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康王府可是格外的热闹。
秦云鹤三言两语的将今夜发生的事告诉了康王妃,康王妃当机立断,将宾客送离了康王府。
赶回卫倚兰所在的院落,正巧撞见她身边的丫鬟急匆匆的往外走,被康王妃一众人拦了下来。
丫鬟手忙脚乱的行礼“奴婢给康王妃、世子爷和郡主请安——”
康王妃越过她往厢房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拧了拧眉心道“你们家小姐人呢?”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小姐又因为溺水昏迷不醒,方才夫人身边的嬷嬷带话,让奴婢尽快带小姐回府救治,切勿叨扰康王府。夫人说,小姐糊涂,郡主和世子爷想要什么,卫府都会补偿二位。”
丫鬟明显是被卫府抛下的炮灰,卫倚兰一看就是怕被康王妃教训,所以先一步溜走了。
康王妃气极反笑,这些年因为卫婳,卫府的人在京城可谓是横行霸道,当初她也是看中了卫婳的本事,心想她庇佑的妹妹应该不会愚蠢到哪里去,才替秦云鹤定下了卫倚兰,可没想到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就是不一样。
康王妃平日一味的隐忍,但这次她若是忍了,她的儿女所受的委屈谁来负责?
康王妃居高临下,也不和小丫鬟计较,冷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还有卫倚兰,这次的事还没完,本妃一定和她计较到底。别以为跳湖自尽能把此事一了百了,只要她还活着,今日之事,她必要给我康王府一个交代!”
小丫鬟咬着唇不知所措,逃也似的奔离了康王府。
康王妃领着秦云鹤去了秦温宜的闺房,丫鬟说小姐正在后院,二人便绕路去了。
后院点着灯,秦温宜蹲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小铲正反复寻找着什么。
康王妃走了上去,她已经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自然也知道秦温宜在找什么,便问“东西呢?”
秦温宜的丫鬟暖琴脸上的惊讶还未散去,回答康王妃说“娘娘,那个男人说东西就埋在这里,可是奴婢们把这儿每棵树下都挖了,都没找到那男人说的东西。小姐,会不会他们就是胡说的?”
“卫倚兰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会放过我……”秦温宜摸不着头绪,丢下铲子失落的站起身。
她猛的想到“对了,之前拿个帮我说话的姑娘呢?找到了吗——”
从卫倚兰跳湖开始,那位姑娘就不见了踪影,奉命去寻的丫鬟站出来,摇着头说“奴婢没找到那位姑娘。”
康王妃知道是这位神秘的女子,帮了她女儿逃离了这捧脏水,温和的说“你可还记得那女子的长相?母妃去找画师帮你画下来。那位姑娘帮了你还未留下任何信息,可见是个不图报的纯善之人,值得你深交。”
正说着,那边还在挖东西的丫鬟中,传来一声惊呼——“这!这是什么!”
秦温宜回头看去,挖到东西的丫鬟跑上来,手中拿着一个沾了土的耳坠。
丫鬟擦干净的耳坠递了过去,秦温宜看了几眼,犹豫道“这耳坠模样独特,质地绝非凡品,而且应该不是府上的东西。不会是埋东西的卫倚兰留下来的吧?”
她又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对,我记得在院子里看见她的时候,她耳朵上带着耳坠的。”
康王妃看她如此卖力,不禁有些心疼,她正想宽慰宽慰女儿,忽然瞥见一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
“娘娘!老奴方才在湖心亭的石头后面,发现了这东西!”
嬷嬷哆嗦着手,将包袱呈了上去。
包袱上还沾着泥泞,秦温宜拿了过来,铺在地上将包袱抖落开。
里面什么都有——首饰,信笺,胭脂水粉,甚至还有一件肚兜!
秦温宜脸色铁青的将肚兜拿起,指尖摩挲着肚兜的内衬,里面绣着的温字清晰可见。
包袱里每件东西都和秦温宜有关,信笺自然就是方才那男人说的情信。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被人发现,秦温宜就完了!
康王妃震怒,甩袖低吼“卫倚兰这贱人!本妃定要她好看!”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低低道“若非亲近之人,拿不到这些东西。明日起,母妃把你院里的人全部换掉!”
围观的下人脸色大变。
一同翻看包袱的秦云鹤说道“包袱上有泥。这包袱原来的确是埋在温宜房后,应该是有人听到了这一切,才将包袱挖出来放到了湖心亭。”
秦云鹤身形一愣,他猛地想起,上午提醒他今天万事小心的姑娘,寻他问路的地点,就在湖心亭前面的长廊!
她为何临走前那样警告自己,因为就是她撞见了在这儿埋东西的卫倚兰,知道了这一切。
秦温宜恍然大悟“这耳坠若不是卫倚兰的,那就是帮我那人的!母妃,您看能不能靠这耳坠找出她!”
秦温宜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她今夜能毫发无损,就是因为这两个女子相助,不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她们好好致谢才行!
康王妃拿起耳坠,有些为难“温宜,单凭一个耳坠,寻找她的希望太过渺茫了。方才所有赴宴的宾客都离开了,她若想居功不会一走了之,可见她和帮你说话的姑娘一样,都只是做了举手之劳而已……”
“不——”
康王妃话音刚落,边上沉默了许久的秦云鹤忽然道“我知道那位姑娘的长相。”
卫府
卫二太太焦急的在房中踱步,时不时的往屋外看上一眼,口中烦躁的嘟囔“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
听到屋外的喊声,卫二太太拔腿跑了出去,只见一个老嬷嬷搀着卫倚兰朝正房走来。
卫倚兰肩头披着一件斗篷,挡住了她身上的狼狈,她华美的发髻彼时已经完全散落,黏腻腻的粘在脸上。
卫倚兰脸色惨白,唇上的口脂已经被蹭掉,露出苍白的唇瓣,远远看上去和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似的。
卫二太太早有准备,但也不免心中难受,嚎啕大哭“兰儿!我的兰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卫倚兰任由卫二太太将她抱住,等她哭了片刻,卫倚兰将她从身上拉起,神情严肃道“娘!当年你给元氏下的药,现在身边可还有?”
卫二太太打了个哭嗝,一愣,点点头“有是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倚兰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娘日后就知道了。娘,你去请几个大夫来……”
几日过去,康王府发生的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对始作俑者卫倚兰的议论,却是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卫倚兰恶毒,也有人觉得卫倚兰为情所困,实际上也是个可怜人,觉得她对秦云鹤如此一往情深,最起码一个侧妃之位是值得了。
如此言论比比皆是,康王妃等人气,但却也无济于事。
无他,卫倚兰将自己留下的马脚可谓扫的干干净净。
国公府内,俞式微端坐在铜镜前,而画屏正和她复述着康王府事件的后续。
“奴婢听说事情发生的当晚,那名男子就已经毒发身亡,一起死的还有郡主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听说她和那男子,还是兄妹关系。早在被审出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自己房中服毒自尽,还留下书信,说是她嫉妒郡主,才联系哥哥害郡主名声。若是事成,兄妹俩的地位还能扶摇直上。”
俞式微听后莞尔,评价道“倒也是能圆的回来,可见卫倚兰为了此事,下了不少的功夫。”
画屏眉头微皱,“小姐,这卫倚兰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真能狠下心。小姐可还记得她当夜跳湖自尽?听说她在湖中泡了太久,加上身子虚弱,以致于落下病根,终身不能再生育了。她为此精神还出了问题,听说她母亲已经安排好要送她去庵庙住一阵子。”
俞式微抬眼,从铜镜中看向画屏,疑惑的问“你觉得她狠在哪儿?”
画屏一愣,下意识的说“卫倚兰为了逃脱康王妃的报复,不惜让自己终身不孕,鲜少有女子能下得了这个狠心吧!她就为了害秦温宜,连自己终身都搭进去了,恐怕日后都要在庵庙过活了。”
画屏说完,又追了句“小姐是觉得卫倚兰不孕是假的?可是不仅是卫府的大夫这么说,连康王妃请去看诊的太医都说了,卫倚兰的确是终身不孕了,这应该是真的吧……”
俞式微淡淡一笑,“从李自华为了争宠不惜假孕,你就该知道,在这高门大户之中,有一个孩子是多么重要。卫二太太只有卫倚兰这么一个女儿,而卫二老爷后院那么多莺莺燕燕,她女儿要真的毁了,她哪里能如此淡定的安排她的后事。”
恐怕早就去康王府闹上了。
那女人从来都不怕丢脸,她脸皮厚的狠呢。
俞式微做鬼的那三年,恨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那三年里卫府发生的桩桩件件,她都牢记于心。
自然也记得,卫二太太手里有一瓶药,吃下去以后,脉象会显示不孕,为期三个月。
当年她也是靠着这枚药丸,成功除掉了卫二老爷后院里,一个即将威胁她地位的妾室。
俞式微隐晦的将药的存在透露给画屏,画屏才陡然惊觉,自己还是把卫倚兰和卫二太太想的太简单。
她思及卫倚兰的恶毒,以及她为了逃脱报复的一系列手段,登时义愤填膺。
“小姐,要不将此事告诉康王妃,戳穿卫倚兰的阴谋!”
“晚了,她和卫二太太恐怕早已将药的存在抹的干干净净。药的期限是三个月,在这期间即便是神医,也只能断出她不孕而已。至于三个月后,她大可以说自己在庵庙遇见了神医,将她的病治好了。至于真假,谁又能知道。”
俞式微看着画屏气得发抖的小脸,登时笑了,温声安抚道“好了,即便卫倚兰现在逃了,日后只要她被康王妃抓到狐狸尾巴,都不会善终的。你就别气了。”
画屏忸怩上前,替俞式微顺了顺长发,见她耳上空空,便打开妆奁想要替她挑一对耳坠出来。
翻了半天,画屏忽然道“诶,小姐,这对耳坠,只剩下一只了。”
正慢悠悠捋着头发的俞式微眼皮一掀,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她不经意的笑了笑,压下了画屏的手。
画屏手一松,耳坠落入了妆奁内。
“收着吧,丢了可惜。另一只大概是落在哪里了,早晚会找回来的。”
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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