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抚掌大笑,又羞赧的别过头,指尖搭在嘴上,笑说:“若说品德学问名噪京城,哪里是哀家,分明是淳安你啊。”
“祝寿就祝寿,可别这样夸哀家,届时传到京中去,说哀家名不副实,哀家可没脸出去见人了。”
魏画躬身行礼,笑着说:“是淳安思虑不周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算了算了,你有这份心哀家就十分欣慰了。快,给丽太妃和淳安上座。”
宾客之中,还在因为魏画的那首词议论纷纷。
罗清眉头微拧,往俞式微身边凑了凑,轻声说:“我总觉得,她这首词是不是没作完呐?”
俞式微笑了笑,轻声回复她:“兴许说完了,就不应景了呢。”
俞娇并未和她们坐在一起,她找到了赵梨,与她坐在一处。
看着魏画一出现便风头无二,俞娇满眼都是艳羡。
俞娇没念过私塾,平日里又不用功,听不出她作的那首贺寿诗好不好,只是觉得,稍微有些耳熟。
就在这时,殿外再一次响起太监的传召声。
这一次来的,是小皇帝秦觉,九千岁秦焕,以及秦觉登基以后,残留下来被遣至封地的几个王爷。
俞式微朝殿外看去。
小皇帝秦觉今年十七,生的也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只是尚有些青涩,身着玄色龙纹朝服,头戴冕旒,一步步走进大殿。
秦焕只落他一步距离,乍一看像是与他并肩。今日他并未像往常那样,穿那件玄色的朝服,而是穿了件红色的飞鱼服,他身形笔挺,比小皇帝高了一个脑袋,气势也压制了他一头。
众宾客起身行礼,按照往常的规矩,秦焕的名讳在皇帝前面,秦觉面无表情,好像并不在意。
秦觉冲燕太后颔首,不冷不热的贺寿:“恭祝太后寿诞之喜,朕特意领诸位皇兄前来给太后祝寿。”
几位王爷也一一躬身行礼,自从被派遣封地,这其中几个皇子,已经多年没有回过京了,但几人都不敢放肆。
这京中实则也没有他们想象的多好,处处都让人窒息,秦焕的势力比几年前更甚,这朝中他的党羽组成了大庆的朝臣。
如此压抑的情况下,坐上皇位的秦觉也没有多么让人羡慕了。
可也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体面话说完了,众人也纷纷就坐。
俞式微和秦焕交换了几个眼神,她目光下移,落在他腰封上坠着的香袋上,满意的将抿成直线的唇勾起了一点弧度。
大殿外也坐了席,是给南下班师回朝将士们准备的位子。
武夫们没有殿内的文臣那般小家子气,喝酒吃肉畅快的很。
还在吃宴的阶段,要等到诗会,恐怕还要过一阵子。
俞式微没吃几口东西,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往上头瞥一眼,被秦焕抓包了好几回。
看着他笑容带着几分促狭,俞式微狠狠捻了捻指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秦焕坐在上首,极高的警惕心让他几次都抓到了偷偷看来的俞式微,见她每次被自己抓包,都气急败坏的样子,秦焕一边喝酒,酒杯下的唇扬的越高,原本枯燥无味的宴席,多了几分意趣。
燕太后与秦焕之间,隔了一个小皇帝秦觉。
她刚举杯应付完边上不断祝酒的小姐夫人,放下酒杯,余光无意中朝秦焕那边看了一眼。
见他笑得恣意,燕太后神情一顿。
她顺着秦焕的视线朝左侧的席间看去,一袭祖母绿罗裳的倾城美人,一击落入她眼中。
燕太后垂下眼睑,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舌尖舔了舔唇瓣,暗暗啧了一声。
右席间,丽太妃端坐上首,坐在她身侧的,是她的儿子,皇五子秦淮,也是现在的淮王。
丽太妃伸手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脸上带着笑,声音却阴沉无比:“淮儿,此次回京,便不要回去了,现如今是大好的机会。”
秦淮容貌俊朗,笑起来最是亲和,他吃下丽太妃夹给他的菜,二人的神情像是久别重逢的母子在唠家常,可实则暗流涌动。
“母妃放心,孩儿会用尽一切法子,留在京城。”
秦淮说着,忽然意念一动,他别过头看向身侧,隔了几个位子,对上了一双精致的眉眼。
丽太妃又说了什么,却发现秦淮走了神,她循着看去,脸上伪装出来的温和消了下去。
借着背对上首的时机,她干脆不再装模作样,沉声对秦淮说道:“秦淮,哀家最后提醒你一次。卫婳,的确有几分聪明,你若想娶回府宠爱,哀家也不反对。可是她是罪臣之后,即便再如何声名远扬,也远远比不得京中的贵女!”
“你与她之间的情谊,如何能与你的大业相比!所以你切勿有什么别的心思!”
秦淮眼中划过厌恨之色,转眼又无措的垂首,瓮声说:“母妃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辜负母妃的期望的。”
魏画和秦淮眉目传情了几息,便遭到了丽太妃的冷眼。
她心口一沉,将微微前倾的身子收了回去,脸上完美的表情,不可避免的出现裂纹。
俞式微一直暗中观察魏画,自然也看见了她的一举一动。
皇五子秦淮,原是她的未婚夫婿,当初卫婳还未被害时,卫长风手握兵权,卫家是无数皇子拉拢的对象。
后来因为秦淮是一众皇子间,最云淡风轻,最有君子之风的一位,卫长风便将卫婳许给了他。
说起来,她二人之前有过一阵子的相处。
卫婳自小生活在步步维艰的边关,识人的本领最好,秦淮装的再如何完美,也因为年纪尚幼,出现不少的漏洞。
此人年纪尚幼,便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看来,依旧如此。
魏画占了她的身子后,二人显然更进一步,就是不知,现在到了什么地步,二人又有什么图谋。
俞式微想的入神,全然没注意到身侧一个侍女,足下一滑,朝她扑来,电光火石间,一股热气从身下涌上。
坐在上首的秦焕轰然起身,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便瞥见两名黑衣死士突然出现在殿内,将一人制服在地。
速度之快,令所有目睹之人瞠目结舌。
秦淮倒吸了一口凉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龙禁尉——
罗清拉着俞式微站了起来,焦急的查看她全身,“没事吧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啊!”
方才的侍女上来奉茶,不知为何跌倒,茶壶中滚烫的茶水,都泼在了俞式微的裙摆上。
好在她的衣裳厚厚的几层,并未伤及内里,方才只是受了惊。
“我没事。”俞式微安抚的看了眼罗清,又别过头看向那位侍女。
侍女被两名龙禁尉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吓得高声哭嚎:“千岁爷饶命啊!奴婢是无意的,奴婢是无意的啊!”
她哭的真情实感,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秦焕面无表情的别过头,挥了挥手冷冰冰的开口:“带下去。”
笨手笨脚的宫人,即便不是有意的,也要因为冲撞贵人吃点苦头,否则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叫谨慎行事。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燕太后说道:“莲心,你领着灵仙郡主,去哀家那里换身衣裳。”
俞式微欠身谢了恩,松开罗清起身离席,没成想刚走了几步,便听见大殿内杂音四起。
“凤凰?!是不是我看错了!是不是凤凰?!”
“真的是凤凰!”
俞式微足下一顿,领路的莲心姑姑也狐疑的转过头。
席间一个女子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
“你竟然敢把属于国母的凤凰图案,悄悄画在裙摆上!你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