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徐静站的位置正对着它开口的方向,能清晰看到石头的两边各有一根柱子正顶着它,把它慢慢地顶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只容一人出入的口子,入口处有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往下方。
那两根柱子上有着十分精妙而复杂的机关,徐静也不知道这个暗室是玄音师太建的,还是以前的主持建的。
姚少尹走到了徐静身旁,道“徐娘子,这下面可能会有危险,让我们的人下去罢。”
已是找到了暗室,其他事情也不用急了。
徐静便点了点头,就见姚少尹点了一个身材细瘦一点的衙役,让他下去了。
那衙役下去了没多久,就一脸惊愕地跑了回来,露出半个身子道“姚少尹,小人在下面找到了一个身形跟玄音师太几乎一模一样的纸人!而且,下面、下面还有一个昏迷的女子!”
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女子!
众人都一阵愕然,姚少尹立刻道“把那女子带上来。”
“是!”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那个女子走了出来,因为入口过于狭窄,他只能先把那个女子交给了在外面候着的伙伴,随后也没急着出来,又折返了回去。
外头的小尼姑在见到那个女子的一瞬间,便脸色惨白,惊呼出声,“这……这不是褚娘子吗?!”
姚少尹看向她们,“你们认识这位娘子?”
方才说话的小尼姑身子微抖,道“认……认识,她也是常来咱们静缘庵的香客,她的夫君性子十分暴虐,经常……经常打褚娘子,褚娘子因此十分痛苦,有时候真的受不了了,就会来咱们庵里住两天……
我记得,她昨天才住了进来,怎么竟会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暗室里的衙役又出来了,这回,他把里面的纸人带了出来,同时带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他走了出来后,脸色怪异地看了不远处的江余一眼,道“这封信也是在暗室里的,小人瞧着,那封信上的字迹,很像江三娘的……”
昨天江三娘那封遗书,大部分衙役都看过了,因此他们还记得江三娘的字迹是什么样的。
江余一怔,脸色一沉,快步走了上来,便拿过了那封信。
却见那封信的信封上,用娟秀好看的字迹写着一行字——致我素未谋面的孩儿。
那看起来,确实就是江三娘的字迹。
江余的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
徐静站在他身后,也看到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虽然有些地方被江余挡住了,但不妨碍她看出这是一封什么信。
这是写给自己孩儿的道歉信,以及诀别信。
信里,江三娘写下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期盼他的到来,又是如何满怀欢喜地幻想有他的将来,随即,把当初自己为什么选择不把他生下来的原因,清清楚楚地写了下来。
她在信里说,她没有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不希望他有那样一个父亲,以至于自己的一生也摆脱不了自己的父亲带给他的阴影。
也说了,她不想他到来,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她不止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不希望自己的将来被这个不受期盼的孩子绑住,这一点上,她是自私的,这也是她在打掉孩子后,那么痛苦的原因。
所以,她在信里诚挚地跟自己的孩子道歉,并说,如果下辈子,他还愿意当她的孩子,她定会欢喜地迎接他的到来,并好好地把他抚养成人。
她会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
这辈子,她也会好好地过完,她不会让自己继续困在过去的事情里,她已是决心让自己从过去的事情中彻底走出来。
徐静不禁嘴角微抿。
与其说这是一封给她孩子的诀别信,不如说,是给过去的自己的一封诀别信。
不管玄音师太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都说明,江三娘打算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如果不是突然被人杀死,她可能已是开始了她新的人生……
“呵,你们,看到这封信了。”
一声轻呵声突然响起,徐静猛地转头,就见玄音师太在一众衙役的带领下慢慢走了过来,眼神凉薄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褚娘子,嗤笑道“连这个不愿意从痛苦中解脱的胆小鬼,你们也找到了,早知道,我就该早点把她杀死。”
她这番冷血的话简直比十二月的天气还要寒凉,一众小尼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似的。
徐静眸色微冷地看着玄音师太,道“你杀死她们,是觉得在替她们解脱?”
“难道不是吗?”
玄音师太微微扬眉,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徐娘子,你也是女子,应该更加理解身为女子的她们的痛苦才是。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段不堪的过去,她们都与我说,生活在这个人世间太痛苦了,她们想解脱,我不过是怜惜她们,才想实现她们的心愿。
然而,我没想到,这天底下苟且偷生的胆小鬼,竟然有这么多!”
玄音师太说着说着,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冷笑着道“那个吴嫂子,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一副痛苦得随时要死去的样子,然而,当我真的建议她去死的时候,她却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说她怎么可能去死,她还有儿子,她还要看着儿子考上科举出人头地,看着儿子娶上媳妇!
真的可笑,太可笑,难道她的儿子能抹除她受过到的一切痛苦和伤害?能让她的以后不再受到这样的痛苦和伤害?她儿子,甚至连他阿娘曾经遭受过什么,都不知道!”
徐静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所以,你就杀了她?”
“没错!”
玄音师太嘴角越扬越高,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好,她的人生已是一塌糊涂,她继续活着也只能承受无尽的痛苦,为何不干脆解脱了?不干脆去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
还有江三娘,她第一回来见我的时候,也是一样,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心灰意冷,还给了我一封遗书,说如果她熬不过去了,就拜托我把这封遗书交给她的家人。
我还以为她多么有勇气要告别这一段已是被糟蹋了的人生,谁料,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已是想通了,她不想再沉湎于过去,不想再让家人朋友为她担心,她要重新站起来,还给了我这封可笑的信,哈哈哈!说希望我能帮她超度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并在超度的时候,把这封信烧给他。
难道她以为,那些过去是她想摆脱就能摆脱的吗?真是天真,太天真!
她知道身边的人都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她不想让家人朋友知道她求我超度他这件事,我就跟她说,昨天凌晨是超度亡灵的最好时机,她果然就乖乖地跑出来找我了……”
徐静眉头微蹙,冷声道“你如何知道,她们就不能真的摆脱那些过去?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己在擅自揣度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