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不晓得魔芋有啥子好种的,村里也没人种过那玩意儿,还是觉得种粮食靠谱。
“山脚下那块荒地十亩有余,全拿来种魔芋多浪费?你婶子上回说要给你留点萝卜种,我这就去给你拿。”
他拍了拍腿起身,扶着腰进屋拿了一小包萝卜种出来。
秦孟商哭笑不得。种萝卜也好,回头挖个地窖囤起来,明年还能吃。
道了谢,随后又问:“叔,您看这地多久能定下来?”
种在院子里的魔芋已经出芽了,最好是在八月前移出去。
“等老大他们回来,咱们就去量地。量好了尺寸还要去镇上走一趟,在县衙登记盖章那块地才算买下对了,这地是记在你名下还是记在小周名下?”
“记在我名下。”
秦孟商是现代人没有古人出嫁随夫姓的思想,自己挣钱买的地当然该记在自己名下,况且这事儿周令祈一早也说过,写她的名字。
里正乐呵呵摸了摸胡子:“看不出来,小周跟我一样都是个体贴人的。”
秦孟商不敢苟同,周令祈哪天要是真体贴人了,她会被吓死。
甩开脑子里那些胡乱的想法,她将院子整修图纸递给里正:“里正叔,我还想多盖间屋子,您帮我看看这大概要多少土砖?”
“你家那院子挺大,围一圈至少得三千砖,”里正眯了眯眼睛,“加上茅房和这这什么字?”
“这是盥洗室,用来洗澡的地方。”
里正长长“哦”了一声,他没读过书,能认得几个字全靠活得久见识多。不过他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再想读书认字是不可能了,只能让家里几个孩子尽量多读点书。
两人商讨了一些细节,陈家三个儿子正好挑着稻子回来。
方氏听见声响出来瞧了一眼,知道秦孟商也在,匆匆往这边瞥了一眼便溜回了厨房。
虽然她能痊愈是因为秦孟商那个懂医的表弟,但要不是周家那条狗她至于挨了一口吗?白搭进去八十文不说,还被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骂。
现在听到公公要带着自家男人去给秦孟商量地,方氏又眼红又好奇。
周家做生意这才多久,竟然有钱买地了?做生意要真这么简单,她回头去镇上支个摊儿说不定也能挣个十两八两的
“磨蹭啥呢?菜都烧糊了,还不快舀起来!”
陈老太太一嗓子把方氏拉回了现实。
家里十几口人的饭都是她做,哪抽得出空去镇上摆摊?想想还是作罢了。
里正拿上东西带着陈老大和陈老二去量地。秦孟商不清楚古代的田地管理制度,正巧周令祈回来了,便让他跟着一起过去。
确定了田契无误,还要拿去县衙盖章。
里正将契书收好,对秦孟商说:“正好我明天要去镇上开会,顺道帮你办了。”
“那就多谢里正叔了。”
秦孟商本想留他下来吃饭,里正却摆摆手婉拒了。
家里的稻子还没收完,偏巧县令又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召集他们去开会,哪有闲心留下来吃饭。
先前下了一个月的大雨没见县衙有动静,一到秋收就开会,除了惦记他们地里那点粮食,里正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别的事。
不仅是他这么想,其他几个村的里正也都想到了一块去。
果不其然,他们一进县衙,县令还没见着,那位留着小胡子的师爷便笑眯眯说了今年要增加税收的事。
隔壁桐花村里正嘴快反驳道:“又要增税?今年六月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咱们村里好些田都被淹了,收成至少减少了三成!村民们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哪能拿得出那么多粮食交税?”
竹山岭的里正也说:“是啊,这几年收成不好,大伙儿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要是再增税,怕是只有卖孩子才能交得上了!”
另外几人也开始吐苦水,只有陈里正站在末尾一言不发。
增收赋税一看便知是上边的意思,他们这些泥腿子虽说在村里算个人物,但跟坐在里头的官老爷比起来那就是贱命一条。反驳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带着满肚子愁绪回去。
师爷眉梢一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这事儿是刺史大人吩咐下来的,不仅是咱们县,整个邕州都得多交两成税!”
“这”桐花村里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行了!”师爷袖袍一甩,站起身,“此事就这么定了,都早些回去吧!按人头征税,要是交不上的,便去西山以劳代税!”
几人互看一眼,摇头叹息。
西山采石场不拿人命当命,谁舍得送儿子或孙子去那里?近几年浔江不太平,周边县镇常受水匪骚扰,西山离水匪寨子近,每回出什么事必然是采石场先遭殃。当官的丢些钱财便罢了,他们这些老百姓没银子丢,便只能丢胳膊断腿了。
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陈里正却迈开步子追上了师爷。
“老陈今天吃豹子胆了?”桐花村里正十分诧异,平时屁都放不出一个人今天听到要增税居然敢官老爷叫板?
竹山岭的里正同样震惊:“老陈这小子可以啊!今年咱能不能过个好年就靠他了。”
“天色也还早,等老陈一起回去吧!”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守在县衙外等候。
等陈里正给秦孟商办好地契出来,坐在石阶上的几个人立马围上前来,那热情劲儿吓得里正连连后退。
“这是要干啥?”陈里正警惕地撤退两步,“一张张老脸都要笑出花来了,以前咋没见你们对我这么热情”
“嗐!老陈你就别卖关子了!”桐花村里正性子急,上前一步追问道,“县令大人到底咋说的,今年这税是不是可以——”
“可以啥可以?我压根没问!”
“那你进去干啥了?”
陈里正眼神闪了闪,将盖好章的地契揣进怀里:“帮村里人盖个地契家里还忙着秋收呢,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脚下生风一般飞快溜了。
站在县衙前的几张老脸面露狐疑,真就是盖个地契这么简单?总感觉老陈有事瞒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