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打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间。
窗帘紧闭,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瞧见里面最大的物件便是占据大半个空间的木床,床头是一方小小的桌子,上面零星地放着几片药片。
等他走进房间时,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房间光线昏暗,唯一清楚的便是床上传来的沙哑咳嗽声和被子下因咳嗽而起伏的身影。
“妈,不是说要多晒晒太阳嘛。”
“小远,你昨晚没回来咳咳我有点担心今天就忘记拉窗帘了”
薛远将手上拿着的热水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随后便走向窗户。
“——哗啦”一声,明亮的光线刹那充斥了整个小小的屋子。
“小远,你昨天是忙太晚了吗?”
床上的身影慢慢支撑起来,打算靠着床头,她声音带着虚弱的询问。
随着房间内光线的大亮,何书瑶一眼便看到自己儿子头上缠着的纱布,嘴角的淤青,她的声音顿时变得气愤、尖锐和哽咽:
“——小远,你的头是谁打的?是他吗?”
何书瑶一想到又是那个畜生动的手,她眼神透着怨恨,浑身都气得发抖,一激动,咳嗽都急促了几分。
“妈,别生气,是我昨天回家天太黑,不小心摔的。”
薛远急忙坐到床边,一手扶住何书瑶的胳膊,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为她慢慢顺气。
“小远,你别骗妈妈,是不是他打的?薛建安那个畜生!”
何书瑶眼睛泛红,挣扎地用双手紧握着儿子的肩膀。
即使面对儿子平静的安抚,她心中也充满了不甘和愤懑。
“真的不是,是我自己摔的。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他打不过我。”
薛远任由何书瑶抱着他哭,他能给予的只有轻声的安慰:
“妈,别哭了,让你担心了。下次一定不让你担心了。”
等何书瑶稍微冷静下来,她慢慢相信了薛远的说辞,但是随即又想到小远是因为兼职太晚受的伤,她又不由悲从中来。
她抱着薛远的肩膀,那双平时温柔和煦的眼睛中又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小远……”
“都是因为我的病……”
“你不该过得这么辛苦的……都怪妈妈……”
“都怪妈妈当初……”
哭了这么久,她早已经精疲力尽,思绪混乱,胡乱地又说出了当初那句自暴自弃的话:
“小远,妈妈不治病了,妈妈不吃药了……你别管妈妈了……”
薛远看着从担忧自己的伤转为陷入自责的何书瑶,眼前的这个女人,含辛茹苦一个人将他拉扯长大。
面对那个男人的毒打,她也是紧紧地抱着他,用她那个微薄的身躯护着他,不让他受一分的伤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妈,你不治病了,我也就不读书了!”
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柔,一时满是强硬和决然。
果然,一听到儿子这句气话,何书瑶立即摇头,她断断续续的说:
“不读书…怎么行呢?小远……要读书……妈妈吃药……”
“妈,你好好治病!”
薛远安抚好何书瑶的情绪,给她喂了药,等看着她安静地睡下,他刚刚一直提起的心才放下。
看着床上熟睡的女人,明明还只是不到四十的年龄,鬓角的白发却异常显眼。
柔和的面容上额头的皱纹,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是苏展不开的愁绪。
薛远看了一会儿床上的女人,想到今天下午还需要去兼职的事情,又静静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把那件染了血却几乎看不见的黑体恤换掉,洗好便挂在了门口的小院子里。
洗完衣服,来到厨房的冰箱处,他查看了一下里面的水果蔬菜,电饭煲里还剩一点何书瑶早上煮的粥。
随后,他小炒了几个清淡适宜的小菜,煮好了饭,饭菜的分量足够何书瑶解决今天一天的温饱。
忙完了一切,他随口吃了一下那些剩下的粥,既是早饭又是午饭。
吃完后,薛远感觉自己一晚上流失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他长舒一口气,等他想出门时,门口的铁门却响起了几道钥匙碰撞的声音。
有人在开他家的门!
薛远眼神一禀,想到来人,浑身的气压都莫名低沉。
他快速走到门口,在男人打开铁门的一瞬间,用高大的身体挡住来人。
还未看清楚男人的脸,劣质的酒气和宿醉的汗臭味就已经让薛远浑身不适。
“——薛建安,你回来又想干什么!”
薛远一把将这个酒鬼推到院子里,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内心又变得喧嚣汹涌。
“荷,老子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满嘴胡茬,五官很是普通,一头印着刀疤的光头,早年健壮的身体早在多年的酗酒纵欲中消耗过度。
瞧着这满身的酒气和狼狈,显然是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鬼混了一宿。
平时喝酒赌钱,根本不会光顾这个破破烂烂的家。
除了被人追债,或是手上的钱挥霍一空了,他才又回来家中翻箱倒柜一番。
“滚!这不是你的家!”
“我呸!狗杂种!翅膀硬了连老子都敢赶了……”
薛建安摇了摇神志不清的脑袋,由于宿醉,晚上又没休息好,现在他的每一根脑神经都刺痛着。
听见眼前人毫无尊重的驱赶,立马想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果然,长大了,太长时间没打,好了伤疤忘了疼,都忘记了以前的狗样子。
“滚!”
薛远再次警告面前的男人,如今的他,身高早已和对方齐平,也丝毫不会畏惧对方的淫威。
他去抢对方手中的钥匙,也不知道对方又从哪里搞来的钥匙。
薛建安瞧见薛远的举动,直接一脚用力踢向对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薛建安以为对方害怕了,又握紧拳头往薛远身上砸。
结果自己的拳头都个个落空,身上反而挨了那死小子几拳,骨头都是痛的。
他可能是被这几拳打醒了,察觉自己今天力气不足,打不过薛远。
薛建安连忙用手护着要往自己脸上招呼的拳头,不断后退。
“——薛远,你小子有种!下次我一定要你这狗杂种和那屋子里的贱婆娘好看!”
放完狠话,薛建安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气急败坏又火急火燎地跑掉了。
看着薛建安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薛远又把刚刚踢倒的晾衣杆重新收拾了一番。
等再次平静下来,后脑袋传来的刺痛也越来越清楚。
他摸了一下后脑的纱布,看着手指上的血迹,果然又渗血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他随即赶往兼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