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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是必须要买的。
赤着足掠出窗子,又在小巷待到清晨,两人来到客栈,她还没有鞋穿。
顾长生抬起脚看了看,已是脏脏的。
“腰带也要买。”
她腰上还系着江玉燕的头绳,黑色的衣服配个红绳,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江玉燕笑着没说话。
赤着脚一直没想到买鞋子,却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这就是姐姐吗?
这般狼狈的模样,自从离开海宴后便不多见了。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放松,一切疲倦都无影无踪,只是看着这人不修边幅的样子,便感到宁静。
遣了伙计去买两套衣服,衣服送来,顾长生将头绳还给她,松开衣襟,将昨晚在巷子坐脏的衣服换掉,头发扎起来。
一身黑衣。
又恢复了熟悉的模样。
“姐姐。”
“嗯?”
“没事。”
如在梦幻的感觉还在萦绕着,她只是听,只是看,静心感受这一刻,任何话都显得多余。
穿戴整齐,休息一会儿,见江玉燕还没有完领会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便帮她整整头发系好,带她出门了。
秋日的京城已经有了凉意。
街道上人来人往。
到了珠光宝气阁,江玉燕有点惊讶地看着那气派奢华的高楼。
在她印象里,这里可没有这种组织。
顾长生指了指后面的山。
“熟悉吗?”
“青衣楼……”江玉燕低声念道。
“现在是个杀手组织。”
“嗯?”
江玉燕眼神一寒,身周仿佛都冷了几分,她却是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是谁做的?”
“总瓢把子已被我打死了。”
“哦。”
江玉燕收回目光,没有再看那边,而是望着身后街路。
顾长生牵紧了她的手,如同带着妹妹逛街一般,走过了珠光宝气阁,又转向其他街道。
逛了一大圈,江玉燕已然明白这是什么环境。
七十年吗……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故。
想来……
江玉燕看向顾长生,当初的失踪也是如此,怎能是人力可以寻回的?
顾长生握着她微带凉意的手。
走过了京城繁华的街道。
曾经危难时拉着她的手翻过院墙,如今又牵着她的手走在近百年后的街上。
顾长生忽然发现,江玉燕与她一样是个异类。
都不是此世之人了。
“什么感觉?”顾长生忽然回头。
“像是……”
江玉燕仔细想了想,“你带我跑出那个后院的时候。”
时过境迁。
她牵着她的手,一路奔逃的一幕却怎么也忘不了。
“你是专来拯救我的吗?”江玉燕勾了勾她的掌心。
顾长生握紧了她的手,“从哪学的这个?”
“这还用学?”
夜色悄然降临。
两人坐在高楼的楼顶上,吹着晚风,看京城的点点灯火。
江玉燕头慢慢歪向一侧,靠在她肩上,昨天一夜未睡,到此时依然没有困意。
两人都没有出声坐了很久,直到回去客栈,简单梳洗一下,便吹熄灯烛躺下了。
和衣而眠。
本想就这样躺着说说话,道一道这些年的经历,到了此时,却一点想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顾长生握着她的手,就像握着剑时,比握着剑还要用力。
江玉燕渐渐靠过来,越靠越近。
“姐姐……”
十几年如一日的寻找,让她很疲惫,疲惫在此刻却已算不得什么。
若是这个人不在,她往后的日子岂不都是和以前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收拾屋子,一个人练剑,偶尔想说什么的时候,扭过头却张口无言。
她也试过多交几个朋友,可是张菁和顾人玉有了孩子,怜星和四散的移花宫门人组成了花家,她到最后依然只是孤单一个人,带着那柄不属于她的剑,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血罗刹。
江玉燕忽然感觉很口渴。
这本不该是这时候应该有的想法,可是终于找到这个人,一切言语都无法表述她的心情,也无法宣泄她的心情。
唯有无言,才是此时最深刻的安慰。
夜色深沉。
乌云遮掩了月光。
呼吸逐渐平稳,江玉燕秀发凌乱地握着顾长生的手,如以前习武后恢复了一样,用脸轻蹭着她的手背。
“那些画该毁掉。”
梦幻感轰然破碎。
到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了真实,而真实之后,就已经想到她们要做的事。
两个不属于此世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隐踪匿迹。
“已经毁掉了。”
顾长生道:“除了青衣楼和六扇门,还有哪里?”
“西方魔教,罗刹令。”
话一出口,感觉到顾长生的惊讶,江玉燕笑了,“恶人谷那些余孽被我赶去西方大漠,找到你,他们就能得到神功。”
没有人不想得到血罗刹的神功,也没有人不想成为江湖上最强的人。
所以他们那时候都很拼命。
为了回中原,为了称霸江湖,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本来也是躲在恶人谷苟延残喘的一群可怜虫,有了一线希望,便疯狂了。
朝廷在找,江湖在找,西方大漠在找。
顾长生不由揽得她紧了些。
这个妹妹啊……
她又何尝不是呢,一头又扎进江湖,却得知时间已过去了七十年,依然循着路走了一遍峨眉青海和海宴,从慕容世家得来线索,又去六扇门找几十年前的记载,只为了解一下她那时候过得好不好。
“若我失踪了,伱也会做和我一样的事,对么?”江玉燕道。
“不会。”
“还嘴硬。”
江玉燕忽然发现了,这个人死都要嘴硬。
她曾想了无数次如果找到了这个人要怎么做,欣喜,生气,怨恨,发怒,此时才发现,竟是她从未想过的平静,是的,平静。仿佛从未分开过,这只是最平常的一天。
一开始的出手,只是认为有人易容打扮,直到捏了捏她鼻子和脸颊,才真的确信。
易容改装最怕被人捏脸,无论装得多么惟妙惟肖,鼻子是无法作假的,脸也是经不起揉搓的。
“你这么快就毁了青衣楼和朝廷的画?”
“碰巧。”
江玉燕又问:“现在会有麻烦吗?”
顾长生道:“我才是他们的麻烦。”
江玉燕无声地笑了,果然,这个人一点没变,她那些行事作风是顾长生带出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