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知道她在恼什么,便放软口气道“你看我现在多狼狈,总不能这样去见你阿兄吧?你得等等我换一身衣裳不是?而且,我也落水了呀,阿衾你都不来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她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垂下眸子,神色看上去委屈又受伤。
扯扯身上的外袍,江颜像是觉得冷一般,浑身打个寒战。
“我……”尹衾顿时失语,仿佛是才想起江颜也落水一般,语气弱下三分,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江颜委委屈屈地敛下眸子,长叹一口气道“我只是落水,并未受伤。这才刚醒,想换身衣裳去看你阿兄,却被你们接二连三的责问。可能……我不该去吧。”
眼里一瞬间便凝起几分泪意,衬得一双眸子水光盈盈,甚是可怜。她本就生的好看,如此低头委屈,更是我见犹怜,让人生不出半点儿责怪的心思。
尹衾哪里知道她是演戏,只当真的是自己冲动伤她的心,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太担心阿兄了。”
“算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阿衾,你先进来吧,我换身衣裳,便去看他。”江颜目的达到,轻叹一口气,转身进房间,一边接过春桃递过来的衣裳,一边问道,“阿衾,你有没有觉得……你阿兄有些反常?”
她得打探打探,看看尹玉堂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近些日子是有些。”尹衾坐在旁边,捧着脸看她的一身衣裳,皱眉道,“你这身衣裳是不是太艳丽些?”
以往江颜不喜欢这种啊。
“今日他受伤,穿的贵气些,去去晦气。”借口江颜张嘴就来,她压下心里的激动,试探着道,“近些日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哪里反常?”
“自打你嫁进来之后,阿兄就一直反常。”尹衾撇撇嘴,这话也不知是气话,还是真话。
江颜斟酌着又打探几句,却没能从尹衾嘴里问出什么来。
自从三年前尹玉堂分家后,尹衾和他也极少见面,就算是见面,兄妹间也很少会多说什么。
“对了,阿衾。”江颜捏着手上雕花的簪子,声音极轻地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像是在话家常,不像是故意打探情报。
尹衾神色有几分犹豫,低声道“阿兄不让与外人说的。”
“可我嫁进你们家了,算不得外人呀。”江颜循循善诱,神色恳切,“若是你也当我是外人,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
从挽发开始江颜就在哄骗,一直到江颜的发髻快结束了,尹衾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三年前……阿兄的院子里有个侍妾无故身世,死在父母亲手所栽的桃树下,而且,死状凄惨。偏偏那天阿兄醉酒,发生什么一概记不清楚,院子里的人都说,那天晚上见过侍妾的人,就只有阿兄。”尹衾敛着眸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扬声道,“你别误会阿兄啊!事情肯定不是他做的!”
江颜没说信不信,只是扶一下发簪,轻声问道“所以,他就认下这条人命了?”
“侍妾是二婶娘的侄女,出人命后二婶娘撒泼打滚,非说我和阿兄克尹家……阿兄争辩不过她,就认下了。祖父罚过一场,等恢复之后不久就是弱冠礼,然后,阿兄就搬出尹家了。”尹衾越说声音越小,像是极其心虚一般。
虽说不愿用恶毒的心思去猜测旁人,但江颜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这兄妹俩被人算计了,就尹玉堂醉酒后的乖巧模样,怎么可能去杀人?若他当真是那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自己早就没命了。
时间太过久远,江颜也不好去追究细节,就只能稍微思索,摆摆手让春桃退下,才追问道“阿衾,你和你兄长年幼时……是不是被虐-待过?被谁?”
提及这个,尹衾脸一白,哑声道“并未……叔父婶娘……待我和阿兄都是极好的。”
“阿衾!”江颜握住她的肩膀,又喊她一声,坚定地道,“我是你嫂嫂,是你兄长的妻子,不是外人。你不用怕我会将这些话说给别人听,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报复你。你同嫂嫂说句实话,到底有没有被虐-待过?”
尹衾脸色越发的白起来。
半晌,她才咬着下唇,费力地点点头道“二叔与二婶娘……自我与兄长年幼时便一直在私下责怪我们二人……说我们是灾星,是我们克死父母,是……我们给尹家带来灾难。还说……如若我们不听话,便会将我们丢弃,去长安流浪。阿兄那时候才十岁……他一直在保护我。”
妈的,混蛋!
本来以为王氏泼辣就泼辣些,没想到居然能对小孩子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还有什么二叔,也不是好东西!
江颜磨牙,她本来觉得自己做的够过分了,还有点儿愧疚。现在看来,不仅一点儿都不过分,她还想回去做更过分的事情!
王氏,二叔,他七舅姥爷的,看她回尹家怎么祸害这俩人!
“阿衾。”江颜压下心里的恼火,拍拍尹衾的肩膀,尽可能地让自己声音温和几分道,“以后嫂嫂罩着你。”
尹衾看她一眼,盯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最终还是没说话。
“对了阿衾。”江颜站起身,准备去看看尹玉堂,突然想起什么,沉声问道,“我想问问,你父母的忌日与坟墓所在。”
今日出门时,尹玉堂说是要去拜见父母,却在看见江辰时停下,再未提及过此事。若是方向和忌日都对不上……
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忌日是冬月,祖坟在南边,就是你们今日出事的反方向。”尹衾不知她在想什么,便坦言相告。
江颜眸光一沉,稳了。
“夫人。”鹤见在外面叩门,低声道,“王氏来探望主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正琢磨着怎么报答王氏呢,人就送上门来了。
“肯定又是来说嫁妆的事情。”尹衾不知是因为已经和江颜把能说的都说了,还是因为没了能依靠的人,竟然小声嘟囔道,“就为了这些嫁妆,王氏已经不知道闹过多少次了。”
“你的?”江颜挑眉。
见尹衾点头,江颜抬脚往外走,淡声道“该是你的,王氏连一根头发丝都拿不走。”
王氏已经在正厅里等着了。
她本来是想先走走脸面上的事情过去看看尹玉堂的,但是没想到却被一群侍卫给阻拦下来,说是如今的尹中书伤重,不能见客。王氏气的想闹,但面对一群侍卫,她也没那个胆子,就只好作罢。
“二婶娘,您怎么来了?”江颜一边进正厅,一边淡声道,“快到休市的时辰了,您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会犯宵禁。”
一上来就是赶人,王氏憋着一肚子的气。
她仗着现在不在尹家,没有尹老爷子护着江颜,底气也足了几分,梗着脖子道“我来看看尹玉堂,哪有像你这样将客人赶出去的道理?”
“二婶娘误会了,阿颜并非赶人,只不过是提醒婶娘一句。”江颜连坐都没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氏道,“毕竟如今郎君伤重,若是婶娘留下来,我们还不知道应该要照顾郎君,还是照顾婶娘呢。”
江颜一开口,就说到王氏的软肋上了。
王氏今天的确是没打算走,想着在这边帮帮忙,回去开口要东西也更容易一些。没想到,江颜一开口就把她的心思给断了。
王氏的面色顿时不好看了,她冷着脸道“怎么,我做婶娘的来看看侄子,你还不让了?”
“若是三婶娘来,阿颜自然是欢迎的。不过如今二婶娘身上还带着身孕呢,阿颜这边又有个病人,怕是照顾不好。二婶娘既然是想来看郎君,那想必也不希望添麻烦,对吧?”江颜眉眼弯弯,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王氏心里火大,但想想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也就只能压下恼意,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和颜悦色。
“说的也是,我自然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的。听说他是因为江云瑾,所以才受伤的?”王氏想起来自己听的传言,当下摇摇头叹息着道,“这江云瑾也真是,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这种事情上也能胡闹?”
“婶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江颜神色不变,穿着这身衣裳有种说不出的矜贵,她慢条斯理地道,“长安中-出此乱事,郎君是作为中书侍郎,保护了百姓的安全。怎么到婶娘的嘴里,就成了这种个人的小事了?婶娘,您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是来探望郎君,还是来给郎君添堵的?”
与此同时。
尹玉堂房间。
床上躺着的人终于闷哼一声,睁开双眼。
“主上,您醒了!”云生简直都快喜极而泣。
尹玉堂却是环视一圈,微微皱眉,问道“江颜呢?”
云生立即冷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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