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县因为黄晓峰突然被抓,整个官场都像炸了锅一样,人心惶惶起来。
但凡与黄家关系好的人,都开始想方设法洗脱与黄家的关系。甚至有人跑去周琴面前,痛哭流涕痛诉自己被黄家压迫的往事。恨不得抬起一脚踢黄家屁股。
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派让许一山很感厌恶。他在茅山的时候,亲眼目睹全县的官员为了博得黄山一笑,什么恶心的话,什么恶心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恨不得给黄家做牛做马,恨不得跪下去舔干净黄家皮鞋上的灰尘。
如今黄家一倒,树倒猢狲散的一幕便上演了。这种人世间最丑陋的一幕,在茅山淋漓尽致地表演着。
在征得周琴同意的情况下,许一山去见了黄晓峰。
黄晓峰拒绝与许一山说话。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任凭许一山说什么,他脸上始终浮着一层淡淡的不可捉摸的微笑,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
许一山有些恼火,黄晓峰此举,无疑是在蔑视他。
“黄晓峰,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在离婚书上签字。”许一山将一份离婚协议拿出来,“你与许秀的事,现在也不全怪你。你如果想让许秀幸福,你就签了这个字吧。”
许秀与黄晓峰悄悄登记了结婚,许家人居然没一个人知道,即便许家娘,也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老董暗示,许一山哪里会知道他们已经登记了。
他们不但登记了,而且许秀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子。这个消息不亚于晴空霹雳,让许一山恨不得一把薅住黄晓峰的头发,踩在脚底下狠揍一顿。
他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斩断他们之间的任何关系。
在许一山的耐心劝说下,黄晓峰终于开口。
“许一山,亏你是干部,你这样暴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你觉得对吗?”
“是不对。”许一山老实承认道:“但是我认为,你们的婚姻存在太多的欺骗性。许秀才多大?她还没有正确分辨一个人好坏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欺骗了她?”黄晓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许一山,你那么精明,你妹妹会那么笨吗?”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家秀太单纯。”
黄晓峰笑了,拒绝道:“想我签字,除非许秀亲自来。否则,谁也不能逼我签。许一山,你先不要得意,这无非就是成王败寇。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你走吧,我与你无话可说。再次重申一遍,想我签字离婚,没门。”
许一山找黄晓峰签字离婚,是背着许秀这么干的。他不希望妹妹与黄晓峰再捆绑在一起。正如他说的那样,妹妹太单纯,才会上了黄晓峰的当。
他要拯救妹妹。
可是,他在迈出第一步时,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黄晓峰不但拒绝签字,还冷嘲热讽了他好一顿。
谢先进跟在他身后,低声道:“许老大,这小子不识时务,他想不签就不签了吗?看样子,不给他上点手段,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许一山一愣,呆呆地看了谢先进一眼,狐疑地问:“老谢,你想干嘛?”
谢先进嘿地笑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许老大,有些人到死都是死鸭子嘴硬。这小子不签字,就是想将自己与许秀捆绑在一起啊。他在幻想你会考虑这个情况哦。”
“他想多了。”许一山冷冷说道:“当然,老谢,你也不要乱来。如果你在这方面捅了篓子,无人敢保你。明白了吗?”
谢先进道:“老大,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他突然改口叫许一山为“许老大”,这让许一山听着感觉到特别的别扭。这种带着浓厚江湖口吻的称呼,让他恍如有一丘之貉的感觉。
他记得老丈人陈勇在背后也这样称呼黄山,叫黄山为“黄老大”,黄山似乎很受用这个称呼。每次陈勇这样叫他的时候,他都会表现出来很高兴的样子。
“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许一山突然问。
“许老大啊。”谢先进嘿嘿地笑着,低声道:“现在大家都这样叫你。你是真正的老大嘛,没有你,谁能扳倒黄家啊。老大,你现在可是我们茅山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啊。”
“谁说是我扳倒了黄家?”许一山惊异地问他。
“大家都这么说啊。”谢先进压低声神秘说道:“事实就是这样,现在全茅山的人都知道,黄家倒台,老大你是最大的功臣。”
许一山哭笑不得。不能说,黄山倒台,牵涉到黄晓峰跟着被抓,确实有许一山的作用在里面。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的。绝对的是市委书记胡进在得知黄山私自派调查组进驻茅山给封由检翻案,触动了他的神经。
胡进现在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那就是谁都不可以挑战他的权力。
黄山撇开他而安排人进驻茅山,这在胡进看来,就是在挑战他。
恰好,他需要一个人出来祭旗。他要让全衡岳市的所有领导干部都明白,挑战他的下场会很惨。
“老谢,你记住,从现在起,不论什么场合,你必须纠正过来,绝对不可以叫什么老大。弄得我好像社会大哥一样的。第二,黄山同志接受组织调查,是组织的事,与我个人毫无关系。第三,黄晓峰的问题,也不是我的原因,更不存在打击报复。”
谢先进频频点头,小声道:“我明白了。许书记,黄晓峰签字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让他好好签上字的。”
“记住,不可动用任何手段。必须是在他甘心情愿的情况下签字。”
回到家里,看见儿子正爬在他姑姑许秀身上玩,许一山从她身上将儿子抱起来。逗着他说道:“儿子,姑姑美不美啊?”
儿子许凡还太小,话都说不清楚,哪里知道这些啊。
加上平常许一山在家的日子少,与儿子之间几乎没建立起任何父子关系。且在儿子许凡看来,眼前这个父亲显得太陌生。
果然,这小子在许一山怀里挣扎了好一会,哇地一声咧开嘴哭了起来。
许家娘连忙从他手里接过去许凡,抱怨道:“一山啊,有空多回来看看孩子啊。你没见着他看见你就像看见生人一样啊?你们这样做父母的,没一个管孩子。要不是秀在家,我怕是照顾不好哦。”
许一山心生愧意,陈晓琪从茅山调走后,一个月回来的次数也很少。他大多数的时间在省城,更没时间来照顾孩子。
他陪着笑脸道:“娘,要不,你去市里跟晓琪一起住吧?”
许家娘态度坚决摇头,叹口气道:“一山啊,今天小琪不在,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你老婆是干部家庭出身,你娘我是个地道的农民。我们的生活习惯很多地方不同啊。我知道晓琪一直在忍,现在好不容易大家分开住,这样大家都方便啊。”
许一山笑道:“她嫁到我们许家来,就是我们许家人。她过去那些官小姐的做派,都得给我丢到一边去。我们许家的儿媳妇,就必须跟着许家走。哪有什么不习惯,不方便的说法。”
许家娘作势欲来打他。许一山躲闪着,笑嘻嘻道:“娘,你先别打我,我有事要与秀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