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琪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许一山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前段时间,茅山县召开了一次干部会议,全县正科级以上在职干部都列席参加了。陈晓琪是县团委副书记,级别刚好是正科,因此也被安排参会。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下阶段茅山发展的主要方向。
周琴书记在会上作了主题性发言。她将茅山未来发展计划为工农业并举,商贸物流为辅的发展道路。举全县之力,打造一个规模宏大的工业园区。
目前,进驻新工业园区的有两家大型外资企业,分别为孙武的油脂基地和杜鹃家的汽车零配件工厂。
这两家企业的投资已经超过百亿,占全县GDP的十分之一。
未来,县里将在乡镇企业,个人投资企业方面发力,力求全县打工不出县,做到在家门口就能赚大钱。努力构建茅山特色旅游区,利用独特的地理环境,积极引进和培育养殖业。
陈晓琪说完后,似笑非笑道:“说实话啊,我听周书记的报告,总觉得似曾相识。当时一想,这不都是你原来给我说过的吗。”
许一山嗯了一声,“这确实都是我的计划。”
“她怎么不打招呼就将你的计划据为己有了?”
“是我主动给她说的。”许一山笑了笑道:“她是书记,她才可以推动这些是向前发展。计划在我手里,一钱不值啊。”
“你呀,就是喜欢给人做嫁衣裳。”陈晓琪白他一眼,“周琴把这些事都做好了,她的政绩可就光辉灿烂了。可是与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许一山正色道:“老婆,看问题不能这样看。我们主要是看老百姓能不能得利。只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个人无所谓啊。”
“可是有些人就不会像你这样想。”陈晓琪嘴一撇道:“你知道吗?彭毕在那次大会上公开与周琴发生了矛盾,周琴泪洒主席台呢。”
许一山心里一惊,赶紧问道:“究竟出了什么情况?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个挂职的副书记,谁在乎你啊。”陈晓琪不以为然说道。
“具体怎么了?”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
原来,会议当天,在周琴作完报告以后,马上就有人发难了。
人社局局长封由检在会上公开质问,人社局作为政府的下属机构,他们究竟该听谁的?
这句话就如一枚炸弹,瞬间将会议气氛推向一个无比尴尬的局面。
周琴显然没料到封由检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么一个问题。按理说,全县的所有工作都归县委管。但是,封由检提出一个意识形态和政府事务的关系。他公开表示,作为县委书记的周琴,应该将精力放在全县的意识形态方面,而不是将精力摆在经济发展上面。
如果因为发展经济而忽略了意识形态的管控,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县长助理黄晓峰紧接着封由检的发言,指责县委周琴书记喧宾夺主,将政府彭县长的权力夺了过去,这样很不利于团结。
一个好端端的会,被他们两个搅得鸡飞狗跳。很多人认为,周琴确实越权了,她不该把本该属于彭县长的事都抓过去,让政府成了一个空架子。
会议的风向一变,很快形成一边倒的局面。
“女人终归是女人。”陈晓琪叹口气道:“当时啊,我就看到周琴眼眶里含着泪水,样子是真的可怜。”
许一山心里窝着一股火,没好气地说道:“她哭什么?”
陈晓琪道:“她能怎么办啊?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她就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许一山提醒她道:“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是堂堂的县委书记?”
“书记又怎么样啊,寡不敌众嘛。”陈晓琪摇摇头道:“她一个女人家,本来就不该来茅山当一把手。她都不知道茅山有多复杂。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许一山要是没我爸给你压阵,你早就被一些人五马分尸了。”
“有那么恐怖吗?”许一山冷笑着说道:“封由检黄晓峰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敢这样发难。”
“你说得对。”陈晓琪笑道:“谁不知道背后是彭毕在背后支持啊。这也不怪他,这个周琴,有点忘乎所以了。比如这次与企业签约,她就不该站前台嘛。别人说,她把属于彭毕的风光都抢走了,能怨彭毕不反击她吗。”
“彭毕这个人挺厉害的。”陈晓琪由衷赞道:“他来茅山才多久啊,现在茅山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由替周琴担忧起来。
其实,在这之前,他就担忧周琴与彭毕之间必定会发生矛盾。
彭毕履职茅山,是带着万丈豪情来的。由于当时茅山还在黄山书记手里,彭毕纵有飞天的本事,在黄山面前只能乖乖俯首帖耳。
黄山转调长宁县,彭毕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没想到上面给他安排一个周琴下来。关键周琴还是个女的,这让彭毕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矛盾在周琴履职茅山时就埋下了,只是一直在等着一个爆炸的机会。
“上面怎么说?”许一山将希望寄托在衡岳市身上。毕竟,下面县里出现这种公开的矛盾,上面的领导要及时化解和调和。
“我怎么知道上面是什么态度啊。”陈晓琪抱怨道:“我与上面的人又不熟。再说,这么敏感的问题,谁去打听啊。”
许一山点点头,沉吟一会道:“看来,我得结束这边的学习,回茅山去。”
“你?”陈晓琪吃了一惊道:“许一山,你发什么疯啊?先不说你这是飞蛾扑火,省里会让你结束学习回去?”
许一山逗着她笑道:“老婆,这不正和你意吗?我回去了,你就不用想东想西了啊。”
“不,我宁愿你在这里安心读书。我可不愿你掺进去那个是非之所。还有,你现在回去,是想英雄救美,给周琴出气,还是想怎么做?”
许一山苦笑道:“老婆,按你的说法,茅山现在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党政不合,下面的干部就会无所适从啊。他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这样就会造成工作陷入被动局面。”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陈晓琪不屑说道:“许一山,你听我的,安安心心读你的书,等书读完了,远走高飞去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比留在茅山强万倍。”
许一山道:“你怎么对茅山那么没信心啊?”
陈晓琪摇摇头道:“不是我没信心,而是我见得多了。这么说吧,茅山就像一个已经病入膏盲的人,无药可救了。”
“既然无药可救,就该动外科手术。”许一山笑了笑道:“老婆,我们夫妻在一起,怎么讨论这些事啊?我们该聊的,应该只有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