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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昂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李老汉,浓眉蹙了蹙:“这天越来越冷,再不下种,今年秋种就赶不上了。”
秦柳已经把碗刷完放回屋里了,她听话听音,立即明白了李老汉的想法。
她立在一旁,等李老汉开口。
“大侄子,要不,您帮帮忙,你嫂子如今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们给你付工钱。”
马昂看了秦柳一眼,思索了一番说道:“大叔,俺家还有老娘、弟弟和妹妹,都是能干的。俺把他们都叫上,争取这几天把地给你种上,工钱您看着给,怎么样?”
他们马家只有两亩薄地,早就种完了。家里人都闲着,娘和妹妹在家织布,弟弟在外不是砍柴就是薅野菜。若是能挣上一笔外快,过冬的口粮也能有着落了。
这事于他们马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老汉略沉吟便眼前一亮,他看了看秦柳,见她面带微笑,看来是肯出钱的,便一拍大腿道:“那咱们就说定了。”
马昂也不迟疑,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家里叫上俺娘他们过来。”
秦柳问李老汉:“这麦种还没买回来。”
李老汉摆摆手:“等马家兄弟来了,让他们去帮着买就好了。你留个心,当心他们耍心眼儿,缺斤少两。还有,俺们这儿的规矩,请人干活,中午要管一顿饭。你记得提前准备好,别做稀的,也别用白米。”
秦柳点头。心里暗暗思忖:这穷人过日子,真是处处得留心,精打细算,真是不容易。
不过,谁又容易了呢?上到天皇贵胄,下到黎民百姓,不过都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博一个好前程罢了。
这话突然从脑子冒了出来,把秦柳吓了一跳。
她甩甩脑袋,天皇贵胄和自己可没什么关系,好好做自己这个有身份的黎民百姓吧!
秦柳提前准备好钱财,又给二郎把了尿,嘱咐大郎照顾弟弟和爷爷。
她自己则快速去镇上买了几斤糙米回来。
李老汉说得对,一堆人吃白米,她现在也未必养得起,还是精打细算一些。
马昂领着家人带着农具赶过来的时候,秦柳已经焖好了一大锅糙米饭,还炒了一大碗白菜。
秦柳看着四十多岁的马大娘,十五六岁的马家二小子马跃,还有十四五岁的马家丫头凤姐儿,连忙笑着招呼他们吃饭:“正好饭做好了,先吃了午饭再去下地。”
马昂有些不好意思,这半晌午了啥活儿都没干呢,先吃人家的饭,有点儿说不过去。
马摸摸头道:“要不我和弟弟先去地里平整回来再吃……”
李老汉看着马昂憨厚,心里高兴了许多,说道:“大侄子,还得劳你跑一趟,帮我家大郎她娘去买麦种,她一个妇道人家,也背不动。”
马昂松了口气,爽快应允:“好嘞!跃哥儿一块去!”
山地一般离得远,走一趟来回要花不少时间,他刚才也就是客气客气。
秦柳和马家兄弟一边走一边说话:“一共五亩地,我听粮铺老板说,一亩地要三十斤到三十五斤种子。”
马昂点头,很快给出了建议:“最好是先买一亩地的种子,一会儿直接带过去。一来免得太显眼,二来也省得没种完来回搬。三来,最近粮食一天一个价,没准明天会便宜一点儿。”
到了粮铺拐角处,秦柳掏出一角银子递给马昂:“马大哥,劳烦你出面了。”
马昂没接银子,反而吩咐马跃去街头卖杂货的赵老板家借杆秤过来。
他把银子仔细称了重,让秦柳看清了准星,才接过银子去了粮铺。
秦柳不禁暗笑,这马昂长得憨厚,倒是个精细人,不吃亏,也不占人便宜。
马昂兄弟俩背了麦种回来,用秤称了称,把剩下的钱又都还给了秦柳。
“一共买了三十五斤麦种,让老板多送了一斤。找了七十五文钱,你点点。”
秦柳当着他的面仔细点了点,把钱收下了。
回到李家,李家院子里已经有些大变样,整洁了许多。马大娘正指使马凤姐打扫院子,甚至把缺了口的篱笆都给补上了。井台四周的泥地居然被李大娘用榔头夯实了一遍。
大郎见家里来了人,也高兴地跟在凤姐后边做小跟班。
吃饭的时候,秦柳给每人盛了一大碗白米和糙米混合煮成的糙米饭,水略多,可那是她第一回煮这样的饭没把握住水量。
马凤姐年纪小,边吃边乐,一双眼睛笑得像月牙儿:“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米饭了!”
众人皆是一滞。
马昂低头刨饭,心里塞得难受。是他没用,得罪了长官,被闲置在家,家里不仅多他一个大人吃饭,还找不到合适的营生,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
家里仅有两亩薄地,一年满打满算产粮不到四百斤,压根养不活一大家子。
秦柳默默吃着,艰难下咽。古人诗句不由得浮上了心头:“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别人穿越到古代,都是王侯将相,宝马香车,她倒好,直接来了个贫下中农生活体验!
不过,这样有点难度的生活考验,她倒是喜欢。
吃罢了饭,马大娘麻利地帮着秦柳收拾完灶台,一行人就出发去地里了。
马大娘感叹道:“你们家这次鞑子兵灾损失倒不大。我隔壁人家,连煮饭的锅都被鞑子抢跑了,下地的锄头也被带走。”
秦柳默然。李家损失不大的原因是大郎他娘的以命相抗。为了活命的口粮和生活生产器具、几只羊,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妇人与凶狠的鞑子兵抢夺理论,最后被斩杀在自家的院子里。她顶替了刘柳儿的身份,倒不好把这点说出来。
穷人为了赖以生存的几十斤麦种,就有胆量去与凶神恶煞的蒙古兵对抗,这是什么样的勇气与精神?
李家的地距离不近,有七八里远,地里荒草不少,还有不少石块和树根。
马家兄弟是种地好手,兄弟俩一个在前头拉犁,一个在后头扶犁,忙到天黑。
马大娘和马凤姐则在地里捡石块、扔树根。
“这树根也别浪费,捡回家晒晒,烧炕用是好料。”
等马家兄弟平整好一块地,马大娘就带着马凤姐和柳儿撒种子,又用土把种子盖上。
马大娘看着瘦弱娇柔的秦柳,还特地提醒她:“这埋种子不能深也不能浅了。深了来年钻不出土。浅了会被鸟儿啄吃了去,都是白忙活。”
秦柳虚心受教,很快就上手了。
待到天黑时,三亩多地已经翻土、平整完毕,这得益于前几天下过雨,地里还湿润着,翻整也容易。
马昂兄弟扛上农具又往镇上走,马昂对秦柳说道:“照这个进度,再有两天,就能部种下了。若是过几天再下场雨,明年收成就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