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坐在桌边,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左边那只握着右手,慢慢地摩挲着,而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向了雾蒙蒙的窗外。
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使得本来就处在战事中的槿关城,更蒙在了一层阴霾之中,气氛也变得分为压抑。而在这样的天气下,张远也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说起来,来这边已经有三个月了吧,不知道爸妈他们都怎么样了,虽然在那个世界活得生无可恋,但果然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张远叹了口气,先是经历了汉塞的战事,结果到了这边又遇到了战争,现在稍微消停一些,再加上新鲜劲一过,他就不可遏止地起了乡愁。
“喂,你想什么呢?唉,你手上怎么戴这么多戒指啊,让我看看。”就在张远神游天外的时候,一双藕臂突然从他的脖子两边探出,一股重量也瞬间压在了他的后背上。
混蛋,把刚刚的气氛还我啊!张远无语地看着黎冉的双手摆弄自己手上的储魔戒指,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我老师给我做的储魔戒指,用来练习掌控魔力的。还有,你可以不要这样趴在我背上了吗,影响不好啊。”
黎冉完全没打算放开张远,她听到张远的话以后,反而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嘴角一扬说道:“我说,你可是男的啊,我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你怎么还有意见了?你应该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才是吧。”
“没,我只觉得硌着很痛。”
黎冉:?
斯至一个人在雨中走着,他头上并没有什么遮蔽的物体,但雨滴一落在他头顶上方一点的位置,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障碍,飞溅成无数小水滴,从他的身侧落下。
其实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斯至的身形正藏在一层淡薄的土黄色之中,和张远之前见过阴剑仁身上的那种魔法护罩一样,而现在这个护罩正承担着挡雨的作用。
很快,斯至就来到了一扇房门之前,他站住脚步,伸出一只手在门上敲了敲。
开门的人是张远,只是张远的模样把斯至吓了一跳。此时的张远鼻孔里插着两团碎布,隐约还能看到有血迹,本来他是打算用碎布充当卫生纸的,结果反而显得有几分狰狞。而此时他的一只眼睛也眯着一条缝,整个眼睛周围一圈都变成了青紫色。
“你鼻子是怎么了?”斯至进了门,上下打量着张远,没有发现其他伤痕,这才问道。
“啊,这个啊,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那你眼睛也是撞了吗?撞得还真厉害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可是在战场上晃了一圈都毫发无伤的,这会儿停战了反而受了伤。”斯至大概也知道张远没说实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张远,嘴上揶揄道。
“哈哈,会长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张远挠了挠头,脸上除了紫色又多了两坨红色,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黎冉打了。
鬼知道那家伙会突然照着自己脸上来两拳,不就是嘲讽了一下她平吗?张远一想到这里就又感觉鼻子里火辣辣的,这会儿那个凶手倒是跑回自己房间里了,而就在刚才张远还一个人捂着脸在地板上躺着。
斯至摆了摆手:“你也别叫我会长了,我本来就是个副的,而且你还和我哥并肩作战过,你叫我名字就行了,要是觉得不妥叫学长也行。对了,黎冉还在他房间里吗,能帮我把她叫过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情打算和你们俩说一下。”
“好的学长,我这就......”张远走到门口,拉开虚掩着的门后,突然愣住了。他看了看外面滂沱的大雨,转过头来苦笑着喊了声“学长”。
斯至一拍脑袋,这才发觉自己忘了张远不会魔法这件事情了,这么大的雨,张远出去怕不是要直接被淋成落汤鸡。
“是我疏忽了,算了,我自己去叫她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斯至才带着黎冉走进了张远的房间。不过黎冉看上去全然没有打了人应该愧疚的自觉,反而在看到张远的脸之后先是一惊,接着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张远立马怒目而视,他很想问对方以为这副样子是拜谁所赐,不过斯至还在这里,他也就只能瞪一瞪黎冉了。
“好了,现在二位都在这里了。我给你们简单说一下今天谈判的事情,然后你们应该就知道我来找你们干什么了。”
谈判的事情,张远还正常的那只眼睛不自主地睁大了几分,谈判的话都是双方的高层参加的吧,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斯至的话顿时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今天,我们和钢贺人大概谈了一下索要赔款的事情,另外还有他们撤军回去的事宜。对面那个王子能做决定的事情大概都谈妥了,只有一点出了问题。我们提出要钢贺人交出在西军魔屠杀学生的凶手,在基彻进行审判,但是对方矢口否认了他们的行为。”
黎冉听到这话,神情瞬间变得愤怒起来,说道:“可是我们不是抓到了不少俘虏吗?让这些俘虏去作证啊,然后把那个混蛋凶手揪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咳咳。”斯至咳嗽两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妙,“那些俘虏,全部都死了。说起来这是我们这边的失职,没想到就算是在严加看守的情况下,也有人能够对那些钢贺士兵下毒。”
张远皱了皱眉头,可惜他肿着半边的眉头这么一皱,一点严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看得斯至都要笑出来了。不过张远虽然样子滑稽,但却想的是正事,刚刚斯至一提中毒,他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叫耶律阳肃的笑面虎。而张远在之前中招后,也去了解过耶律阳肃的事情,知道对方除了学院里的老师外,还有一个圣殿那边的老师,正好也是用毒高手。
斯至收起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看到张远有几分明悟的样子,他缓缓开口道:“我们应该是想到一块去了吧,这件事的发生,也说明那边也在这件事情上掺了一脚。所以这件事情唯一的证人,就只有你们两个了,而且你们也见过对方的正脸,所以......”
黎冉猛地抬起了头,突然问道:“那个家伙当时不是也在场吗?混蛋的钢贺人也是被他打跑的,为什么他不能站出来作证,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指出那个在学院里面滥杀无辜的屠夫?”黎冉问完以后,酥胸还微微起伏着,显然她对于这件事也是非常愤慨的。
“额,这个,你先听我说。黎将军有些事,不太方便站出来作证,所以我才来找二位。而且我们军部的人出来作证的话,难免对方会说闲话。”斯至愣了愣,又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头对着黎冉解释道。
还真是糟糕的说辞啊,张远腹诽了一句,突然开口问道:“不方便,指的是和那边的关系吧?”张远此时也已经猜测到这其中的弯弯绕了,特别是昨天黎饰章讲述过圣殿和军部的恩怨以后,仿佛为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其实本来张远也知道这个话题挑明了不太好,但是因为乘歌的缘故,他和圣殿之间的嫌隙已经不小了,所以现在张远非常迫切地想要从斯至口中了解到圣殿的处境。
斯至又是一愣,黎冉也是眼前一亮,她将斯至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也知道张远说中了,看来是圣殿在阻碍追凶的过程了。
这会儿斯至也有些纠结,他右手五指张开,伸到头发里揉了揉,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看着面前的二人说道:“算了,告诉你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还要拜托二位。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由我们军部站出来,现在我们和圣殿的关系比较微妙,谁也不知道我的父亲和西部的大主教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况且我估计这次钢贺入侵的事情,如果我父亲和圣殿都不想背锅的话,还是得和对方统一口径,所以我们也不能过多地刺激圣殿。所以军部选择保持承诺,只能由你们来指证了。”
张远没有受伤的那只眼睛这次也眯了起来,斯至这番话中他可以捕捉到不少漏洞。斯至的意思,不过是怕那个阴剑仁把圣殿引狼入室的事情全部抖出来,但是左右都是让钢贺人把人叫出来审判,最后不都会成一样的结局吗?
也就是说,斯至的话不全是真的。但是张远也有些头疼,他可没有立场去质疑斯至的这番话,而他也不想在关于圣殿的事情上表现得这么着急。
就在这时,黎冉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捏着一只拳头说道:“哼,我们一定会把他指认出来的!你说个时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揪出凶手?”
张远一拍脑袋,顿时有些无语,这姑奶奶是真傻还是假傻。其实本来张远都有些想回绝斯至了,万一这种事情又让他卷入什么奇怪的纷争当中就不好了。但是现在黎冉跳出来,害得张远又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算了,反正跟我一起的还有黎冉,她可是黎饰章的妹妹,估计斯至也不会真的坑我们吧。但是这其中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军部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钢贺王宫。
贺鲁夫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感觉下面不少大臣都像打了激素一样,一个个都成了好斗的公鸡。而这些大臣的观点全部一致,那就是坚持继续和基彻的战争。
不过作为一国之主,贺鲁夫并不会把这些惊讶暴露在脸上,他看了看下面的人,突然说道:“我们现在的传送阵,可是掌握在基彻圣殿的手中。而再建一个,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王上,臣前些日找到了可以搭建传送门的材料,愿意全部献给王上,用作与基彻的战事!”
“王上,臣也有......”
“王上,臣能够买到......”
这些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公无私了,贺鲁夫眯起眼睛看着下面那些跪着请示自己的大臣,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有劳诸位了,不过我们现在很不方便把诸位的材料送过去啊。”
“我会分散基彻人的注意力。”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大殿里想起,而整个宫殿中的大臣和侍从们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又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一般,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儿,众人才觉得身上的压力消失,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而此时,一个人影在钢贺王都的城门前晃了一下,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千米之外。
土系魔术,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