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鱼命人快马加鞭将甘蔗,连同制糖方法送回巴蜀,然后大军开拔,准备去往河西。
“将军,这是我们县里同泽们的奉钱。”田佐吏恭恭敬敬递过去。
正常而言,他无法代表全县的官吏,但谁叫他姓阎,而奉钱一事是阎家牵的头呢?
奉钱,乃是各国官场一条不成文的惯例。
若是有人远赴外地戍守、为官,同僚们就会以帛布包钱相赠,称之为奉钱,其实就是送行的红包。
许多鱼掂量掂量奉钱,哦吼,阎家可真是下血本了,这足足有五千钱!
正常的行情是普通交情送一百两百,关系亲密的送三百五百,毕竟大家工资都不高。
这么多奉钱,那铁定是阎家私下里添的,是想同自己交好。
许多鱼没客气,接过奉钱,道谢:“多谢诸位,多谢阎郎君。”
阎郎君,既可指田佐吏,亦可指阎家家主。
太阳的余晖照在许多鱼等人身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随着一声号角声在空气中回荡,旗帜在风中飘扬,大军的步伐整齐划一,宛如一道巨大的铁壁,向前推进。
吱吱呀呀,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大军终于进入河东郡内。
还是照旧,大军先在城外的空地驻扎,许多鱼前往城内,去拜访郡尉。
这次,许多鱼不打算在河东郡内久呆。
人靠衣装,马靠鞍装。为了避免出现狗眼看人低的事件,许多鱼打算乘坐阎家赠送的戎车。
戎车为敞篷,虽可代步,却无法阻隔风雨,即便如此,市场价也需要万钱。
“避让!”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在空中响起。
许多鱼回头望去,竟然是一个豪华车队,前后各有戎车一辆,皆单辕双马,中间则是一辆驷马安车。
安车,是一种比较华丽舒适的车驾。车舆上加以雕饰,上面立有“容盖”,用以遮风避雨,以求舒适。乘坐安车之人多是位尊年高之老者、妇女、官宦及知识分子。
安车连同马,最起码要十万起。
许多鱼郝然,河东郡果然富庶,自己见识浅了。
这辆安车涂着黑漆,由四匹花斑马牵引,这意味着,必须是五大夫以上爵位者及其子弟才能乘坐。
安车后面还有载物的辎车两辆,车队的周围散布着十多个骑马执矛的武士随从。
另有四五个美貌婢女,微垂着头,露出天鹅脖颈,袅袅地跟在车后,姿态高傲。
许多鱼等人主动让于道左后,那个车队人马嘶鸣地经过,期间安车的帷幕被风吹起,车中的中年男人的视线扫一眼许多鱼,愣神片刻后,竟然叫停马车。
“你是从何而来?”威严的声音从安车内传来。
许多鱼微微一愣,自己身穿铠甲,很明显是行伍。这人故意停车打探,要么是有所依仗,要么是存心找事。
秦律严格,加上周礼繁复,对如何乘车,乘车礼仪,规制都有详细的规定。
现在除了传递紧急军情的传人,没有哪家贵人子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人争执械斗。
那么,这人定然是有所依仗,且在秦律之内。
许多鱼恭敬地行礼:“我们奉命自汾城而来。”
“你跟郑安平可熟悉?”那道声音继续问道。
“仅有几面之缘。”许多鱼的心不断往下沉。
“嗤。”那人冷哼一声,命车队前行。
不多时,许多鱼压下担忧的心情,抵达郡尉府,去被人传去见郡守。
郡守统管郡中全部事物,许多鱼无法拒绝。
当许多鱼来到郡守府时,却见这里大院深宅,峻宇雕墙,阔气又华丽,比自己在巴蜀时的郡守府气派多了。
许多鱼塞给传话之人一个钱袋:“请教一下,郡守唤我何事?”
传话之人接过钱袋:“不知。”
他掂一掂钱袋,分量十足,于是惜字如金道:“郡守心情不美。”
许多鱼皱起眉头,这关不好过,眼尾余光瞥见门口的车厩处,竟然有那辆黑漆安车。
“莫非是安车中的男子?可我们并无冲突,自己也并未有失礼之处……”
来不及多想,许多鱼就跟随传话之人进入郡守府。
粉墙朱户,青砖黛瓦,绿树成荫,曲水凉亭,是许多鱼从未见过的美景。
武安侯府和廉颇家都是武将,有宽敞的地方就用作练武场,没那分雅致。
行走五分钟后,终于看见数进宅院,相互间由月门隔开,估么着是办公区域。
绕啊绕,不知道绕了多久,许多鱼终于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十数戟卫在敞开的大门前相对而立。
许多鱼整理衣冠,拾阶而上,步入大厅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郡守王稽。
王稽穿着玄衣高冠,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睛带着审视和敌意,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拜见郡守。”许多鱼叩拜稽首。
王稽久久不曾回话,也不叫许多鱼起身。
久到许多鱼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他才懒洋洋道:“你是何人?来河东郡所为何事?”
许多鱼微微移动发麻的双脚,轻声说道:“卑职许多鱼,奉王龁将军命,途径河东郡,前往河西。”
许多鱼?
王稽眼神微动,原本犹豫的心,瞬时做了决定。
“可有凭证?空口无凭,我也不能放任大军随意从我辖区中穿过,万一是敌军假冒,岂不是我的罪过?”
许多鱼呼吸一窒,这家伙果然是要为难自己!秦国查户口查得那么严,即便上党,河东防守空虚,他口中说的假冒一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许多鱼恭敬地递上一叠文书:“这是王将军的文牒。”
当初让副将送一批连弩给王龁将军,他便投桃报李,给了自己几张空白文牒。
瞧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侍从将文牒递给王稽,王稽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放到一旁:“本官事务繁忙,会派人去查验真假。若为真,便会派人去通知你。”
许多鱼憋屈地退下。王稽那厮,分明是在腾时间!
他想拖到临期之时,再放自己过去!届时,自己没按军令及时抵达防区,就要受军法处置!
多大仇?这么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