倒是穿习惯了,这玩意箍得我脑袋疼。”
只见那身材稍显瘦弱之人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干瘪黄瘦的马脸,咧开满是黄牙的嘴朝着林清越嘿嘿一笑。
那汉子身旁的人也将头盔摘下,相比起那汉子黑瘦的脸,两人完不在一个档次上,一张脸干净清爽,面带微笑的朝着船上的人一揖。
“想必阁下就是木槿记的东家吧,在下五行宫隗霄,等候你多时了。”
隗霄一揖起身后,语气温和的向众人介绍自己,那言谈举止哪里有半分像是拦路杀人的贼寇,分明就是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木槿神情严肃的盯着隗霄,不发一言,牙龈在阴阴发颤,对面两人的境界她看不出来,那便是肯定比她高了,接着瞥了一眼胡尘,其实心中有了些许后悔,万一胡公子也不是两人对手,怕不是将他与林妹妹给害了。
胡尘给了木槿一个安心的眼神,踏前一步笑道:“看两位如此轻车熟路,想来木槿记上一次也是两位的手笔了?修行嘛,就算境界高了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听说巽国鬼修众多,听我一句劝,不如两位转修鬼道如何?”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哟,原来还是个驭气境的武夫呀,好厉害,江上风大,真不怕闪了舌头吗?”
侯峻呲着牙朝着林清越抛了个媚眼,嬉皮笑脸的回道。
林清越气不打一处来,这瘦猴模样的家伙长的贼丑不说,还自恋的很,隔着老远便能看清他那一口黄牙,林清越突然有些怨自己视力太好,她可是差点被恶心吐了。
“你个癞蛤蟆要脸吗?脸长的跟个猴屁股似的,还舔着个脸装什么好汉,就你这样子,拿癞蛤蟆比你也算抬举了你,还不快拿这江水照一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我呸!”
当那侯峻再度看过来时,林清越终于忍不住出声骂了起来,人长的丑也就算了,还色心不死,就这种人,她遇见一个杀一个。
话音一落,婵娟出鞘,对着那看着就犯恶心的马脸就是一剑,江潮声掩盖了剑啸声,只是一瞬便杀至侯峻跟前。
‘砰’的一声,侯峻电光火石的一拳将婵娟一下给打了回来,这可将林清越惊的不轻,还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便是胡尘如今都不敢硬接飞剑一击,这家伙的手有这么硬?
林清越没有看清,胡尘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那侯峻在打飞师姐的飞剑后,很快的将手缩到了身后,但他却敏锐的察觉到那手在微微发抖,就算有拳套护住,可婵娟毕竟是飞剑,也幸亏这家伙与他一样是驭气境武夫,不然这一下,这只手便算是废掉了,为了逞强,现今也是受伤不小。
冷冷一笑,胡尘望向那个名叫隗霄的人族,巽国五行宫?唐家守不住幽游江了吗?那些黑衣人明显都是令行禁止的军队,而且这两人境界都不低,又是如何越过唐家的防守的?
胡尘并不觉得五大世家之一的唐家会败的这么快,最起码他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那么眼前这两人的出现便极有意思了,莫非唐家中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想到这里,胡尘朝着隗霄展颜一笑,看来他这趟东行之旅也会很有意思。
看见胡尘的笑,隗霄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一道闪电猛然从脑海中划过,隗霄终于想了起来,连语气都不由有些颤抖。
“天命之子,你是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