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尹衾已经一看见这个表情就觉得心慌，好像自己做错事情。
“阿衾。”江颜放轻声音喊她，像是知道自己把她给吓着了，她弯下身子来看着铜镜里的人，“不管外人觉得燕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燕安对我好，我就该认她。而且，姑娘家各有各的好，我阿姐容貌俊秀性子温婉是好，燕安保家卫国杀伐立断也是好啊。”
尹衾微微一怔。
“光是因为外面的传言就对人下判断，那对这个人也太不公平了。阿衾，你和燕安接触过吗？”
光是传言就已经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和珺仪公主接触？
尹衾摇头，见她重新挽起自己的头发才松一口气。
方才她的心里，竟然诡异地有些怕江颜会生气。
“你接触一下就知道了，燕安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虽然她做的事情惊世骇俗了些，但人却没问题。世间对她的评价，是因为这个时代错了。”江颜说话的时候，声音宛如叹息。
李燕安的性子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妥妥的大姐头女强人，还有那张脸和身材，要是在上发一张照片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底下喊着“姐姐我可以”呢。
时代错了？
尹衾瞪大一双眸子看向江颜，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人敢和她说这样的话。
江颜的意思莫不是，错的人不是李燕安，而是李仁之？
总觉得这话不能再往下接了，尹衾面色有些发白，犹豫半晌才启唇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对的？”
理智告诉她，这话最好不要再往下说。
但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她循循善诱，让她继续问下去，想从江颜的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没有对错，才是对的。”江颜将她的头发漂亮地挽出一个弧度来，随口道，“小姑娘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男人能做的事情小姑娘也能做，男人穿裙子也可以，小姑娘征战沙场也不错。总的来说，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只需要为了自己的意志去活。”
自由的，没有对错？
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说法现在冒出来，让尹衾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来，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也觉得李燕安做的事情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
江颜拍拍尹衾的脸，笑眯眯地道，“不过那些东西太复杂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我们能改变得了的。你就记着，你自己不要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受什么委屈就行了，别的事情啊，让尹瑜来给你处理。”
毕竟是做兄长的，不用白不用嘛。
“那你呢？”
就在江颜打算让尹衾站起来看看的时候，尹衾却突然开口了，问出来的话也让江颜一怔“你也是因为希望做想做的事情，所以才打算和李庆云私奔的吗？”
江颜拿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火，甚至想直接把手里面的簪子给摔了。
合着她和李庆云就绑定了分不开了是吧！
她做什么都得是为了李庆云是吧！
原主之前到底都和李庆云做过什么，才能让现在这么多人都保持着这个观念啊！
江颜咬着后槽牙，忍耐了许久才心平气和地开口道，“我在你们心里面，是不是就是个脑子里除了李庆云什么都不想的恋爱脑？”
“每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李庆云在一起，看见他就情难自抑，自从嫁给尹玉堂开始脑子里面惦记着的不是要和李庆云私奔，就是想着怎么把尹玉堂搞死？”
看见尹衾点头，江颜觉得自己心肝脾胃肺都跟着颤抖，惆怅得不行。
她到底要说多少次这些人才会相信，如果真的摆在一起的话，她宁可选尹玉堂，也不会选李庆云！
“今日不过是路过，不想竟能听见你说这般真心话。”
尹玉堂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面惊恐的莺儿。
“若是小王爷听见了，定然会心生喜悦。”
尹玉堂的话说的酸溜溜的，搞得江颜一瞬间甚至都觉得他是吃醋了。
但这个念头在江颜的脑子里没活过三十秒，尹玉堂吃醋？不是她疯了就是尹玉堂疯了。
“你听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断章取义？”江颜一个白眼翻过去，摆弄着手下尹衾的脑袋，没怎么搭理他，只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去收拾东西，跑我这儿来了？”
尹玉堂瞥一眼尹衾。
江颜也看见了这一眼，便微微挑起眉梢问道，“阿衾你叫他来的？”
这兄妹俩有什么事儿不能私底下偷偷说，怎么非要到这儿来说？莫不是之后要住在一块儿的事儿，所以提前过来商量商量？
以为是这个，江颜的精神便也提起来了，她像是小孩儿上课一样乖乖往旁边一坐，一本正经地看向尹玉堂道，“好了，你说吧。”
江颜以为尹玉堂是相信她的。
最起码，她都已经三番五次地和尹玉堂说过自己并不喜欢李庆云了，又解释那么一句，尹玉堂应当不会真的觉得她要私奔吧？
不曾想，尹玉堂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江颜正襟危坐地坐在那，还眼巴巴地半点儿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尹玉堂看着看着就窜起一股无名火来。
旁边桌子上还放着收拾好的衣裳细软，江颜倒是个不亏待自己的，衣裳簪子要什么有什么。
江颜见他不仅不说话，还神色越发地阴沉，只当他仍旧是不答应尹衾去同住。
“所以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江颜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沉下来，“不用你不穿你的，你这个表情干什么？”
江颜就想不明白尹玉堂不答应的点在什么地方，所以越看他越觉得火大，半晌眯眸道，“你若是不答应也就算了，到时候我就在旁边安置个宅子，左右来回也方便，到时候你们不用见面，你看着也不觉得心烦了。”
尹衾人都傻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要跟人私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同样觉得震惊的人还有尹玉堂。
他颇有些惊诧地看向江颜，不知这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厚颜无耻。
良久，尹玉堂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沉声开口道，“你还想再回来？”
江颜一怔，旋即点点头道，“你要是不和我和离的话，我当然要回来啊。”
虽然王氏什么的江颜并不想见，但是尹老爷子江颜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尹玉堂看上去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这就不想回来了？
这人设崩的也太厉害了吧。
完全不知道两人现在是在大型跨服聊天的尹玉堂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能，他捂住额头，半晌才干巴巴地回应一句，“你……痴心妄想！”
江颜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而且毛病不浅。
看着一副和尹衾兄妹情深的样子，实际上看着妹妹受苦受难都不管。在尹老爷子的面前能做个孝子贤孙，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就见都不想再见一面了。
光是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人品不行还是渣男一个。
江颜在心里直接就给尹玉堂贴上渣男标签，还抱着尹衾默默后退些许，怕离渣男太近，一起被雷劈了。
不过在心里骂归骂，江颜还是惦记着收拾东西明天好去大理寺的，所以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道，“行了你别耽误我收拾东西，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尹玉堂是还想再同她说上两句的，但尹老爷子来叫，也就只能离开。
临走，还给尹衾一个眼神，让她看好江颜。
江颜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先前也收拾了一大半，所以这会儿就简单地往里面塞两件衣裳，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尹衾闲聊。
“阿衾你穿这件衣服果然很好看，我眼光真好。”
尹衾也不会拐弯抹角地拦着人，所以这会儿干脆就一把按住江颜继续收拾东西的手，瞪大一双眸子道，“江颜！你就不能不走吗！”
江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自己要和李庆云私奔。
眸子一转，江颜冷下脸，强硬地掰开尹衾的手，“不行，我必须走。”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阿兄哪里都比李庆云好的吗？”尹衾一双眸子里都带着几分水光了。
江颜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揉揉尹衾的脑袋，失笑道，“我是说过啊，所以我收拾东西是为了和你阿兄去大理寺，又不是为了和李庆云私奔。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啊，你记住。”
“我，一丁点都不喜欢李庆云。不会和他私奔，也不会和他有私情，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我对这个男人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算是看明白了，尹家的人都是又耿直又一根筋，有的时候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所以只能说的直白些。
尹衾愣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一起身，又羞又恼，“你骗我？”
“我从头到脚都没说过一句我要和李庆云私奔啊。”江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神色无辜极了，“明明是你们自己……”
微微一顿，江颜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眸子，“尹瑜不会也觉得我要和李庆云私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