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人合力截击一个赵莽,竟然还让他跑了?”
余杭县廨,方毫颇为惊怒,猛拍桌案。
堂下站着方七佛、仇道人、高进。
吕将坐在一旁,低垂眼帘,像在假寐。
仇道人硬着头皮抱拳道:“圣公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不过那赵莽腿上中箭,跳河逃走,想来也跑不远,属下这就带一队人沿河搜捕,一经发现当场格杀,取回首级向圣公复命!”
方毫脸色难看,阴冷目光一一滑过三人。
方七佛黄蜡枯脸无甚表情。
高进低头沉默,仇道人惊惶不安。
高进光赤上身,胸口缠绕白布,隐隐透出血迹。
方毫盯着他,冷冷道:“以你的箭法,不应该只射中一条腿,本公想听你解释解释。”
高进拱手道:“回禀圣公,赵莽武艺高强,力大如牛,他知道与我三人力拼胜算不大,故且战且退,一心想跳河逃亡。
仇道人与他缠斗,硬拼之下双手虎口迸裂。
小人挽弓从旁掠阵,也没找到能将其射杀的机会。
七爷武艺在我二人之上,本来最有希望擒获赵莽,却也意外放其逃脱。”
仇道人本不敢得罪方七佛,可放跑赵莽责任重大,他可不想拿自己一身皮肉,去尝尝圣教刑罚的厉害。
听高进一番解释,仇道人心一横,也忙道:“启禀圣公,那赵莽刀法平平,凭借一口宝刀,一身蛮力,加上一套像拳法,又像枪术的古怪招式,颇难对付!
若是七爷腿脚利索些,倒也不至于让他有机会跳河”
仇道人摊开手掌,露出皮肉绽裂的虎口,还不忘偷偷朝方七佛瞄了眼。
方毫看看他两手伤势,又朝方七佛看去。
方七佛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说,放跑赵莽责任在他。
方毫微皱眉头。
方七佛既是长辈,又是圣教创始人之一,再有天大过错,方毫不敢也不能责备他。
只可惜,方七佛始终上了年纪,又历经一年多血战,腿伤旧疾严重。
再也不是起义之初,打得官军抱头鼠窜的护教神将。
七宝天尊的名号,在如今圣教里,更多是一种象征和旗帜。
坐在一旁的吕将,忽地起身道:“我有一计,可让赵莽无所遁形!”
方毫道:“军师有何高见?”
吕将揖礼,径直走到桌案旁,提笔蘸墨,写下一份公牒。
吕将搁下笔,拿起公牒双手呈上:“请圣公过目。”
方毫展开快速阅览一遍,大笑道:“军师果然妙计!假冒庞牛笔迹向州衙和帅司陈述余杭近况,就说发现反贼余孽在余杭行迹,县尉高志、宦塘镇钱氏、赵氏有勾连反贼迹象,正在调查当中!
嫌犯赵莽逃脱,请求路州两司行文海捕!
如此一来,两浙路再无赵莽容身之地,也能暂时避免余杭异状引起杭州注意!
妙哉~”
方毫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言,昨日和吕将之间些许不愉快,仿佛早已忘却。
方毫想了想又道:“最好附上一份影画图,只要赵莽敢露头,就会被官府缉拿!”
吕将微微一笑:“属下丹青上不得台面,勉强画一幅人像倒也能看。”
“军师书画双绝,不愧是当年太学上舍生。”方毫笑道。
吕将欠身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方毫笑着颔首,又道:“仇道人做好准备,前往会稽山联络陈箍桶、俞道安,约定好突围之日!
把守会稽山的是河东军第四将正将折可存,出身府州折氏,将门世家,不可小觑,注意潜藏隐蔽,不可让他觉察端倪!”
“请圣公放心,这次属下绝不敢出差错!”仇道人应和道。
众人一一告退,堂中只剩下方毫。
他坐在书案后,眯着眼陷入沉思。
方七佛对他忠心耿耿,可惜日渐老迈,不复当年之勇。
仇道人奸诈狡猾,危急关头只怕靠不住。
被困会稽山的陈箍桶、俞道安,乃是老圣公方腊身边的智囊和护法。
可惜,他们和吕将一样,只忠诚于老圣公和圣教。
更让方毫不可接受的是,陈箍桶、俞道安和吕将关系密切,将来三人联手,他这个圣公还能当多久不得而知。
方毫知道自己才能不如吕将,武艺更是稀松,当上圣公,全凭方腊之子的身份光环。
红巾军重整旗鼓,也需要老圣公之子继承圣教衣钵这样一份噱头。
等将来发展稳固,或许就不再需要他这样一位才智平庸之人当首领。
一个吕将,就能让他黯淡无光。
方毫捏紧双拳,双眼流露狠厉,已经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威胁。
不过他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取回杭州城里的黄金,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不管圣教能不能重建,他下半辈子都能逍遥快活。
方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低声呢喃:
“吕将啊吕将,圣教是我父子所有,不管兴盛还是毁灭,都必须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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