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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依旧,雾气随着时间正在慢慢消散。森林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枝叶交错,枝干交错,寂静无声,就连鸟儿与虫鸣都不知为何没了声音。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树枝摇晃,树叶簌簌作响,红眼睛的渡鸦从黑夜中划过低空从切萨雷的头顶飞过,它尖叫着——“永不复生!”
像是来自地狱的回响贯彻森林,但也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仿佛只是幻觉一场。
切萨雷已经几乎感受不到肩膀的疼痛,转而袭来的是虚脱与高烧。
菌丝带来的感染在他的体内持续不断地发酵,他的情况远要比妹妹克洛希娅身上发生的伤势更要严重。
可如果自己死了……谁又能去救克洛希娅……
切萨雷的意识快要无法坚持他继续去想清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在安雅反应过来之前赶快离开原地,远远地离开,要赶在菌丝完控制他的思维之前远离所有他不想伤害的人……
他的头疼得厉害,身体也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痛难忍,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周遭的树木在他的视野里都在不断晃动,像是无数幸灾乐祸的家伙在扭曲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就妄想穿过怪物出没的森林实在太过于勉强,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都可能受到了神的眷顾,或许从一开始……结局就是注定的。
切萨雷理解了很多事情,难怪从小到大匈雅提伯爵都只让他待在城堡里,原来城堡外的森林果然不是他能够应付的地方,切萨雷真的怕了…
他害怕自己即将变成的东西,害怕理智逐渐消失的过程,如果当初他只是决定陪在妹妹的身边
陪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不是冒险回到家族的领地来找什么草药,会不会才是明智的决定……
他独自穿行在这片阴冷的森林中无助而孤独,切萨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能够感受到体温正在下降,四肢逐渐失去知觉,一切只是凭着肌肉的记忆前进。
只记得自己只要走得够远,安雅就会越安。
汗水从切萨雷额头滴落,贴身的衣物也被液体浸湿,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随着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大脑中的意识也向上漂浮。
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融入这片森林,成为这片被诅咒的大地其中的一份子。
“救命!附近有人吗!”
微弱的男人呼叫声让切萨雷的意识短暂地回到了现实,他晃了晃脑袋,瞳孔像野兽一样发散又竖起,听起来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而且很是熟悉。
犹豫了片刻之后,切萨雷还是拖着身子朝着求救声走去。
“什么人都好,救救我!我在这里!”
踏在矮小的树枝上发出咔咔的脆响,切萨雷搀扶着途经的树木留下道道新鲜的爪印。
他的喘息在冰冷的夜里化为白雾,敏锐地竖着耳朵一步步逼近求救者的方向,时不时抬起鼻尖在空气中嗅着活人呼吸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浑身的剧痛并未有半点削减,但切萨雷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脚步轻飘飘的,走在泥泞潮湿的森林里不再费力反而变快了许多。
除此之外,原本雾蒙蒙的黑夜里树冠将月光完遮蔽伸手不见五指,但此时此刻,切萨雷却看着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好像在自行发着诡异的绿光。
明明漆黑一片的森林却切萨雷而言亮如白昼,让他可以精确地躲避所有的障碍以更快的前行。
很快,切萨雷来到了另一条林间小路,应该是之前他们错过的某条岔路的延伸。
在路边停靠着熟悉的马车,那正是克劳狄斯团长开走的那辆,马儿安详地停在原地低头吃草,铁皮车厢内持续不断地传出人棍波隆尼斯的求救声。
轻轻推了几下车门发现被上了锁,“手”捏住锁头用力一扯,门便自己开了。
门开的瞬间,就见车厢内狼藉一片,人棍波隆尼斯满身倒在地上,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四处挣扎扑腾着。
波隆尼斯看见门外的东西后先是以为自己得救了而感到欣喜,随后表情变得惊恐。
他看见黑暗中的男孩身上爬满了藤蔓一样的菌丝,皮肤开裂黑色的粘液向外流淌,他的指甲和手指融在了一起变成根根利爪,口腔也被满出来的尖牙撑破流着黑色的血。
但很快,人棍波隆尼斯认清了那是切萨雷的脸,竟然瞬间恢复了神色也变得惊喜若狂,他几乎是欢呼着,兴奋地望着切萨雷身上生长的菌丝诡异地乐出了声。
“是你,我记得你的名字,切萨雷·匈雅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得救救我,把我带到田野去!已经距离这里很近了!”
对方无非是激动了一些,但声音在切萨雷听起来却无比刺耳,以至于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他艰难地叹着气,左右双眼依次眨动,努力地回忆着该如何利用自己喉咙发出人类的声音。
“不……”切萨雷扶着车门缓和了半天才发出声音。“车门的锁已经坏掉了……你还是等其它人救你吧,我现在很危险……”
说着,切萨雷扶着自己随着心跳声不断抽搐的脑袋转身要走,车厢内人棍波隆尼斯急忙地叫喊着。“等一下!跟你一起的女孩去哪了!你知道吗?”
人棍问着,但依旧没有停住切萨雷想要离开的脚步,于是更加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难道不关心她的死活吗!那个叫安雅的女孩之所以能听懂鸟语是因为她是被巨龙选中的孩子!你知道龙语者能在走私犯手里卖到什么价钱吗!克劳狄斯已经去抓她了,现在可能已经得手了!”
“……你说什么?”切萨雷站住了,他扭头看过来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只要是克劳狄斯想得到的,就没有能从他手心里逃脱的例子。带我走,我知道我们团长在哪里!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切萨雷·匈雅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