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青弋江畔微风阵阵,引得路边青色的酒招旗随风飘动,本该是个慵懒悠闲的夏日午后,酒肆中却传来阵阵叫骂之声。
“我破浪帮在江湖排不上号,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但你们金叉会便名震天下了?”只见一名劲装汉子胀红着一张脸朝对方大吼。
“我可没这样说,但就凭你们几手三脚猫的棍法,也想在《万武归藏》中分一杯羹?在座各位评评理,听到这话能教人不笑出声吗?”与方才破浪帮汉子争吵的,乃是一名作渔人打扮,皮肤黝黑的汉子。
这位金叉会的汉子虽要其他人评理,但他说的“在座各位”见两名大汉就要大打出手,兼之听到破浪帮、金叉会的名头,早就逃之夭夭了,只角落一名青年旅人,自顾自地吃着刚上桌的炒花生,酒肆老板一家人只能站得远远,暗自祈求两个大男人下手轻些。
此时两人都已起身,破浪帮汉子拍桌道:“翻浪棍正要领教阁下的高招!”
跟着长棍上手,就地摆起了架式。那金叉会汉子不甘示弱,也掏出叉子道:“好!且看你是翻浪还是弄弄水花!”
破浪帮汉子更不打话,一棍挥出宛如划桨翻浪,那金叉会汉子不敢硬接,侧身一闪后随即还刺了一叉,就这么你来我往,兵刃没招呼到对方身上,倒是酒肆内的桌椅给整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给叉了几个透明窟窿,便是断了几支脚。
那青年眼见棒子即将招呼到自己这桌,右手抓起身畔长剑、左手抄起那碟花生,往后一跃,果然下一棒已将那桌子砸出酒肆。
此时两人的恶斗已将桌椅尽数砸得干干净净,老板的一颗心也已凉透,一旁的小女儿更是哇哇大哭,站在一旁的青年瞄了那女儿一眼,接着又是一个花生下肚。
这时那破浪帮汉子突然回头对那青年道:“小兄弟,方才老子这棍再推前几吋,他老早就躺在地上喘气了,那是我手下留情,怎地他居然厚着脸皮不肯认栽?”说着便往那金叉会汉子一瞪。
金叉会汉子大声道:“放你的狗屁!我那招穿云钉倘若往左招呼,你一双招子早没啦,小爷是不愿毁人一生,你真以为我刺你不到?”说完也不等青年开口,又是一叉过去。
眼见两人又打了起来,那青年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个莽汉子压根也没想听人说话,却又何必问我?”
那破浪帮汉子攻守皆有法度,每棍挥出皆挟带隐隐风声,那金叉会汉子硬接了十几棍,只觉双手发麻,再打下去须讨不了好,正准备脚底抹油,却听得有人大叫一声“喂!”
同时“睁”的一声,那金叉会汉子还不知发生何事,快剑已刺到眼前,那汉子大惊之下举起兵刃硬挡,跟着只觉肩头一凉,却什么也没挡着,剑尖已停在鼻头前,这时再闻一声“叩”,两个莽汉子往地上一看,那是剑鞘落地的声音。
那金叉会汉子定神一看,只见方才那青年持剑指着自己,左手还捧着一碟花生,那汉子只说得出:“你…你…”
青年道:“怎地砸了人家的店就想跑?好歹留点钱给人买桌椅啊。”金叉会汉子见了刚才的快剑,早吓得魂不附体,若不是对方留有余地,肩头被削下的岂止两块碎布?
金叉会汉子道:“尊驾又是何人,竟…竟敢来碍金叉会的事?”即便话语强硬,但发颤的声音却已泄了底。
青年道:“叫你赔钱就赔钱,哪这么多问题?”跟着又将剑尖推前。那金叉会汉子再也支持不住,终于从腰间解下钱袋,战战兢兢地拿给酒肆老板,并问:“这些可够用?”
那青年心想,两人越战越凶,若是好声好气要他们停手赔钱,想必无人肯听,再坏些还可能把火头引到自己身上,是以一出手便是先声夺人的快剑,要两人知道厉害,只得乖乖听话。
老板哪敢招惹这些煞星,看也没看便说:“够…够了…”
跟着那金叉会汉子头也不回的逃出酒肆,青年也未拦阻。
这边破浪帮汉子望着哇哇大哭的老板女儿,神态颇为愧疚,没等青年开口,便也拿了袋钱给老板,随后也径自去了。
那青年这才收剑入鞘,转头向老板道:“今年这道上不平静,老板可得眼睛放亮些,若是看到这些牛鬼蛇神,少做几回生意说不定还不亏呢。”
说着望向一片狼籍的酒肆。
老板苦笑道:“多谢少侠解围,这阵子老是有携带兵刃的客人,还不都是为了那《万武归藏》。”
青年点头道:“今年的聚会选在南京城,可苦了这一带的百姓,一群武人聚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
老板道:“尚不知少侠如何称呼?此行也是要去那儿凑个热闹?”此时老板才仔细端详这位青年,只见他一袭青衫,年纪约二十来岁,额窄鼻宽,双目有神,身材不高不壮,神情却颇为开朗,若不是亲眼看到那一手快剑,老板觉得此人背着装满书的竹篓还比较合适。
那青年道:“在下确是要往那里去,算是长见识吧。”青年答了第二个问题,却始终未透露姓名。
此时那老板女儿也拉拉青年的衣衫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那青年终于蹲下笑道:“我叫卫靖,保卫的卫,李靖的靖。小妹妹你呢?”
老板女儿道:“大家都叫我青儿!”卫靖续道:“青儿乖,方才我们说的什么破浪帮、金叉会,可别说给不认识的人听,那些人坏得很,要是听到别人在背后说他们如何,一生气便来砸坏你家桌椅,那可要糟!”这话也是说给老板听的。青儿忙道:“我…我不说!”
“正该如此,多谢卫少侠关心!”老板说罢后却仍是忧心忡忡,大概是想到过了一关,过不了第二关。
卫靖见老板如此神情,沉吟半晌后道:“这样吧,若是无论如何也避无可避,你便说司马家二当家寄了谭酒在小店,客官们砸店事小,砸了酒小店可担待不起如此,也许对方还能给上几分薄面。”
那老板并非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什么“司马家二当家”又是何人,但总归是多了一层保障,仍是拱手称谢。
卫靖笑道:“不用谢啦!贵店的炒花生如此可口,要是没了未免可惜,在下这便告辞。”
说罢放了些铜钱在桌上,一路向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