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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珠一愣,脸立即就红了,忙低下头去。
宝幢摇头,“贫僧不惯女子伺候,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羊太后慈爱的笑容多了几分揶揄,“你先带回去,明儿你就习惯了”。
碧珠头垂得更低了,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
宝幢低头合十,“贫僧不要,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羊太后笑容一僵,太上皇打个哈哈,安抚拍了拍她的手,“孩子才刚回来,那么心急做什么?
小七,来,随朕去经室,朕昨晚再读《华严经》,颇有感悟,迫不及待要和你说一说”。
宝幢又朝羊太后行了一礼,随着太上皇出了慈宁宫。
羊太后目送着父子俩出门,眼泪就涌了出来。
侍立在她身边的老嬷嬷忙拿着帕子为她拭泪,劝道,“娘娘不必伤心,小殿下才刚回宫,许多东西都不懂,慢慢就好了”。
羊太后哭道,“我也不是逼他,我就是看他一口一个贫僧,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着急啊!
我的乖儿,从我肚子里就开始吃苦,这好不容易好了,却天天一副清心寡欲的和尚模样,可怎么好啊!”
老嬷嬷看着也着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只道,“若不然,奴婢去请皇后娘娘来?
小殿下总还记着皇后娘娘当年的情分,说不定肯听皇后娘娘的劝的”。
羊太后点头,“对对对,快去请皇后来,我们再一起参详参详宝幢的皇子妃。
一定要为我的乖儿选一个才貌双、出身高贵的皇子妃来!”
老嬷嬷连连点头,“娘娘说得对,哪个少年郎不爱俏?
等娘娘为小殿下选中一个天仙般的皇子妃,小殿下自然就不想着佛祖菩萨了”。
……
……
薛府中,虞信正在帮薛宝宝浇菜园,一边和她说她及笄礼的事。
依他的性子,他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但薛宝宝不同意,坚持只请亲近的人来热闹一番就行。
兄妹俩争了半天,虞信不出意外地一败涂地,憋屈地同意一切从简。
薛宝宝大获胜,十分得意,“我要请林妹妹做赞者,甄姐姐做有司,你今天有空没空,有空的话帮我去接林妹妹来住几天”。
虞信一龇牙,“林妹妹林妹妹,你是薛宝钗,不是贾宝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薛宝宝撇嘴,忽又想起来,“哥,我十五,你都二十五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虞信意兴阑珊,“我对三从四德的封建社会女性没有兴趣”。
薛宝宝怀疑地看着他,“可是我看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温柔乖巧型的啊?”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不是女朋友,是女伴,女伴,是给我办事长脸的,当然要找不给我惹事的!”
“渣!”
虞信气得一张俊脸都扭曲了,“我怎么就渣了?我合法付工资,那些女人却不但图我的钱,还图我的貌,渣的是她们!”
薛宝宝不屑,“渣就是渣,解释就是掩饰!”
虞信气得要用浇水的长柄勺敲她的头,薛宝宝急忙躲开,喊道,“所以,你喜欢新时代独立的女强人?”
虞信哼了一声,收回长柄勺,继续浇水。
薛宝宝为难,“那这可就难办了,除非你去撬贾琏的墙角,把凤姐姐娶回来”。
虞信,“……”
他的绣春刀呢?
虞信气得到处找绣春刀,薛宝宝缠在他身边,不怕死地继续问,“哥、哥、哥哥,咱们这一时半会地肯定回不去啊!
说不定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你不能总是这样单着吧?
在现代当个大龄单身狗没事,但这可是封建社会,封建社会啊!
你要是一直这样单着,别的不说,要是哪天皇上一个心血来潮,给你赐婚了呢?
你是从还是不从,还不如自己先找个合心意的。
以你的美貌地位,还不是要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
“要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
虞信冷笑一声,“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薛宝宝愣,“哥哥这是有心上人了?”
然后,对方还身份特别高贵,她家哥哥高攀不上?
那会是谁?阁老的女儿,还是公主、郡主的?
虞信定定看了她一眼,忽地扔下勺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闷闷叫了声宝宝。
薛宝宝,“……”
行叭,薛大黑又玻璃心了。
“宝宝,就算我能不成亲,你定是要嫁人的”。
薛宝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玻璃心了,只能安抚抚着他的后背,用格外轻快的声音回答道,“我上辈子就没嫁人,这一辈子体验体验不同的人生也不错啊!
要是能有个孩子就更好了,人家都说女人有了孩子后就会完变了个人,我想看看不一样的自己”。
“可我现在不是你的亲兄长,你嫁人后,连你的院子,我都是不方便再进的”。
虞信的声音沉闷而脆弱,薛宝宝眉头也皱了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古代的种种规矩实在太麻烦。
“宝宝,你也不想这样的,对不对?”
薛宝宝想了想,试探开口,“那要不,你结婚,我不结了?”
“治标不治本”。
虞信自嘲一笑,缓缓放开薛宝宝,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半蹲在她面前,认真看向她,“宝宝,你在神农山这一年半的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答案却都是无解。
你也好,我也好,都无法和整个时代相对抗,我们只能入乡随俗”。
薛宝宝被他说得心里难受,微微前倾,额头抵上他额头,“哥哥”。
这么近的距离,虞信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和眼尾的殷红,嘴边的话就坚决又流畅地说了出来,“宝宝,你听我说,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打破困局,你嫁给我!”
薛宝宝蓦地瞪大眼睛,急急后仰,虞信忙扶了一把,她才没摔倒。
“哥,哥哥,你,你说什么?”
虞信紧紧盯着薛宝宝震惊的双眼,语气越发坚决,“宝宝,为今之计,只有我娶你,你嫁给我!
才不会叫世俗礼教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我们成亲后就辟府另住,你若是想要孩子,就在家里养几个面首玩玩。
当然,你不想要孩子,也可以养几个面首玩玩”。
面——面首!
还不想要孩子,也可以养几个面首玩玩!
薛宝宝艰难咽了口吐沫,哥哥果然是哥哥,她只想到了养童养夫,哥哥直接就说要给她养面首,还要养几个!
“宝宝,你仔细想想,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时代护住你。
保证你能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得到最大的自由,想抡刀子抡刀子,想配药剂配药剂。
不会因为亲近我,被夫家怀疑,甚至虐待。
宝宝,这里不是现代社会,女人都是菜籽命,嫁给什么样的人,就注定有什么样的命。
王熙凤那般厉害,娘家又显贵,不照样在夫家处处受委屈?
有朝一日,你真的嫁了人,哪怕是招了夫婿在家,后宅之中,就是我,又能保住你几分?
王熙凤前车之鉴,你且仔细想想,想通了就来告诉我,我会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你只等着做你的诰命夫人就好”。
虞信说完,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宝宝,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你想清楚”。
虞信丢下一颗核武器跑了,薛宝宝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扶疏之后,颓然坐倒在地,真的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吗?
“姑娘姑娘!”
薛宝宝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离虞信离开至少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竟是发呆到现在!
她身边和虞信身边的人都十分默契地知道,她和虞信在一起时是绝对不允许有人伺候的,因此竟是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打扰她。
“姑娘你怎么坐在泥地里?”
阿魏手里倒提着一只猴子高兴地朝薛宝宝挥舞着,“姑娘,是孙小圣啊!不知道怎么跑到这来了,被我抓到了!”
孙小圣龇牙咧嘴地在阿魏手中吱吱叫着,还努力卷着尾巴,想要翘上来咬阿魏的手。
每每它快要得逞时,阿魏就甩甩手,将它晃得头晕脑胀地又吊回去,它却锲而不舍地又往上翘。
薛宝宝看着不自觉就笑了起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阿魏,你放开它吧,去拿点吃的来”。
阿魏就将孙小圣往薛宝宝面前的地上一丢,转身去拿吃的。
孙小圣吱吱朝她离开的方向叫了几声,跳到薛宝宝伸出的手心,抓着胸前挂着的机关匣子往她面前送。
薛宝宝解下机关匣子,打开。
在神农山时,宝幢偶尔也会让孙小圣给她送信,她早就学会了打开这个机关匣子。
机关匣子里装了几粒种子,还有一张卷起的纸条。
薛宝宝展开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想回神农山了,你呢?
神农山啊——
她也有点想了,与世无争,无忧无虑——
薛宝宝仔细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种下,在外面围上一小圈篱笆,然后才去洗手换衣裳。
她没有给宝幢回信,只回了一机关匣子的蒲公英种子。
又叫阿魏找了个从外面买来的素面荷包,装了满满一荷包零食挂在孙小圣的脖子上,目送着孙小圣跳上院子里的樱桃树,又跳上屋顶,不见了踪影。
阿魏忧心忡忡问道,“姑娘都不给大师回信的吗?大师肯定会生气!”
薛宝宝语气淡淡,“生气就生气吧,他那样的人,现在倒还能记得我们,不用过多久,就会彻底忘记的”。
在这封建社会,又怎么会允许男女之间的友谊?
他们,迟早会是陌路人。
……
……
薛府另一处院落中,甄太太轻轻敲了敲门,屋内毫无动静。
她无声叹了口气,又敲了敲门,开口,“英莲,我进来了”。
她说着推门而入,走过一道道花墙,进入内室,又绕过屏风,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屏风后的圆桌上,将轻薄的纱帐挂上雀登枝的鎏金帐钩上。
甄英莲正靠在迎枕上手忙脚乱地抹脸,乍然阳光照进,她似是不惯阳光般扭过头去。
薛太太叹了口气,眼眶顿时就红了,哽咽叫了声英莲。
甄英莲没有回头,哑声道,“妈,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躺躺就好了”。
甄太太在床边坐下,牵起她的手哭道,“我的儿,妈知道你的心事,只咱们的身份——”
她说着猛地一把将甄英莲搂进怀里,“儿啊,咱们这样的身份又怎么敢高攀那等人物,只怕是做妾,人家也未必看得上的!”
甄英莲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妈,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妾的。
太太和妹妹救了我,又请先生教我礼仪,教我是非,不是叫我去做妾的”。
甄太太惊喜,“这就对了,你就听妈的话,太太是疼你,才千挑万选选了那样一个人家。
你嫁过去定然和和美美的,顺遂一辈子,其他的,就别想了,啊!”
甄英莲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娘,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
甄太太心疼得紧紧抱住她,“我的儿,这女子不嫁人怎么行?
你不嫁人,难道叫太太养咱们母女一辈子不成?
就是太太不在意那几个银钱,太太这般疼你,你也不该这般叫太太烦心啊!”
甄英莲没有再说话,眼泪却如她心中无人可诉说的哀愁般绵绵不绝,很快就打湿了甄太太胸前的衣服。
甄太太心疼得直骂,“我的儿,别哭了,都是娘不好,是娘没用,护不住你啊!是娘没用!”
“娘,我嫁!”
只简简单单三个字,甄英莲却似耗尽了一辈子的力气,眼泪刷刷地往下淌,“娘,我嫁!
只是我不嫁那个单公子,你去帮我回绝了太太,只说再看看其他人家”。
甄太太一喜之后又是一惊,“我的儿,这门亲事的好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可别糊涂了”。
“娘,我知道,我知道你和太太都是为我好,才挑了这样一门亲事,我知道的”。
甄英莲的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淌,眼神却坚定有力,“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嫁过去,娘,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甄太太没办法放心,这可是大事,一个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数?
说不定,她还是想拖,拖得一日算一日。
只是,她也不敢逼急了女儿,只得应了,叮嘱甄英莲好好休息,自己往薛太太的院子而去。
不想却正好和从薛太太院子出来的虞信迎面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