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天色昏暗。
祥福路和熙宁街的交汇处。
范明辉站在死去的沈掌柜面前,木着一张脸,表情不悲不喜,眼神深沉。
如此,已经一段时间。
旁边,一干义气堂的手下个个低头弯腰,盯着自己的脚面,噤若寒蝉。
周遭非常安静,空气中仍然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掌柜死去没多久,义气堂的人就赶到了,他先前为寻找苏宁安设置的网此时却派上了用场,没多久,范明辉就从总舵赶了过来,在沈掌柜死后一炷香的功夫。
然后,他就盯着沈掌柜的尸体出神。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从祥福路传来,那人转过街角,来到了范明辉身前。
“堂主,那个戴面具的凶手一炷香前出了城门,去了西关,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是吗?”
范明辉哼了一声。
“堂主,请放心,二当家已经赶到西关,兄弟们全都散出去了,那人决计逃不掉。”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有见过凶手背影的兄弟说,那人的身高体型和这次行动目标相差仿佛……”
“何况,今天白昼,目标曾经在金钩酒馆出没,有可能是在踩点,如此胆大妄为,三当家之死极有可能是那家伙所为。”
范明辉皱了皱眉。
“长宁观一个才获得道籍的武修,能那么干净利落地干掉两个炼脏境武者保护的沈老三?”
他盯着手下,目光如炬。
“找不到真凶,随便找个人来背锅?”
手下额头冒起细细的汗粒。
好吧,他的确有这样的打算。
刺客下手干净利落,所花的时间极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丝线索,也并非撒谎虚报,他只是将手下的发现重述了一遍,和苏宁安牵扯起来,不过是顺水推舟。
“堂主,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沈掌柜一向深居简出,少有仇人,最近,只为那件事犯愁,前些日子,一心堂被毁,乌法师被杀,当时,也有两个炼脏境武者,并且,乌法师是在他的后院被干掉了,连防护法阵都没来得及启动……”
“那一次,刺杀者的行动也极其快速,便和这一次一样!”
说罢,那人弯腰躬身。
范明辉沉吟着。
“咻!”
在慈溪县西面,突然有焰火升空。
那是义气堂特有的报警焰火,相互联系确定地点所用,根据焰火腾空的位置来看,距离此地已经有好几里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里还是西关的范畴。
“发现那厮了!”
有人兴奋地喊道。
“我先走了,尔等随后赶来。”
丢下这句话,范明辉像大鸟一般腾空上了屋顶,转瞬间,便沿着屋脊向着城门口急掠而去,几个起落之后,也就消失在一干人视线内。
他的速度远比手下们要快,为了赶时间,自然一个人先行。
半炷香前,西关码头。
这时,苏宁安已经脱下了面具。
在刺杀的时候,他穿的是平民服饰,快速掠过城门口后不久,在无人处也就换上了长宁观的青衣道袍,在他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破绽可言。
此次刺杀可谓天衣无缝。
毕竟,没人知道他有系统这个导航,故而,能在沈掌柜的必经之路埋伏,一举将其格杀。
可惜,计划虽然完美,却也会出现意外。
在前往水云间客栈的路上,他遇到了两个义气堂的成员,这些有组织成员的活力人士也有着自己的制服,灰蓝色的武士装,左胸绣着义气干云四个字。
级别和那四个字下面别着的丝带多少有关。
除了三个当家外,别着四条丝带的家伙职务最高。
苏宁安遇见的这两个人别着两条丝带,算是义气堂的中层干部,瞧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宁安不心虚,也就没有选择避让,而是大大方方地向前行去。
然后,他和那两人交错而过,没走多远,他发现了不妥,那两人转身跟在了他身后,他们跟踪的技术很拙劣,行径也比较露骨,甚至,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偷偷摸摸的样子。
什么情况?
难道是暴露了?
转入一条巷子,苏宁安展开雁行术,将那两人甩开。
随后,耳边听到了尖锐的口哨声,同时,巷子的那头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同样尖锐的口哨声。
苏宁安并不知道这些是沈掌柜派出来寻找自己的人,他以为自己的刺杀行动暴露了,那些家伙反应非常快,拉起了一张大网,将自己网住了。
不愧是地头蛇,反应真快。
苏宁安继续向前,巷子那头,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全都是义气堂的装扮,胸前别着的丝带数量不等,多是三条,少的则没有,所有人都拿着武器。
刀枪剑戟,长短武器不等。
瞧见苏宁安,人人面带兴奋。
虽然,三当家说过只需确定目标的位置便可,但是,目标明显发现了不妥,想要逃离,既然如此,他们也只能动手了,杀得对方,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死来!”
冲在最前方手持一把长枪。
并非军中多使用的丈八长枪,江湖中人使用的长枪略短,枪杆可以套上也可分开方便携带。
枪头下方的红缨甩成了一条红线,枪头闪着寒光,笔直地向苏宁安扎了过去。
这一枪,快准狠,深得其中两味。
快、狠都有,就是不准。
或者本来准,遇见苏宁安就不准了。
苏宁安前行的步伐未乱,依旧保持着速度,只稍稍侧身,那一枪便从身侧刺了过去。
不等那人变招,一缕白光便落下。
“呛啷!”
听到这斜锋刀出鞘的声音后,那人已经打着踉跄旋转着倒下。
他的脖子被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泉涌,在狭小的巷子内飞溅,苏宁安冲过血雨,一弯腰,躲过掠过头顶的刀锋,自己手中的斜锋刀则斜着一拖,将持刀那人的腰间砍了个缺口,那人扔下刀,哀嚎着倒地。
刀来剑往,却无半点格挡之声。
巷子很狭窄,只能容得两人并肩,所以,哪怕对方人多势众,苏宁安直面的人却不多,何况,他出刀的速度远比对方快,就像是三倍速一般。
故而,短短几个呼吸,便杀透了。
身后,留下一地东倒西歪哀嚎呻吟的伤残人士。
在巷子的深处,口哨声停下了,取代而来的一声刺耳的尖啸,伴随着冲天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