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嵩山虎踞中原腹地,上有太室和少室二山。嵩山派据太室山与少室山之少林为邻。二十多年来,在冯基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更衬托着少林的日薄西山。
陆柯带着于长宣和铁涟终于潜到了嵩山下。才不过半月,江湖上关于五岳的传说已经不可胜数了。说什么刘静山夺回了泰山派掌门人之位,冯基父子突然失踪,温德宗代掌嵩山,王肇仁在汉水落江而死,曾玄英和杜晴岚在经论大会得罪朝廷,被锦衣卫暗杀,两派覆灭。还有人说王肇仁没死,说冯延朗因为一个女的与冯基争斗被驱逐下山,冯基气死等等。
各种各样的消息一时竟让陆柯三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一切,也只有等到了嵩山上找到冯基或者温德宗才能确认了。但他们不知道,冯基失踪只不过是个阴谋,上嵩山是自投罗网。
太室山下,陆柯三人已远远望到了山门,看上去,那门甚是雄壮,并没什么残破之迹,这让三人心里安定了不少,不觉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于长宣上去序了礼道:“我们是泰山派弟子,这位是我们新任掌门天聪子陆柯陆掌门,特来拜访嵩山掌门。”
嵩山派看守山门的弟子似乎一时间没听明白来人的身份,但知道来人是泰山的,想到掌门人并没有对泰山有什么敌意的交代,也不好随便得罪人,想了想回答道:“不知你们找的是哪位掌门?”
这话倒让于长宣吓了一跳,难道嵩山出事了?
“你们嵩山的掌门人难道不是方圆子冯掌门吗?他便是我们二师伯。”于长宣道。
那守山门的几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便对于长宣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掌门人几天前突然失踪了,现在教中事务由温师兄代理。”
这温师兄说的就是冯基的得意弟子,也是嵩山的首席大弟子温德宗,当初在武当,于长宣等人倒也见过他。此人从小跟着冯基,侍冯基如父。而冯基亲生儿子冯延朗则认为父亲有愧于其母,以至于其母惨死,导致他缺乏母爱,便一直对冯基心存芥蒂,常常与他对着干。冯基心知这心结此生怕是无法化解,便也将父爱匀给了温德宗,着力培养他为接班人,“隐退”前还特意宣布收他为义子。因此,这温德宗对冯基毕恭毕敬,惟命是从。
陆柯等人虽知刘静山勾结朝廷,在泰山复辟,却哪知冯基早就投靠了朝廷。当初朱棣夺取天下后,他便又结交了纪纲,引为知己。然而,他们转念一想,眼下五岳都遭劫难,但却没听说嵩山全派覆没,只需小心为是,或许能探听出一些事情来,于是便道:“这也无妨,我们既是同门,而且与你温师兄也熟识,如此虽有冒昧,却因有非常之事,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那守山门的弟子见陆柯这样一说也不好再阻拦了,便请陆柯三人上了山。
温德宗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几条鱼送上了砧板,而且还有陆柯这条大鱼,一时心里喜不自胜,义父冯基想要干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在冯基和纪纲密谋的时候,也是他在外侍候。现在,冯基故意失踪,其实只有温德宗知道他在哪里,而且,温德宗的决策都来自冯基的密令。
“不知陆师伯、于兄和铁兄大驾光临,德宗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温德宗满脸堆笑,给陆柯做足了面子,意在稳住他们三人,等候冯基的命令。
“哪里哪里!我们听说冯掌门已失踪多日,想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知是否与我们泰山之变有关。”陆柯直言道。
“贵派之事,我们也有所耳闻,只可惜事出仓促,义父他又突然失踪,我们来不及救援,实在是有愧啊!如今,华山和恒山被夷,泰山易手,而衡山王师伯和我义父又双双失去音信,五岳恐凶多吉少啊!现在,全赖陆师伯主持大局了。”温德宗涕泪俱下,向陆柯再拜道,显得痛不欲生。饶是陆柯、于长宣等骨子里不拘小节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陆柯连忙扶起温德宗道:“掌门师侄不必如此悲痛,想我们五岳威震江湖二十载,怎么会这么快就颓亡呢!我们一定会重振雄风的。”陆柯眼光横扫一周,又对温德宗道:“温掌门可否详细描述一下冯兄是怎样失踪的?”
温德宗便说了冯基“失踪”前后。原来冯基自武当归来,正赶上有个刺客上山来,欲暗中行刺于他却被发现了,于是将那刺客投入牢中。没想到,冯延朗却同情那刺客,私自将他放了,并助他逃离了嵩山,冯基很生气,命叫来冯延朗训问。没想到冯延朗当场顶撞冯基,冯基恨铁不成钢,动手打了冯延朗。冯延朗便就此与冯基断绝父子关系,下了山,接着冯基也失踪了。
陆柯听完温德宗的说辞,感觉疑点重重,心道:“冯延朗这小子小的时候自己也是见过的,虽与父不合,却应该不至于会谋害其父。再说,若冯延朗真与这刺客有瓜葛,合伙谋害其父,以这小子的见识,当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此事还得见到了冯延朗,问清楚那刺客是谁再说。”心里这么想,陆柯也就多留了几个心眼。
温德宗与陆柯等人谈话毕,便留了三人在嵩山,反正眼下他们已是送上砧板的肉,先得稳住了。
当晚,嵩山摆出一桌美食款待陆柯一行。席上,温德宗举酒为大家压惊。陆柯眼看嵩山众人眼神都不太对,但又不好就此拒绝饮酒,便道:“如今,五岳各派遭难,我身为何掌门义兄,当全金兰之义,然而此身已老,恐有负重托,故复仇兴教重任还得落在各位师侄身上。当前正是多事之秋,这杯酒,我先干为尽,也望各位能够不忘师恩,勘除弊乱,将儒门理宗发扬光大。”说完一饮而尽,眼瞅嵩山众人眼中暗露喜色,他却不易察觉的将一口酒憋在喉咙。
铁涟等欲待互酌,却见陆柯啊的一声趴到在地。于长宣跳起来,扶住陆柯。随即眼光一寒,长剑出鞘,剑指温德宗,“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儿,果然如此,快说,对我师父下了什么毒”。
温德宗哈哈大笑,“不错,我们就不对劲儿,你们俩,就你们俩,能把我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现在已经是在劫难逃了。”嵩山众人哈哈大笑。
“卑鄙”,于长宣唾了一口,无暇去看一眼陆柯,径直杀向温德宗。
温德宗却迅速退到人群之后,“大家给我上”。厅里厅外之人瞬间一拥而上。
于长宣和铁涟面对十倍于己的嵩山弟子,倍感吃力,眼见各自被逼到一角,这时,地上的陆柯突然弹起,挥扇割倒几人,解出于长宣和铁涟,众人大惊。
“你不是中毒了吗?”温德宗感觉自己被耍了,却依然愚蠢地问出这个问题。
“蠢货”,陆柯骂到。原来刚才他扑地时一伸手将憋着的酒都吐袖子里了。“长宣、涟儿,速战速决。”陆柯大喊。手上折扇疾飞,嵩山众人纷纷退避。
“呀……”一个死字型的黑影急速朝陆柯射来,细看那黑影,竟是由一粒粒黑色棋子组成的。
“冯基?”陆柯心里顿生疑窦。很显然,这是要致人于死地的杀招。虽然他没亲眼见过冯基的功夫,但早知能如此使用棋子的人,冯基是大有可能。心里这样想,身子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运足内力,聚于扇面,
“啪啪……”扇走了一部分棋子,躲避了剩下的棋子后,手上折扇已断三根筋骨了,心下大骇,这冯基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精进了。
这时,冯基从窗外飘来,落于厅中,正在陆柯身后。
陆柯欲待转身,却猛觉身后杀机沉重,只得缓了身形道“冯掌门,别来无恙啊!”
“蒙陆兄挂念,甚好”,冯基渐渐收了杀机,朗笑道。
“听闻冯掌门已被不孝徒生取代,实为师门不幸啊!”
“是吗?想必陆兄此来是为我讨还公道的?”
“当然,就请让我代冯兄收拾了你这不孝徒儿吧!”陆柯话音未落,人已斜着飘出丈许,直取温德宗。
温德宗大惊失色,但在师傅和众弟子面前又不好怂了,便硬着头皮挥刀架去。
陆柯身形动时,冯基稍慢一念便执一圈棋子朝陆柯追去。于长宣慢了半拍也挥剑挡在冯基前面。冯基催动内力,奋力将棋子圈执向于长宣。铁涟执剑而来,横劈棋子圈,却被震得长剑脱手人飞起。棋子圈滞了一下朝斜下方射了过去,眼见如此凌厉之势万难抵挡下去,于长宣飞速退到陆柯身后横剑挡住,陆柯心知于长宣难以抵挡,不得已,回掌击在于长宣右肩,生生将棋子圈打散。然而这一变故已使陆柯失去了先机。温德宗倒不含糊,瞅准这个机会,提刀便扑陆柯。陆柯迅速回身,一招“江蓠辟芷”,带着棋子圈打过来的气势形成一股风力猛吹温德宗。温德宗大惊失色,幸得自信还是能躲过这一招,凝神聚气使出“白露为霜”,只见那股风渐渐变成冰粒掉下来了。于长宣和铁涟不禁对温德宗刮目相看,心想此人倒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同为五岳年轻一辈,自己比这人终是差了些。
此时,冯基已到跟前,也是一招白露为霜,势头更加凌厉。
陆柯不敢大意,斜斜飘开一丈。铁涟和于长宣也纷纷避其锋芒。
冯基继续向陆柯逼近。周欢洋则冒出来招呼属下一起进攻于长宣和铁涟。
眼见无法脱身,陆柯暗暗心急,如今也只得如此了。陆柯折扇铺开寒光,猛觉心头一阵绞痛,喉咙一紧,知是一口血已到嘴里了,当下心生疑惑,身形一滞,寒光顿时缺了一边。
这一切被冯基看在眼里,“哈哈……天聪子,我们嵩山的万箭穿心散味道如何?”
“中毒了”,陆柯猛悟,原来之前那口酒中的毒性发作了,虽然没有咽下去,但毕竟进入了嘴里。陆柯右手一用力,折扇分为龙骨和扇面,只见九根龙骨像九支利箭一样朝四面八方刺去,而扇面则在他面前不停地旋转,像一面盾牌。陆柯带着这面“盾牌”飞速地向铁涟和于长宣移去,在一片呼天喊地的哀嚎声中,解出二人,呼唤着朝门外冲去。
“长宣,你们俩先走,我来断后。”陆柯大叫,挡在门间。
“师傅,你先走,我来断后。”于长宣见陆柯堵在门上顿时明白了他这是作最后的一搏。
“走,泰山就靠你们俩了!”陆柯说时,九支龙骨已经插在不少嵩山弟子身上,气尽而止了。冯基棋子飞速射出朝陆柯而来。
陆柯手抓扇面,一收手,一口血剑朝冯基喷去。
冯基一惊,侧脸避过,只见那口血剑喷将出去,其身后之人中者立毙。
冯基看了一眼,催动棋子,在自己左右形成了两一个圈,以己为轴,呈车轮状攻击前进。
陆柯屏气凝神,准备迎接这蓄势一击。
冯基以轮子之形不停向陆柯滚去。陆柯挥舞扇面抵挡,怎奈心如万箭穿心,渐渐力不从心。
于长宣和铁涟身负重任,不敢就死,含泪逃生而去。身后,陆柯高声吟诵“我知天命,千杯何患。壮士有死,今生无憾!”那声音震透嵩山。